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镇子里家家户户皆关着门,但有一处地方却亮着炽烈的火光。于是苏彻杜郁五人便往那方向悄悄摸去,未免打草惊蛇,五人选择步行。
当靠近时,传来一阵一阵哭泣声,他们找了一块较高的山石,以便能够看清。而借着堆堆白雪耸起又可以将他们的身影掩藏,不被轻易发现。
只是苏彻会有些冷,这回他主动的把手塞进了杜郁的袖子里,一会儿又嫌袖子里不够暖,偷摸往里伸了伸。许是苏彻冰冷的手让杜郁也觉过冷,竟使得他身体颤了颤。
过了一会儿,仍觉不够暖,却又因如此这般伸手实在不舒服而将手抽了回来。岂料,杜郁握住苏彻的手送回了自己袖子。
就这样一直握着苏彻的手望着山下。
这块石头位置极好,刚好能够将山下情况看清楚。
这里瞧着应该是座道观,广场中间置放着一只极大的铜鼎,鼎内尚有烧到半截便灭了的香。
那些人则围着这只铜鼎密密麻麻的坐在地上,看人数,镇子上的人似乎全都集中在此处,他们有的人在嚎哭,有的人在啜泣,亦有的人面若无物,也有人怒容满面。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什么样的人都有。
道观房顶上,则站了数名修士,观他们的行为,想来应是在守阵弟子。
千峰门的人抓了镇子上这些普通居民有何目的?
道观屋檐下,一名修士被扔了出来,他双手双脚皆被缚,也不知是叫人踢的,亦或是他不稳,他从那石梯上摔了下来。
看他模样像是受了极重的伤,似乎连爬起的力气也没有。
一老者上前将他扶起坐下后,他似乎往地下垂着头。
老者望着屋檐下的人道:“你们,不是名门嘛!却为何干出此等天地不容之事?”
“哈哈哈哈,天地不容?老头儿,何为天地不容?似你们这般蝼蚁才是天地不容,天地能容的只能是我等这样尊贵的修士,修仙之人!懂吗?”
“你,狗!屁!还修仙之人,我看你们连人都算不得!”
那人从石梯上走下来,一脚往老者踢了去,却再次踢在那受伤修士的身上,他亦再次随之摔倒在地。
“师弟,你这又是何必呢?嗯?”那人理了理自己的袍子,蹲了下来,看着地上的人。
“丁雁春!呵呵,哈哈哈,有种你杀了我呀!呸!”他撑起身子,仰着头,脸上的血污不忍目视,他和着嘴里的唾沫和血喷了丁雁春一脸。
“徐雁秋你……!”他擦了自己脸上的血,冷了冷面又道:“师弟,你何苦如此,你从前可不这样,你不是最看重生死了?可是,你以为我杀了你,就不会对他们怎么样了吗?我会将他们统统杀了给你陪葬,师兄对你可是很好的。”
“丁雁春你敢!这里是万象宗地界,你敢在这里杀人!”徐雁秋道。
丁雁春道:“呵呵,你猜我会先杀谁呢?那个有身孕的妇人好不好?还是那个小姑娘呢?嗯,不,还是那个男人好了,你不是最喜欢男人了吗?嗯?”
徐雁秋道:“丁雁春,丁雁春!不,师兄!算我求你,好不好,放过他们吧,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丁雁春道:“我早有言在先,若是你说出阿步施下落,我即刻便将这众人放了,而你也还是我的好师弟,师父的好徒儿不是。”
徐雁秋颇有些失落地道:“我说过了,我不知道。他走了,他真走了,他离开了……”
丁雁春道“那没办法了。”
苏彻听到这些对话,似了然。千峰门雁字辈算来比他是要小上一些的修士,当年他被众人声讨时,他似乎还听过雁秋这个名字,只是当时他身处混沌,记忆也混乱不堪,当年细节种种,他又如何还记得。
只是阿步施其人他却未曾听闻过,怎么为了这么个人,不仅这师兄弟反目成仇,还威胁师弟要灭这镇上众人,这其中原因尚不清楚。
苏彻小声问杜郁是否知晓内情。
杜郁道:“我亦只知阿步施自西域来,但其从前身世成谜。因他双瞳异色,后又师承于赤风道长,故被人称‘异瞳道人’。此人在仙门中曾名动一时,惹得无数宗门无不想请其入门,可却不曾听说他投入哪家门下。不知何故,约莫一年半前全无他的踪迹,后来又传出他归隐山林的消息,却不知真假。”
“那何以与这位千峰门弟子扯上关系?”
“确有人曾见过徐雁秋与阿步施同行。个中缘由不知。”
千峰门在六大仙门中行事一向凌厉些,连同门内的弟子都是如此。所以在听闻丁雁春将要杀镇上之人时,他也并不觉得奇怪,若真到那种地步,他定要请杜郁出手阻止。
可还未等杜郁出手,有弟子便报又有人强闯结界,且人已经到了道观外了。
道观外一白衣道人踏雪而来,手握一柄通体银色长剑,只剑柄处镶一碧绿翡翠,剑光冷冽,一头浅灰色头发半束半留,白衣缓带,衣袂随风轻摇,一派仙人之姿。
其人肤色奇白胜雪,面庞冷峻,五官深邃,双瞳异色,是一张极其英俊的脸。
拔剑利落干脆,与扑向他的一众修士而战,看来对他而言很是轻松,逐渐逼近道观大门。
苏彻想到那阵法,正要提醒杜郁,那白衣道人便已进了道观内。
白衣道人道:“你们要找的人是我,放了他们。”
“是道长,道长回来了。”
“道长,救救我们吧!”
“道长,别管我们,他们抓了徐公子。”
已无气力的徐雁秋见白衣道长来,便从地上挣扎而起道:“慕修,你回来了……不,你不该回来,你走啊!你走!”
丁雁春看到白衣道人进来后,他示意身边修士将徐雁秋带走,他还在喊着叫让他赶紧走之类的言语便叫拖进了殿内。
白衣道人道:“放人!我来了。”
丁雁春道:“阿步施道长,终于等到你了。只要你与我们一同回宗门,这些人我都放。”
阿步施道:“放了雁秋。”
丁雁春在铜鼎前站直,双手摊开道:“那可不行,师弟他叛逃宗门,是要带回去受罚的,可不能放了。”
……
躲在一旁的姜宝看不下去了,便道:“要我说,咱们一起冲下去,与异瞳道人一起打一架,直接将人带走不就行了?省了这好些麻烦。”
古辰则缓缓道:“不好,若是咱们这般出去,便是与千峰门结怨了,咱们自己倒是没什么,若涉及宗门可不妙。”
姜宝仍不甘心地道:“那可如何是好?这么干看着?”
杜蘅道:“依我看,那丁雁春只不过想借那些百姓和他师弟做筹码,逼异瞳道人就范,倒不会真对那些人做些什么。”
古辰道:“不错,清英所言亦是我所想,不过,这异瞳道人怎么会得罪了千峰门?”
苏彻看着三个小朋友你一言我一句说的还都有几分道理,真觉得后生可畏啊。真可惜自己如今这般没用,若是……他定要助异瞳道人将这些千峰门的一个个打得满地找牙不可。只可惜……
“你放心,关键时候,我会出手。”杜郁捏了捏苏彻的手道,“你且在这里待着,我去去便回。”言罢继而又转头交代三个小的要好好保护苏彻。
听到要三个小的保护自己,直羞的苏彻老脸一红,不敢看过去。
三人却一本正经的回答。
“二哥放心,我定会护苏大哥周全。”
“二公子放心,我们会保护好苏大哥的。”
“嗯,对。”
杜郁消失在了雪地里,苏彻望着杜郁已然不见的树林间,心中竟生出了些隐隐担心。
杜郁如今修为颇高,山下那群人想来不会对他造成威胁,瞎担心啥呢。
山下异瞳道人阿步施和丁雁春打了起来,想来是条件没谈拢吧。
数名修士及丁雁春与异瞳道人打起来,虽然阿步施修为不低,却也无法抵挡多人一起进攻,逐渐有些不力,不慎身上被剑光划了几道口子。
道观房顶四周的守阵修士此时全部出手,他们催动法阵,一道淡青色的屏障逐渐显现,形成一个大罩子将整个道观笼住。
观内除丁雁春外的修士,有三个前去助阵丁雁春外,剩下的一些则对镇上居民展开屠杀。
长剑穿胸,一击毙命。
“这些混蛋,居然对手无寸铁的人下手!”姜宝怒气万分的一捶砸在雪地里。
正当那人将剑对准另一个人时,此时一把无声剑影戳穿结界,直接将那修士一剑毙命。
“这般手段竟使在手无寸铁百姓身上,毫无怜悯之心,该杀!”此音一出,划破长空,仿佛天神之声降临大地。
在场千峰门修士顿时慌了神,他们望着天上,看向四周。
“什么人,什么人?出来!”
“那黑剑,是玉面判官!是他来了!师兄,怎么办?”
丁雁春本与阿步施正交手,也因那声音停下,瞧着自己门人如此慌乱,怒言:“怕什么,什么玉面判官,不过一鼠辈,连面都不敢露,装神弄鬼罢了。”
只听‘嗖’地一声,那略带黑气的剑影仿若无物般穿过结界,划过丁雁春的发冠,黑发落在肩头。
“区区中阶修士,竟敢在本座面前这般傲慢。小心说话,方能留你一条小命。”
他蓬着头惊惶地看向剑影发出的地方喊道:“哼,你出来啊,你以为老子怕你,有种你杀了老子,师父他定会杀了你的!”
又听得嗖嗖数声,无数把巨大的黑色剑影穿过结界射向丁雁春,其他修士与他一同举剑为其抵挡,黑色剑光再破为数把,渐渐地丁雁春抵挡不住,竟直接拉了一旁的同门修士为其挡剑,那修士顷刻倒地不起,红色的血流了一地。
黑色的剑影并未停下,他再拉了一同门修士为他挡剑后,撤入殿内。
“枉顾同门之谊,为自己生而拉同门死,实在该杀!”玉面判官的声音至空中缓缓而来,他的身影也逐渐显现于众人眼前。
千峰门的结界堪称仙门第一,可他却只一剑便活活劈开了,数名守阵修士受创,口喷鲜血。
道观上方虚空中,玉面判官御剑负手而立,当真如凌驾于一切的判官一般。
可观其形貌,苏彻却觉得……此人像是杜郁。虽然玉面判官戴着眼罩,又着一身黑衣,气质与平常的杜郁略有不同,可他的眼、鼻、嘴、耳、脸乃至发肤,甚至身体,都与他熟悉的杜郁无甚分别。
可是,杜郁怎么会是什么玉面判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