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自衡回到宿舍楼中。
白天,整个宿舍楼空荡荡的,一片死寂。
宿管员的休息室就在一楼,一个几平米的小房间,里面一张床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宿管员的胸牌。
这都是正常的,除此之外,角落里摆着一张网兜,和之前他们用来捞水母尸体的网兜差不多,竟然还有一根看起来像是电击棍一样的东西,舟自衡拿起来看了看,打开开关,顶端有轻微的电流声,不知道这东西威力怎么样,暂时没处可以试。
这东西可不像是应该出现在宿管员房间的,宿管员的工作,难道还需要搏斗吗?
傍晚的时候,陆续有学生回来了。
惨白僵硬的学生们,明明已经没有了意识,却还循着每天的道路,一步步上楼,开门,住进自己的宿舍。
“累死我了,这破课到底还要上多久啊?”
吵吵闹闹的声音传进来,老远就能听见是胖儿的声音,就属他话最密,嗓门最大。
舟自衡侧身站在门口的阴影处,待几人进来,悄无声息闪到胖儿身后,压低声音,“不许动,临检。”
吴厚下意识举起双手投降。
“不对。”他很快反应过来,猛一转身,“舟自衡,你又吓我!”
“哈哈哈。”舟自衡笑,“每次就你胆子最小。”
吴厚冲过来一个泰山压顶。
“舟儿,你怎么在这?”昨天晚上没见到舟儿和青临回来,白天上课也没见着两人,赵慨慷还正担心呢。
舟自衡指指自己的胸牌,吴厚瞪大眼睛,“宿舍管理员?”
“你怎么变成宿舍管理员了?”吴厚震惊,“原来那个宿管阿姨呢?”
“你把她...”吴厚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我是那么残暴的人吗?”舟自衡反驳道,“我可没看见她。”
不对,吴厚这么一说,他才想到这个问题,原来的宿管去哪了呢?
死掉的学生们晚上仍然会回到自己的宿舍,那死掉的宿管员晚上会去哪里呢?
舟自衡看向自己那间小小的房间,心中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不会吧?
夜幕降临,舟自衡履行自己的职责,一间一间敲开宿舍的门,“查寝。”
这些惨白的学生们虽然外形恐怖,但是他们似乎都惧怕他这个宿管,都只规规矩矩站在床边,顺利从一楼一路查上来。
出了季青临他们的403宿舍之后,就是他原本的宿舍404了。
舟自衡站在404门口,这应该是个空宿舍了,说不定里面的血迹残肢都还没有清理过。
但是按照规则,他还是应该敲门。舟自衡敲了三声门,准备离开,门却竟然缓缓打开了。
一张惨白的脸怼在门后,舟自衡吓一跳。
不是他原来的那几个“室友”了,四张没有见过的惨白脸庞悄无声息地站在自己床前,等待他的检阅。
这里原本的残肢断臂,溅得四处都是,包括天花板上都沾上了的红黑色浓稠血迹已经看不出半点痕迹,白色的墙面,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灯光,白得晃人。
既然有人,那他就得进去检查。
舟自衡缓缓走进去,这个地方,总叫他觉得不是那么美丽。
阳台这回倒没有那恼人的哗哗水流声了,但还是湿漉漉的,抬头一看,阳台上挂着几件宽大的衣裤,完全没有拧就挂上去了,正一滴一滴向下滴水,水滴在地上汇成一小滩。
舟自衡甩掉滴在手背上的水,回到室内。
四个鬼魂似的学生仍旧站在各自床前,一动不动。
舟自衡的神经却一直紧绷着,或许是重新回到这个地方,让他想起了并不美妙的回忆,觉得不适。
咚。
卫生间里突然传来一声闷响,像是什么东西撞击墙壁的声音。
舟自衡眉心一跳,向着卫生间看去,卫生间的门是关着的。
四个学生都在这里,卫生间里的是什么?
舟自衡抬步,向着卫生间走去。
四个惨白的学生却忽然都动起来,拦在了舟自衡身前,挡住了他通往卫生间的道路。
“让开。”舟自衡冷着脸道。
四张惨白的脸一动不动,鬼魂似的站在原地。
手册上说,在查寝时遇到态度不好的学生,登记宿舍号,不要与其发生矛盾。但是舟自衡却从来不是能忍的人。
这几个学生态度诡异,里面是什么,他一定要进去看看。
舟自衡默默抽出他的电棍,打开开关,滋滋的电流声响起,“让开。”
四个学生仍然一动不动,目光呆滞,似乎听不懂他的话。
舟自衡抬手,滋滋的电流下,第一个学生倒在了地上。
在他的武力镇压下,终于打开了卫生间的门,门口,四张惨白的脸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唔唔。”
一个活物被装在巨大的塑料袋里,在地上挣扎着翻滚,踢打着墙壁,正是刚才他听见那声响的来源。
塑料袋的袋口被封住了,舟自衡上去,把塑料袋撕开,男孩从里面探出头来,手脚和嘴巴都被胶带封住,整张脸已经涨红了。被从塑料袋里放出来,鼻头翕动,胸膛用力起伏着,眼睛里写满惊慌。
舟自衡把他嘴巴上的胶带撕下,男孩大口大口喘着气。
舟自衡认出来,这不正是和他们一起上过课的那个小孩儿吗?
这些死去的学生,攻击性越来越强了,舟自衡脸色一变。
他们原本只是每天重复上学下学的动作,伤害人的方式是通过侵蚀和污染,现在竟然会将人绑在这里,还用密闭的塑料袋封住,他如果来的再晚些,这小孩儿恐怕要在塑料袋里被活活憋死了。
舟自衡给小孩儿把手脚上缠着的胶带都撕开,“你怎么被抓到这了?”
男孩不说话,看着他胸前别着的宿管员的胸牌,大约是有些害怕,手脚解开之后飞快跑了。
这小孩儿。
舟自衡站起身来,在身后提醒道,“晚上把门关好,小心点。”
不过这小孩儿年纪虽然小,还挺机警的,求生欲很强,不然也未必能活到现在。
舟自衡在宿管员的册子里给404寝室记上扣分,带着忧虑继续向下一个寝室去,后面的查寝没再遇见什么问题。
舟自衡查完一圈,重新下楼,回到他的休息室。
进门后把门合上,拧了一下门后的锁,却发现没有用,锁上之后这门仍然一拧就开,这锁是坏的。
“我去。”舟自衡骂了一句,不信邪地再拧了两遍,仍然没用,这门根本没办法上锁。
舟自衡看一眼屋里,也就床有些分量,试图把床拖过来顶住门,却怎么拖也拖不动,这床居然是固定的。
舟自衡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摸出一卷绳子,把门把手缠住,拴在床腿上,虽然不是很牢固,至少能起到个警醒的作用。如果有东西推门,他立刻就能醒来。
舟自衡躺在床上,熄灭了灯。
夜里,他再次梦到了那片黑蓝色的诡域。
“它”猩红色的内脏像巨大的瘤子一般纠缠在一起,翻滚跳动着,粗壮丑陋的六根红色触手漂浮着。
最中间的那根触手上,深蓝色的眼睛张开了。
“它”看见了自己。
那种感觉,一瞬间,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人类对危险的本能在疯狂预警。
舟自衡猛地惊醒过来,从床上坐起,才发现不知何时出了一身冷汗。
咚。
一声沉闷的撞击声传来,并不是从门外,而是...
舟自衡缓缓低头,是从床底下传来的,薄薄的床板甚至也随之一震。
咚。
底下又震了一下,似乎在等待着舟自衡下床去,趴在地上找寻它的踪迹。
跪在床边向黑暗的床底下窥探的时候,会对上一双猩红的眼睛,还是突然伸出来的惨白的手?
舟自衡一动不动。
他才不要往里看,这玩意要是不打算钻出来最好。
床板再度缓慢而不规律地震了好几下,舟自衡却迟迟没有反应,气氛一时间有点凝滞。
底下那东西似乎也失去了耐心,一只青白的手缓慢从床底下伸了出来。
她的姿态已经很难以再被称之为人了,四肢着地,像壁虎一样贴着地面爬行,青白色的凹陷进去的脸,脚上还穿着带一点高跟的硬质皮鞋,是原本的宿管员。
果然,她已经彻底被侵蚀了。
宿管员朝着舟自衡飞快爬行过来,舟自衡打开了他的电棍开关。
这电棍威力还是挺大的,那些普通的“学生”,挨一下基本就不行了,倒在地上。
这宿管员却很抗电,连挨了好几下,滋滋的电流接触在皮肤上,胳膊都被电黑了,发出难以形容的腐臭味,她却仍不受影响似的,动作很快地朝他爬过来。
舟自衡在狭小的房间里躲避,这东西速度太快了,而且这样狭小的房间,正适合她壁虎似的游走。
她张开嘴,带着腐臭味的牙齿向着舟自衡咬过来,舟自衡干脆将电棍怼进了她口中。
滋滋的电流声在她口腔中作响,更加浓烈的腐臭味让舟自衡想要作呕。
宿管员被电得双眼翻白,脸上也带上了焦黑,一块焦黑的皮肤脱落下来,掉在地上。
她倒在地上,一时没有动静。
舟自衡松了口气,正准备拿绳子把她捆上扔出去,她却突然再度睁开了眼睛。
她张开一片焦黑的嘴,发出无声的嘶吼,以一个人类不可能完成的扭曲角度再度起身,向舟自衡扑过来。
舟自衡左右看看,飞快跑进了卫生间,管理员很快也跟了过来,舟自衡一个转身,窜出了卫生间,管理员在墙上一蹬,也跟着扑出来,却重重撞在了门上。
舟自衡飞快地关上了门。
门后传来砰砰的撞击声,舟自衡把他的电棍卡在门把手上,用绳索死死绑住。
里面的撞击声,拍打声,声音越来越大。
舟自衡坐在床上,幽幽叹了口气。
快要天亮了,希望这卫生间的门质量好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