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笑面虎,肯定不会正面上。
朱夏用着他标准的青年音告诉俞子衿,军姿要目视前方,你的眼神不对。
俞子衿抽抽嘴角,移回了眼眸。
“好,全体都有,听我口令,第一排向前两步,走。”
一,二,俞子衿数着步数,和其他人迈开步子,五个人走的极其不整齐。
“……”朱夏摇摇头,食指向下转了个圈儿:“向后转。”
这样,中间留出了两步长的距离,足够让年轻的少帅通过,俞子衿转完后才发现,邻床正在他对面呢,也就是说,人之前在他正后方。
难怪瞄不见,俞子衿有点想笑。
“我说一下啊,这以后的规矩,由我来定,只有一条,就是……”朱夏站在队伍空隙尽头,一双眼睛像狐狸似的看着大家,薄唇轻启:“举报有奖。”
?
俞子衿眼睛眨了眨,没有动。
“这奖励方式啊,由你们自己来定,不是想拿回手机吗,”朱夏大拇指对着自己,“来找我。”
“不要考虑其他的,我说了,你们是我带,那规矩,就由我定。”
俞子衿眼睛转动,对面五个人都表情怪异,嘴唇紧抿。
“没听到我说话吗?”
“……”
“听没听到?”
这一声音量很大,吼得俞子衿咂嘴,可能是突然变大,身旁的人吓到了,被激的开了口:“听到了。”
寂静无声的队伍里有人答话,吸引了朱夏的注意力,他走到那人身前,看着对方道:“你叫什么?”
“筲年。”
筲年比俞子衿矮很多,看着只有一米七多点,脸也看着很小,五官较幼态,皮肤白白,像未成年。
朱夏上下打量着:“几岁啊?”
“十八。”
朱夏对着其他人道:“你们都是十八?”
“嗯。”
朱夏突然就笑了,指着大家说:“怎么连回答都不会?”
那要咋的?俞子衿不耐烦了,道:“怎么不对了?”
“要说话先给我喊报告,”朱夏冲着俞子衿走过来,身高优势很明显,气质直压下来,前者面无表情地看着后者:“明白了?”
俞子衿打量着朱夏,精壮的胸膛,露出的小麦色双臂充满了能打哭人的力量。
前者膝盖后窝的肉立马一痛,虎落平阳被犬欺,忍,他假笑道:“明白了。”
“其他人都明白没有?”
“明白了。”
“大点声!没吃饭吗?”
“明白了!”
神经病,俞子衿趁着朱夏不注意翻了个白眼,真是到这里受罪来了。
“一个个,才十八岁,没了你们爸妈,什么都不是,都给我站直了,站好了!”
“他们为什么送你们到这来,自己心里,都没点数吗?啊?”
“以为孤身一人可以闯天下是吧,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几分几两。”
俗话说,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只是在俞子衿这里可没后半句。
他没当过有心人,也不需要去做那个有心人。
有些孩子天生就在父母的庇佑下成长,每当需要舔舐羽毛时,都有高大的树枝与密集的巢穴为他们遮风挡雨。
可少年嘛,特别是那种没尝过苦头的少年,就认为,没有这些外物,他们也是可以的。
他们从来不去看脚下的路,是谁为他们而铺,也不抬头,去发现伞是谁为他们而打。
他们在保护膜里面充当头号冲锋者,在不知情中用父母的威严和金钱拍胸膛告诉人家,说:“看,我是最强的。”
然后小弟在后面欢呼,喊老大最棒。
这些孩子中有那么几个,最听不得的,就是不靠父母,他们不行。
俞子衿就是其中一个,虽然不收小弟,但他一下子上脸了,脚步下意识就要提起来往前冲。
朱夏脸上还扬着那欠揍的笑容,嘴里说着欠揍的话:“而听到这些话就想教训人的小朋友,就是蠢。”
蠢,点谁呢?
俞子衿当头一棒,那一刻真的是身体极限,硬生生地打断了运动神经,盯着那该死的少校。
算了,忍一时风平浪静。
“蠢,蠢爆了,蠢到不行。”
退一步越想越气。
俞子衿脚都提起来了,眼睛不知怎的看向了前面的人,和裴廿青来了个一眼万年。
说万年也不是真万年,就几秒钟左右,但俞子衿莫名觉得,时间好长。
长到砂砾漫天,白云飘落,飞鸥远去,耳边是寂静的蓝天。
长到余生中,这是一个,与对方很深刻的对视。
“报告。”
“讲。”
筲年小孩子一样瘪着嘴,慢吞吞道:“想喝水。”
眼睛亮晶晶,扑闪扑闪的望着朱夏,后者张了张嘴,泄气似的抓着头发,让队伍按原位站好。
太阳确实大,筲年这一说,大家才觉着口里确实干的厉害,身体里的水要流光了,俞子衿倒是有些想上小厕。
“别动了,说你呢。”朱夏说完,审视了一遍队伍:“我刚才说的,都记住了吗?”
“记住了。”
“那说说,都记住了什么?”
筲年第一个举手,看来是渴的厉害了:“报告,要喊报告。”
跟绕口令一样,惹人发笑,朱夏弯了弯嘴角,伸出食指,道:“这是一个,第二个呢?”
语速跟念书似的,俞子衿要气笑了,真是见鬼。
人啊,你要是不想上厕所,根本不急,你要是想上,感觉下一秒就能拉出来。
俞子衿憋得难受,道:“举报有奖。”
“嗯,不错。”朱夏伸出第二个手指头,“下次记得喊报告,就这样,原地休整五分钟,等我给你们拿水。”
说完,吹了声哨,筲年弱弱丢出一句:“好,谢谢。”
俞子衿见对方要走,立马喊到:“诶,那个……”厕所在哪儿啊?
话没说完,人噗通一声,跪了。
队伍全员寂静一秒以表尊重,然后开始爆笑。
朱夏都呆愣了,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他看了看手表上的日期,道:“奇怪,离过年还远着呢。”
有多远,俞子衿不知道,但他明白,踢他的人离死不远了,一回头,看到了裴廿青的脸。
“你大爷的,有病啊!”踢他干嘛,给他踢跪了啊,还在这么多人面前跪,很丢脸的好不好。
但没想到,对方不仅不承认,还非常疑惑地望着他,道:“不好意思,你在说我吗?”
俞子衿抿唇用着狠劲点头:“你等着。”
要不是人有三急,他立马就冲上去开杀。
恬静的房屋里,浮沉飘逸。
俞子衿从回忆里拔出,他认可地点头:“其实第一天,还是受了些苦的,毕竟,那时的我,真的是个愣头青,混小子。”
陈十六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对方毕竟是为南国作了贡献的人,她往前坐了坐,温柔地朝着俞子衿道:“请不要这样说,我们南国现在都还流传着你的故事。”
“现在?”
“对的。”
“这都……”俞子衿微微晃神,细数着时间:“七年,了吧。”
“对啊,都七年了。”陈十六淡淡地说出这句话。
每一次采访,遇到的每一个人,都要从时间洪流里与小时的他们捉迷藏,在角落里发现旧相片,爬上树梢捉下猫咪。
这些温馨的小事,可能都会以年为单位。
“原来,我的伤都好这么久了。”俞子衿笑了下:“讲讲裴廿青吧,我以前最好的朋友,他这个人,第一眼看,其实是那种淹没在人海里的感觉。”
“啊!人海?”陈十六不敢相信地喊出来。
“嗯,他没我帅。”俞子衿一本正经:“不过,每天早上醒来我第一眼就可以看到他,还挺奇妙的。”
“第一眼吗?”
“对,因为我不太习惯朝着墙壁睡,所以我只能对着他睡了。”
陈十六点点头:“是邻床?那你们关系一定很好吧。”
俞子衿尴尬地抹了把脸,摇头道:“并没有,我和他,不打不相识。”
打是肯定要打的,再怎么样都是要打的。
俞子衿上完厕所,明白什么叫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况且不用十年,也就这几小时而已。
熬过这上午的训练,哨声一响,解散一讲,俞子衿果不其然就杀向了裴廿青,而裴廿青也在找俞子衿,浑身上下环绕怒意。
两人见面如火星撞地球。
俞子衿拳头扬起前一刻还是楞了那么一秒的,因为他没想到对方有这么高,离近看居然和朱夏差不多。
裴廿青手里的水瓶猝不及防地给甩远,咕噜咕噜的滚,瓶盖貌似没拧紧,水全撒黄沙里,染成了深色。
“他妈的,你告你妈状啊。”裴廿青反手也是一拳。
俞子衿踹一脚:“还骂人,打了人还骂人?怪不得人家黄毛说你是怪人。”
“这是你举报的理由?”裴廿青抓着对方衣领砰的一下上前,两人凑的极近,鼻尖都要挨着了:“真遭人厌恶。”
“厌恶?”俞子衿咧着嘴,笑得很坏,他反手抓住对方的衣领,单膝顶了顶对方的膝盖:“今天早上,踹我的是不是你。”
“是我,怎样?”
看对方这模样,俞子衿也不火,他继续靠近对方。
闷热的天,喷出来的气也都带有热气,他朝着裴廿青的耳朵吹了口气:“爱踢人啊,晚上来我床上踢。”
裴廿青眼睛瞪大,他猛地把对方推开,眉头死死地皱着,指着俞子衿道:“离我远点,一身臭汗。”
“傻逼。”俞子衿呲牙,膝盖窝本来就被李一斩踢了,结果现在伤上加伤,他不依不饶地继续找对方算账。
“这还不算臭。”
这会儿,另一道声音响起来了:“待会更臭。”
裴廿青与俞子衿头一转,就见到朱夏正笑眯眯地看着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骂人不对(つ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