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难过。”季书摸摸他柔软的头发，心里泛酸。

他没想到少年儿时吃了这种苦，本来优渥的家境，明明是自己先被欺负，哥哥给出气，爷爷奶奶却不分青红皂白的压着他们去道歉，小小的孩子该有多伤心。

或许很多人觉得这不过是孩子间的打闹，但对于当时幼小的程阮来说，心里肯定委屈极了。

程阮笑出来：“我早就不难过了。”

他穿越过来，其实身体还是自己的，只是记忆从世界剧情开始才开始复苏而已，那些儿时的记忆也在逐步淡忘。

“走吧，该回去了。”季书打着手电照了照左手腕上的表，已经快九点了，这在农村已经不早了，更何况他明天早上五六点就得起来上工。

“嗯。”程阮被他拉着起来，有些好奇的看了看他手上的表。

表盘很大，里头的数字清晰，指针和表带都是银的，白底的表盘上还刻着朵红梅花，底下是一排英文。

这表买着就得三百块，可以说是妥妥的奢侈品了。

可是见他多看了两眼，季书单手就把表取了下来。

他把自己的手电筒递给程阮：“拿着。”

“怎么了？”程阮不明所以的接过来。

手腕上一凉，那条好几百块的手表扣在了他的左手腕上。

“不是，我不要的。”他急了，这么贵的东西季书怎么说送人就送人啊，他正要去解。

季书捏住他的手腕，取回自己的手电筒：“你带着，我去干活也不方便。”

季家只有堂屋里那块大表，是程家父母结婚时候买的，表盘都泛黄了，青年随身带一块手表，无论是看时间还是做什么计划都方便。

再说了，他要去下地干活，汗浸了也不好，给青年是最好的了。

看着银制表带扣在纤细白皙的手腕上，季书满意的点点头。

他不允许程阮拒绝，一路上他一提起把表还他的话题季书就故意扯开，一路走下来程阮也就不再提了，想着之后给他好好保存，等他什么时候要了什么时候再给他就是了。

回到家，简单收拾一下两人就睡了。

程阮把手表取下放在枕边，他躺下，绣着团团花朵的被子盖在身上，侧过头看到那只手表。

在寂静的夜里，手表指针咔哒咔哒的声音格外明显，但并不让人觉得心烦，极富规律的动静像是谁在他耳边唱的特别的摇篮曲。

程阮闭上眼睛，慢慢睡熟了，梦里看到一个极大的机械齿轮，通体玉白，散发着金属的冷硬光辉，他站在齿轮前，显得非常渺小。

但程阮并不害怕，反而有一种亲切的感觉，他往前走了两步，细白的手掌伸出，想要去触碰那枚齿轮。

白光蔓延，梦里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窗外传来鸡叫。

“唔。”他睁开眼，窗户外天才蒙蒙亮，估计也就五六点，摸过床头的手表一看，果然，五点十五分。

听到他屋里的动静，季书敲了敲门：“醒了？”

程阮：“嗯。”

“锅里我留了饭，小火温着，你再睡会儿也没关系，起来记得吃……”

听见他已经醒了，季书笑了笑，在门外低声嘱咐。

代表着集合的铜锣声已经响起，季书才来第一天，迟到怎么都说不过去，他最后叮嘱道：“午饭我也做好了在锅里，到时候起来吃就好。”

“嗯嗯。”程阮在屋里拢着被子坐起，迷迷糊糊的应声，现在还太早，听到季书离开时关门的声响，他又一头栽下去。再睡会应该没关系。

另一边，季书出了门，程家这边跟知青所不一边，他走了一段路才在岔路处遇到住在知青所的知青们。

“季书！”一个皮肤有点黑，头发自来卷的男生跑过来，跟他打招呼。

还有个编着侧麻花辫的女生也朝他点了点头，打了个招呼。

季书一一回应，他们都是昨天来的知青，之前在来的车上已经认识了一下了。

“你好，我叫宋淮生。”宋淮生道，要来干活，他自然不能再穿白衬衣，此时穿了一件粗布上衣，面容镌秀，周身带着一股书卷气。

“你好，我是季书。”季书也自我介绍道。

昨天宋淮生跟另外几个人有点晕车，一路上都没说话，他们在大巴车上的座位离得也远，昨天没怎么搭话。

一路上几人也都互相介绍了一下，那个自来卷的男生叫李洋，麻花辫的女生跟他一个姓，两人是一个城里来的，说是表兄妹，叫李悦悦。

剩下昨天来的知青，一个宋淮生，另一个穿着棕色上衣的是王国坪，短发女生则是叫宋晓慧。

剩下两男一女是前几年来的老知青了，个子高高的那个叫魏明智，矮一点的叫赵元，至于那个绑着两个麻花辫的女知青则是叫柳敏。

柳敏个子不高，头发梳的油亮亮的，她模样长得不错，柳叶眉，大眼睛，性格也有点内向，说起话来柔柔弱弱的，但干活利索，这几年基本上每天都能拿满工分。

几人一起去了地里，村里大队长在等他们，见到人都来齐了满意的点点头：“那你们几个就在这片地里帮忙，你们三个就在旁边那块地吧。”

他指了指前边的地，今天的任务不算重，主要是翻土犁地，季书跟李洋和李悦悦刚好分在一起，几人拿着东西去了旁边稍小一点的地里。

“季哥，听说你住在程家啦？”李洋一边干活一边跟他搭话，他们昨天晚上听老知青说了村子里的大概状况，此时问也只是好奇而已，毕竟知青所一大堆人住在一起，可没有他单独住在程家舒服，而且程家目前只有个比他们还小几岁的程阮，细算起来，季书其实挺让他们羡慕的，他们想跟村里人搭伙还得先打好关系，他却直接搭上了。

“嗯。”季书想到程阮，这个时间估计少年还在睡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眸色不禁柔软了一点，“小阮是个很好的人，很容易相处。”

程家跟村子里不亲近，程阮一个人在这里，亲戚也少，况且他们也都有自己的家室要照看，很难顾得上他，季书想着让他们知道，李洋他们性格热情，人也不坏，多个人照看一点也好。

“那有机会我们认识一下。”果然，李洋一听这话就笑起来，他性格外向，平时在学校就喜欢到处交朋友，而且程家父母都是军人，这个年代的人天生就对军人家庭感到亲切。

“好，有机会我一定介绍给你们。”季书点头。

接下来一段时间几人都没再搭话，忙着干手上的活。

太阳一点点升起来了，现在天气虽然还没到最热的时候，但已经很晒了，一上午下来，几个城里来的知青们都有点受不了。

老知青们还好，毕竟已经习惯了，可他们五个新来的，除了季书还可以，其他几个人都磨出了水泡，尤其是两个女孩子，手上磨出两个大水泡不说，手腕腰肩都酸疼不已。

中午，大太阳照着，他们有一个半小时的休息时间，这点时间也不值顾再回知青点，他们跟村里人一样都带了饭来吃。

李洋上午渴的不行，把自己的一壶水都喝完了，季书拿过自己的水壶给他倒了点。

“谢谢季哥。”季书比他大一岁，李洋直接喊他哥。

“平常没见你喝那么多水。”李悦悦在一边点他，她本来准备给他倒点水的，毕竟两人是表兄妹，喝同一个水壶里的水也无所谓，但她本来就喝水少，水壶准备的也小，李洋没要。

“嘿嘿，这不是说了太多话嘛。”李洋摸摸后脑，他从早上就开始跟人聊，刚开始干活那会儿天不热，他干的那一块又挨着宋淮生，跟他说了许多，最多的是对未来日子的期望，也不知道他们能在村里过到什么时候去，只希望老老实实干活，不被刁难就好。

几个人在大树底下吃了饭，就准备这么靠着树歇会儿，李洋这个不太在意形象的更是学着村里人的样子直接躺下了，几个女知青为了避嫌在另一颗树底下。

季书也靠着树准备稍微歇会儿，他虽然平常在家里也会锻炼，农忙的时候更是会跟着回老家帮爷奶干活，并不是死读书，但一上午不间断的活干下来也有点累。

他微微闭了闭眼，忽然从路上看到一个眼熟的身影。

季书站起来：“小阮？”

“怎么了这是……”李洋看到他的动作，问道。

“季书哥。”程阮已经走近了，皮白肉嫩的少年人在阳光底下都在发光，手里拿着一个草帽和铝制饭盒。

“你怎么来了？”季书把他拉进树荫底下，朝看过来的几人介绍道：“这是程阮，我暂时就住在他家。”

“你们好。”程阮朝他们打招呼，目光在宋淮生身上格外多留了几秒。

“我来给你送草帽，你早上走得急，这都忘拿了。”他把帽子递给季书，下午太阳才晒呢，没有帽子遮着点容易晒伤。

季书来时自然是没拿帽子的，但程阮怕别人觉得他搞特殊，这才故意说是他自己的，只是早上没拿而已。

“季哥还是你有先见之明，我来的时候东西都拿不下，就没拿这些。”李洋朝他竖了竖大拇指，他们是准备过两天村子里休息了去镇上买的，这两天只能硬抗着太阳了。

“我还给大家带了点枇杷。”程阮笑道，这是前几天市里的领导来看他时特意带的，柳山村附近这一片没有种枇杷的，这种水果在这边价格不算低。

不过家里那么多他自己也吃不完，不如拿过来，还能打通一下关系。

“谢谢小阮。”

他挨个递过去，李洋拿了一个，朝他道谢。

“你叫小程。”季书听着他跟自己一样称呼青年，总觉得不顺耳。

“这有什么。”李洋不在乎，但被他一直盯着，还是不情愿的改口，“行吧小程小程。”

真奇怪，不就是个称呼吗？有什么好在意的。

“谢谢。”

其他知青们也纷纷朝他道谢，他拿来的枇杷都装在饭盒里洗净在井水里稍微湃了一下了，凉丝丝的，但又不冰，枇杷软嫩清甜，又润喉润肺，现在吃起来正好。

他拿的饭盒不大，枇杷都有婴儿拳头大小，刚刚好装了十个，程阮还让李洋拿着跑了一趟女知青那边，他是男人，不好过去，但李悦悦是李洋表妹，他凑过去也无所谓，不会被人说是献殷勤。

一人分了一个，等程阮坐回来的时候刚好还剩两个，他坐在季书旁边，又塞给他一个，凑过去低声道：“给你多吃一个。”

季书笑起来，其他人吃了枇杷都已经合上眼准备睡会儿了，他就也凑过去小声跟他讲话：“这么好？”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脖子上，程阮脸有些红，也不知道是热的还是怎样，抿了抿唇：“嗯。”

他也不知道怎么，见到季书就觉得他亲切，明明只是个小世界里第一次遇见的人，但他总觉得他们像是认识很久了，面对季书他总是情不自禁的依赖亲近。

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