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浮至水面的木塞使用外力强行按下去。水表面看上去很平静，什么都没有，实则一松手就会出现。

“这是竞赛题，你做一下。”和好后的两人，一切好似又回到了往常。

晚上几个人去了豆不凡家里，二楼的网吧一下子坐满了人，应琰挨着邢湛面朝窗户而坐，两人还是像在家里一样，胳膊肘碰着胳膊肘，开始写试卷。

“竞赛的题不是不让带出来吗？”窗户开着，吹进来的风仿佛带着刺，应琰猫着腰往邢湛那边缩了缩，抬眼的瞬间又和邢湛对视上，尽管已经抱着和邢湛平常心相处的态度来，但是不经意的靠近还是会在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他又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退，趴回原位置。

“记住抄下来了。”邢湛眼底印出一层淡淡的悲伤，他站起来手撑着桌面身体前倾关上窗户。

他说的轻描淡写，在有限的时间内写完试卷又把答案背下来有没有挑战性一听就可以听出来。更何况，这抄的题显然不是第一遍，改过的地方都集中在后面，很多地方都被勾画过，不过字体很清楚，很好辨认。

应琰拿着题发呆。

脑子里都是‘专门为我抄的吗？’‘为什么要替我抄？’

“不难，别瞎想。”邢湛曲着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拉回应琰飞到十万八千里的思绪，“好好写试卷。”

“哦。”应琰用笔头顶着下巴，强压下心里的不对劲，开始写试卷。

“我们有吗？”豆不凡后仰着身子故意说：“不会是独一份的吧。”

“打印机下面。”邢湛一进门，就给其他人都印了一份。

“这个完型第二空给出来的单词是什么？”许星拿着豆不凡的试卷翻面检查，“手抄的打印出来会有点糊。”

“boundary 边界，界限。”应琰对着自己手抄的题念给他们。

邢湛从头到尾都没在旁边，身边空荡荡的，试卷写完了，也不见邢湛进来，他看着两人面前的桌面，恍惚之中才发现被自己的东西堆满了。

小心思又开始作祟，应琰偷摸地把自己的东西归置到一边，和邢湛隔出来一条线。

他在提醒自己他对邢湛没有过线的想法，也在提醒邢湛你不要误会。

好半天，邢湛才从外面回来，裹着一身冷气。

应琰想开口问的又忍了下去，心想邢湛干什么他也不用事无巨细地知道，他手撑着太阳穴，百无聊赖地看着邢湛批改试卷。

“我想上网。”应琰没头没尾来了句。

“上什么网？”邢湛批改着试卷头都没抬。

“互联网。”应琰不知道怎么解释。

邢湛：“……”

“哪个不会？我给你讲。”

邢湛把他布满红叉的试卷摆在两人中间。

应琰都想一个白眼翻死他。

“这题你还真不会。”他说得神秘兮兮地。

“说说看。”邢湛来了兴趣。

“我有一个朋友。”那个朋友就是我，编故事的开头必备话语，邢湛听到他说第一句的时候就已经想笑了。

“他——”说到嘴边，应琰突然反应过来了，他和邢湛都是当事人，他要是用我有一个朋友编造，另一个当事人听不出来就怪了，“他说他过段时间大学放假要来找我玩，我们一起长大的。”

邢湛点点了头，“那有什么是需要上网查的吗？”

“酒店。”事到临头，应琰只好硬着头皮往下编，“我到时候带他去酒店住。”

“我带你们过去。”邢湛的表情让人看不出不出喜怒。

“不用。”应琰还害怕他那大嘴朋友说露馅，“他比较社恐，我陪他就行。”

应琰嘴里的他在邢湛耳朵里全部变成了她。

“查吧。”邢湛忽然觉得心上压了一块挡板，压得他喘不过气。

“不用，我先改错题。”应琰想了想说：“你要不放心可以在旁边看着，我不会玩游戏的。”

“不用。”邢湛不想太逼他太紧，他已经明显感受到应琰面对他时的那种不自然了。

中途改题的时候，许星和豆不凡脑袋都快怼到一块了，应琰一个劲地挺直腰杆，妄图挡住邢湛的视线，毕竟，他以为邢湛不知道这件事情。

改完错题之后，邢湛和豆不凡两人不知道出去干嘛了，一直不见回来，许星趴在桌子上玩着手机，卜羽早早回去了。

应琰趁着这个时间，找了一台背对门口的电脑开始搜。

【一个男生，亲了自己的好兄弟是为什么？】

按下搜索键前，他在心里默念了两遍又觉得不对，于是重新敲【男生，喝醉误亲了自己的兄弟是为什么？】

评论区很快便出现新的回复

[这位兄弟不太直啊]

[还能为什么，爱上他兄弟了呗]

[亲哪了？亲的位置不同概念也是不一样的，有时候兄弟之间亲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

应琰只挑了第三条恢复[亲嘴了，但是他躲开了]

[那不很清楚，你喜欢他，但他不喜欢你，不然也不会躲开了]

看到这条评论，应琰瞬间有点生气又有点无措和慌张，连带敲错了好几次[就凭亲了他就断定喜欢，也太决断了吧。而且就凭躲开就断定他不喜欢，也有点说不过去吧]

还没等到下一条回复，豆不凡和邢湛已经进来。

应琰立马退出页面，帖子也没来得及删，看见邢湛的一瞬间脑子里就一句话‘他躲开了，他不喜欢你。’

“走了，回家。”邢湛把书包拎过来给他。

*

两人一路无言地走到大槐树下，应琰突然停住脚步问他，“你——你对同性恋怎么看？”

“用心看。”邢湛说。

应琰：“……我他妈问你用哪看了吗？”

邢湛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不知道应琰心里想知道什么。

“怎么？你是？”邢湛用玩笑的看似随口一问的语气问出自己最在乎的问题。他装得毫不在意，实际比谁都要害怕结果。

“不是我。”应琰心里很乱，不知道怎么又扯到他身上了，他急着想去否认掉一些东西，也急着去想去核实一些东西，他没有注意到邢湛的表情，而完全陷入了自我的纠结。

想不通却又最想解释清楚的时候，他选择将自我圈在较为安全的领地：“我不是。”

“嗯。”邢湛极其克制着心里巨大的落差，安抚着一阵阵的心慌，不知道是在对自己说还是在对应琰说：“我知道。”

我知道你不是。

听邢湛说知道了，应琰也烦，说不上来的烦，心想我自己都不知道，你知道了什么了你。

“我是想问你讨厌同性恋吗？”应琰强势把话题从自己身上扯开。

“不讨厌。”邢湛想说他自己就是同性恋。但他不明白为什么应琰这么问，“怎么了？”

听到不讨厌的时候应琰突然松了口气。

“没什么。”应琰说，“ 你那天来的迟，可能不知道，豆子要表白的人不是漆原。”

邢湛意料之中地点点头。

“不是，不是你等会，你这是什么意思？”应琰震惊到语无伦次，“你别告诉我你早就知道？”

“我以为你知道。”所有解释里邢湛挑了最没用用的一句。

“知道个屁！”应琰怒了，“我上哪知道去。”

稍稍冷静下来之后应琰又想起什么似的说：“你还知道我以为的就是漆原。”

邢湛没吭声。

“你好，好得很，知道了不告诉是吧。”不知道为什么，应琰没由来地生气，他想不明白，但他又不想冲邢湛发脾气，直接闷头朝屋里走去。

步子还没迈出两步，手腕就被邢湛拽住，“我怕你不能接受，害怕你讨厌。”

讨厌什么邢湛具体没说，但大家都心知肚明。

“别气了。”邢湛学着哄人，“我陪你打一架。”

应琰：“……”

“打个屁！打架能解决问题吗？再说了他们是我兄弟，我会理解也会祝福。”

“好。”邢湛发自内心笑了，但他又想知道，如果是他呢，如果应琰知道他喜欢的人也是男生，也会理解和祝福吗？

“应琰。”

一声尖锐的女声传入耳朵，可能做贼心虚的缘故，应琰立马挣脱开邢湛抓着的手腕，慌里慌张地朝路口看去。

于舒穿着宽松的米色毛衣拎着包站在路口。

对于傻站着的两人来说，于舒的出现太突然了，突然到让人害怕。

“妈，你怎么来了。”

四个人又围坐在邢湛家的沙发上。

邢湛接好热水放在她面前。

于舒扫了眼喝，和上次应琰没上晚自习去直播一样。

“周五下午和周六上午你去哪了？”于舒一上来就是质问，可见气的不轻，“你们老师说你没在学校，有什么事情比上课还要重要吗？”

“阿姨，他……”

邢湛刚张嘴还没说完就被于舒打断，“你不要替他解释，让他自己说。”

肯定不能实话实说，应琰心里只有这么一个概念。

“生病请假了。”应琰抵着脑袋看茶几桌面上自己的倒影。

“不要撒谎琰琰。”于舒已经在极力克制了，他绝对不允许出现耽误应琰学习的人或事，手机这方面已经被邢湛管束了，还有什么会突然影响学习，除了早恋于舒想不出其他的，“实话和妈妈说，是不是谈恋爱了，我不会反对的，但妈妈有权知道。”

“没谈！”应琰最近正因为这事烦着呢，所以人都觉得他谈恋爱了，一股憋在心里的气爆发出来，应琰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我和谁谈啊？为什么都怀疑我谈恋爱，我说了，没谈，没谈。”

一口气说完，他从邢湛脚上跨过，掀开门帘回了二楼。

邢湛又换了一杯新的热水，和于舒在下面聊了几句。

说来说去无非还是那些老话，‘不要让应琰谈恋爱会耽误学习，如果谈恋爱了要第一时间告诉她’。

自己难道不觉得这两句话矛盾吗？既然反对他谈，又让他谈了告诉你，告诉你干什么，被你拆散吗？

“上去看看琰琰。”邢锦拍了拍邢湛。

邢湛敲了敲门走进去。

“你是谁的人？如果是我妈派来的，我是不会说什么的。”应琰看见他进来，坐在椅子上跟小孩一样划分领地。

“嗯，你的人。”邢湛眼里印出笑意。

“ 这还差不多。”应琰心里听到舒服，耳根子又有烧起来的迹象，心想真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了。

邢湛笑了笑没说话，走过去把一袋子药放在他桌子上，“阿姨回去了，让我带给你的，还有现金。”

应琰看了眼，苦着表情和淋了雨的小狗一样把内心的想法刨给邢湛看：“我刚才不想和她吵架的。”

“我知道。”邢湛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一会下去和阿姨打个电话。”

“嗯嗯。”应琰这次没有拍开他的手，而是跟随本心又往邢湛怀里靠了靠，甚至想贴上去。

脑子瞬间清醒，他拎着邢湛的手冷漠无情地仍开。

邢湛：“……”

用完就扔是不是？

“你跟我妈最后怎么说的？”应琰从椅子上一下子跳回床上盘腿坐着，眼神示意邢湛，“你坐我椅子上。”

邢湛拉开椅子坐下，重复一遍说过的话，“我说你没有喜欢的人，也不会早恋。”

“谁说的？”应琰下意识想去反驳，“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

“有喜欢的人了？”邢湛面上一如既往淡定，说话时却差点咬到舌头。

“不告诉你。”应琰说完又问：“如果你有了喜欢的人会告诉我吗？”

“……不会。”邢湛犹豫了好久才说。

我不会告诉你我喜欢你。

“看吧，那我也不告诉你。”邢湛的回答应琰心里有点不平衡，他说不清楚为什么想要让邢湛告诉他，告诉他然后呢？邢湛喜欢谁对他来说很重要吗？有些事情的答案已经越来越明显，只是自己从来没有朝答案的方向想过。当答案出现的时候，带着答案推演过程就会发现每一步都能对的上。

邢湛：“……”

“合约写了，禁止早恋。”

“闭嘴。老子暗恋不行？”应琰一个起身，凶巴巴地瞪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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