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宜最近两天阴雨连绵，天空被泼出墨色的蓝，深沉又空旷。

写完了试卷，应琰趴在二楼眺望着远处一望无尽的天空。

该说不说，杏宜风景真的很好。

从他第一天来的时候就察觉到了，到处布满乡野气息。

站在高处的位置朝下看，还能看到楼下某户人家正播放的电视。

想来在这待这么久，应琰都快忘记还能看电视、看手机了。

“穿上。”邢湛走出来，抛给他一件自己的外套。

“不冷。”应琰刚说完就打了个喷嚏。

“嗯，不冷，只是有人想你了。”邢湛会心一笑，忍住没戳破。

“你怎么那么记仇呢！”应琰说的是上次包馄饨的晚上。

他揉了揉鼻子，套上邢湛的外套。

衣摆盖住屁股，袖子长出两截，一如既往地宽大。

邢湛眼底浮出笑，走过去在他头上rua了两下。

结果就是挨了应琰一脚。

小猫撒娇时候的拳打脚踢罢了，伤不到人。

两人怀揣着各自的心事安静地在楼上趴了一会。

任细风吹过，碎雨落下。

“邢湛。”应琰突然开口，一脸纠结地看他。

“说。”邢湛等了半天没等来他的下一句。

“我们还是不是兄弟了？”应琰问的格外郑重。

邢湛：“……”

这让他怎么回答，总不能说你把我当兄弟，我却喜欢你。

“兄弟之间是不是应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兄弟是不是应该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应琰一个劲地铺垫。

邢湛：“……”

他听见兄弟两个字都心梗。

倒不是怀疑应琰故意这么说试探他，他那脑瓜子，不会联想到兄弟之外更亲密的感情。

“想说什么直说。”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应琰微眯着眼睛，打量的目光径直投向他。

经过他最近的观察发现，豆不凡拉着邢湛好像在密谋着什么，每次都避开他们去聊。

“……没有。”邢湛稍微迟疑了一下，除了喜欢他，还真没有瞒着他的事情。

这一丝迟疑也很快被应琰捕捉到，他当然不会放过，“你转过来，看着我说。”

邢湛：“……”

他随手薅了把头发，慢悠悠地转过，左胳膊肘杵着栏杆没骨头似地单靠着。

反复思考，应该不是喜欢他的事情暴露，不然应琰不会是这副反应。

“你知道了？”邢湛没有完全给出应琰答案，而是和他迂回，因为他也不知道应琰说的是那件事情，但总之，这个时候先承认肯定是没有错的。

“看吧！我就知道！”应琰也不忍了，直接和他挑破，“你和豆子这两天密谋什么呢？有什么事情是我们不能知道的吗？”

原来是这事。

邢湛的心彻底落回去。

“下个周天豆子生日。”邢湛挑着能说的说：“在商量怎么过。”

“那为什么不能和我们一起商量？”应琰信了。

这个问题邢湛还真没想好怎么回答。

沉默的间隙，应琰瞬间恍然大悟，肯定说道：“是不是和豆子要表白有关。”

“嗯。”邢湛点了点头，确实和表白有关。

不过，此刻两人想的却完全是两码。邢湛和豆不凡聊的是要不要避开应琰表白，害怕他接受不了同性恋。但应琰此刻想的却是，豆不凡要给漆原表白，不当面和他们聊，是害怕漆原知道。

两人一个揣着明白装糊涂，另一个则是真不明白。

“你说豆子能表白成功吗？”应琰第一次切身体会这种场面，比当事人还要激动兴奋。

“可以吧。”邢湛说。

“你跟我透漏透漏。”应琰更激动了，“他要表白的对象是不是两个字。”

邢湛：“……”

许星。两个字。

“嗯。”

“我就知道。”应琰瞬间明了，以为自己心里想的和邢湛说的是同一个人。

“你——”邢湛目光凝着他，半信半疑地问：“你知道？”

“害！放心。”应琰甩了甩长出来的衣服袖子，潇洒转身进屋，“我不会说出去的。”

邢湛一时之间竟也困惑了起来。

按理说，真知道的话，应琰不会是这副反应。

但名字是两个字的，应琰还能想到谁？

*

早早结束了今天的学习任务，应琰躺在床上开始想给豆不凡准备什么礼物。

去实体店买不一定能买到想要的，最主要的是邢湛一定不让他付钱。

应琰陷入纠结。

不过，他很快想到豆不凡家里开网吧，但他却一直没有专用耳机，应琰灵机一动打算在网上给他买两幅耳机。

至于为什么要买两幅，自然是让豆子送给他对象的，情侣款，一人一副，也算是送给豆子脱单的礼物了。

好久没翻出手机了，应琰翻身下床去门外检查了一番，确认邢湛不在二楼之后悄悄闭上门偷偷摸摸找出手机。

时间太久，屏幕上已经落了一层灰。

应琰拿手三两下蹭掉，坐在书桌旁开始找耳机款式。

每翻两下他就转头看眼门口，生怕邢湛突然出现在身后。

明明没做什么，却依然慌的要死。

“叮叮叮——”

应琰心里正害怕呢，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吓得他差点把手机丢出去，首当其冲按下了音量键，直到声音彻底弱下来才稍稍松了口气。

但心还是突突跳个不停。

“喂。”他将听筒抵在耳边，小声说话。

“二火，终于接电话了。”对面还是之前给他寄手机的大学朋友。

“什么事？”应琰声音小的好似蚊叮。

“你怎么了？”对面朋友听他声音不对劲，“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应琰藏着手机又出去看了一圈，确认邢湛还没有回来后，动作稍稍大胆了一些，话音也正常了许多，“怎么突然打电话？”

“这不是想你了嘛。”对方嘿嘿笑了两声。

“不说我挂了。”应琰架着腿晃悠，稍稍加大手机音量，缩小通话界面，返回到挑耳机的软件。

“别挂别挂。”对方清清嗓子，换了种腔调开始说正事，“过段时间元旦假期的时候哥几个打算去看看你，每年我们都是一起跨年的，今年也不会扔下你一个人。”

“跨年？”应琰显然没想那么远，“到时候再说。”

“对啊。”对方继续说，“你不会心里没有哥几个了吧？”

“戏少点。”应琰轻笑，快速找了两对耳机下单，“来的时候提前说，我去接。”

“好。”

应琰还没来得及说话，鼻子最先捕捉到一股熟悉的香味，是馄饨香。

他迟疑了几秒迅速转过头，和门口不知何时出现的邢湛正对上视线。

应琰下意识做了个吞咽动作，眼里不自觉染上慌张，架着的二郎腿也悄悄滑落下。

他现在只祈求邢湛没有听见电话声，或者没看见他手里的手机。

“你不是说家里还有个冷脸冰山，不知道被你融化了没有。”

然而电话对面的人对现在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还在继续说个不停。

那个所谓的冷脸冰山此刻就站在门口。

“要不等你把他融化了我们再来。”

应琰捂住听筒，按下音量键，祈求对面不要再说话了。

邢湛听见了也没说什么，他将手里的馄饨挂在门把手上，准备转身就走。

“等等！”应琰着急喊出，二话不说快速挂断对面的电话，卯着劲冲向门口。

“什么事？”邢湛停下脚步，仅仅三个字就给应琰击退回了原地。

“我——”等正在站在了邢湛面前，应琰却不知道要开始辩解什么。

他压不住心跳，也藏不住慌张。

“手机是谁的？”邢湛等了半天也没等来他的解释，他开始替应琰找借口，他不想生气，不想怪他。

应琰被钉在原地无话可说、无处可藏。

“我的。”他不想再继续骗邢湛了，所幸一股脑全部坦白，“第一次去取快递时候拿的。”

邢湛扯了扯嘴角，露出略带苦涩又自嘲的笑，第一次也就是七月份刚开学那会。

被他这么一笑，应琰更慌张了。

“但我没玩儿。”他着急辩解。

邢湛敷衍地点点头，不知道信了还是没信。

“阿姨知道吗？”他问出心里最后的疑惑。或许问出的那一刻他就已经知道了，只不过还是想听应琰亲口说出来。

应琰抬眸，对上邢湛那双信任的眼睛，突然不想说实话了，他害怕说出之后邢湛会对他彻底失望。

“我知道了。”邢湛又是自嘲一笑。

“你知道什么了你知道了。”应琰心里慌张，完全不知道应该做什么才能挽救现在的情况，“我真没玩，我刚刚只是给朋友打了个电话。”

“嗯。”邢湛轻抿唇叹气，“所以你中途有无数次机会和我坦白，但是你没有。”

应琰不想说对不起三个字，是他没有坦白，但是他也没有玩啊！

“所以呢？”他有种破罐破摔的意味。

“所以合约作废，我不会再管你。”

应琰霎时睁大眼睛盯着他，不敢想象邢湛真的会这么说、这么做。

“凭什么？”应琰手握成拳，不管不顾地冲他喊，“你能不能听我说一句，我说了，我没有玩！”

“合约写了。”邢湛移开目光，狠下心不去看他。

“你确定吗？”一阵凉风吹过，酸涩感涌上应琰鼻腔，“确定不管我了吗？”

还未放晴的天乌云又压了过来。

邢湛说不出口，他气的不是应琰带手机，而是应琰没有说到做到反而选择了隐瞒。说出这样的话他心里一点不比应琰好受，但他不能装看不见，要让应琰知道一些事情的重要性，尤其是和他前途有关的时候。更何况，他这次如果对这件事得过且过了，以后呢？谁来绝对袒护他。人在做出决定的时候就要想好会承担什么样的后果。

“合约撕了吧。”邢湛丢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进了自己屋。

“好！”应琰失重般地向后倒退了两步，故意说气话，“我现在就撕，你不想管我，我还不想被你管呢！正好大家都开心！”

他回到屋里找出合约，一遍又一遍看着上面的内容，每一个字都像挤压堆砌在胸口的石头，压得他喘不过气。

说不上什么感觉，他心里害怕极了，好像只要这张合约一撕，他和邢湛的每个昨天都如梦一般会破裂消散。

“建立个屁的感情，合约说签就签，说作废就作废，凭什么都是他说了算，他以为他是谁？”

应琰郁闷地趴在桌子上，他就不信了，邢湛还能真不管他。

来晚了（滑跪）

放心吧，有邢湛哄人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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