次日吃早饭时，苏木的病房来了一位客人，与沈家慧一模一样的容貌，却与沈家慧完全不同。

“你是？”

“我是家慧的姐姐，我叫沈家秀。”

苏木懵圈但礼貌打招呼，“你好。”

沈家秀站到病床前，突然弯腰鞠躬，“我替小慧向二位道歉，对不起！”

沈家秀双眼红肿，眼神暗淡，面容疲惫，苏木猜想沈家慧已经不在了。

“沈家慧前天夜里救过我。”

沈家秀突然情绪激动地捂着嘴哽咽不已，“我就知道我家小慧不是个坏人，她那么懂事，那么孝顺。”

沈家秀和沈家慧是双胞胎，幼时沈母不幸因病去世，不到一年沈父另娶新妇。有了后妈，亲爹变后爹。沈家姐妹被丢给奶奶抚养，沈父一年到头基本不过问，再大些沈父直接不给生活费了。

迫于生计，沈家秀小小年纪不得不辍学，担起养家糊口的重任，好在沈家慧人如其名，聪慧好学，勤奋努力，高考以优异的成绩考入985高校。

沈家慧见不得姐姐辛苦，刚入大学就各种勤工俭学，某次在做兼职中，一时大意被骗，后被卖到周家。

沈家慧不甘心一辈子做个生育机器，几次三番逃跑，却都失败了。渐渐地，沈家慧明白了，在这个村子里根本跑不出去，因为所有的村民要么是直接施害者，要么是助纣为虐者。这个村子从骨子里烂透了！沈家慧万念俱灰，多次求死皆被拦了下来。

赵静茹是沈家慧在周家唯一的慰藉。赵静茹在沈家慧被关断食断水时偷摸送吃的；会静静地劝沈家慧好好活着，活着才有希望。两个女性在暗淡无光的日子里相扶持相依偎走了一段，然沈家慧终究是骄傲刚烈的。

某天夜里，周家兄弟施完暴行，还不忘言语羞辱。沈家慧怒到极致，一夜之间，周家众人命丧火海。

前天夜里，村子里又现大火，沈家慧在嘈杂声中，笑着哭着，喝下掺杂着农药的饮料。

沈家慧一案后，村子里被拐来的女性获得解救，赵静茹和许多其她女性顺利离开这个人间炼狱，但也有少数女人舍不下亲生骨肉，自愿沉入淤泥。

苏木心中郁闷，回上海的途中一直沉默寡言。趁着易陌去接热水的间隙，苏木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两位前辈，你们说，人有前世今生吗？”

白宁不假思索，“自然是没有的，人死万事空。”

苏木情绪明显低落了许多，白宁话锋一转，“其实也不一定，我没死过。死人也无法告诉活着的人死后是什么样子的。一切皆有可能。”

苏木低头闷声不吭，白宁八卦道，“发生什么了?”

“我做了一场梦。”

“嗯嗯，然后呢？”

“在梦里，我看到了易陌之前的经历。”

“你这叫，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

“好了好了，我不打岔了，你继续。”

“我还看到了一个女孩，她和我年轻时长得一样。”

白宁表情怪异，“你是说，你前世就遇到了易陌？”

“我不知道，她像我，又不像我，我不知道她是不是我。”

“嗐，这还不简单，你想她是你，她就是你；你不想她是你，她就不是你。她死都死了，你怎么开心怎么想呗，你说是吧老徐?”

白宁捅咕旁边的徐闻寻求认同。徐闻在眯着眼睛打瞌睡，头也没抬，“真有轮回也好。这样曾经那些带着遗憾离开的人才有机会回来看看。”

这倒也是！

苏木一时心乱如麻，思绪万千，但当看着易陌从人群中穿越而来时，苏木想是与不是似乎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如果肖佑宁是苏木，那么苏木与易陌今世的重逢弥补了肖佑宁的遗憾；如果肖佑宁不是苏木，肖佑宁依然短暂地照亮了易陌的世界，苏木觉得她应该对肖佑宁心存感激，而非斤斤计较。

回上海后，苏木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好好睡了一觉。一睁眼正对上易陌好看的侧脸，苏木鬼使神差地伸手去抚摸，易陌的眼睫毛扑闪几下竟没有躲开。

“我有东西给你。”

“什么？”

易陌将手置于锁骨处片刻，再移开时，芙蓉玉佩赫然显现。苏木不懂玉，仅凭肉眼感官，芙蓉花瓣层层叠叠，栩栩如生，清透娇嫩的粉白色，是十四五岁少女会喜欢的配饰。

苏木尚在惊叹玉佩实物的精美，易陌已经将玉佩取下放在苏木手中。

苏木惊愕，“做什么？”

“物归原主。”

苏木呆若木鸡，“什么？”

“我记起来了，苏木。这块玉佩是很多年以前你给我的信物，如今还给你。”

“如果我不是这块玉佩的原主人呢？”

易陌这下有些苦恼了，认真想了想才道，“那这块玉佩的原主人已经不在了，现在我就是这块玉佩的主人，我把它送给你了。”

苏木摇头拒绝，“我还是更喜欢之前那条玫瑰花黄金项链，可惜弄丢了。”

“没丢。”

易陌起身去翻上衣口袋，“链子断了，我拿去修好再给你。”

苏木以为项链丢了耿耿于怀了几天，如今失而复得异常开心，“好呀。”

易陌收好黄金项链，摊开手，将芙蓉佩送至苏木眼前，“这个给你。”

苏木实在看不懂易陌的脑回路，“你很嫌弃这个玉佩吗？”

“不是。这是我最贵重的物品了。”

“所以要收好了，哪有往外送的道理?”

“是谢礼。”

“……”

“苏木，我很感谢你这么长时间对我的收留与照顾。”

苏木表面谈笑自若，实则咬牙切齿，“易陌，蠢死你得了。”

芙蓉佩到底没能送出去，不仅玉佩没送出去，苏木似乎还生气了。易陌百思不得其解，只好低眉顺眼，卯足了劲把饭菜做的更美味。

饭后，苏木洗涮锅碗，易陌在旁边转来转去，欲言又止。

“有事？”

“你还在生气吗？”

“我要是还在生气，你有办法让我不生气吗？”

易陌沉默摇头。

苏木不咸不淡道，“哦……”

“对不起。”

“……”

苏木好不容易消下去的怒气又涌了上来，克制又克制，最后实在气不过甩了易陌一脸水，恨恨道，“是我蠢，蠢死我得了！”

易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