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的人。”修立臻终于开口说话了，他漆黑的眼瞳直视着宿主，语气坚决，“会是你。”

下一瞬，修立臻抱紧舟祺后退半步，同时朝宿主挥剑，剑身砍在宿主的羽翼之上，羽翼丝毫不动，宿主见状嘲笑道，“修罗，你现在只是个八九岁的孩子，你以为自己还能有很大的威力么？”

修立臻才懒得理他说的这番话，他再次挥剑，但宿主扑上来，用手羽跟他对打，同时另外一只手瞄准了舟祺。

耳旁响起海八客的喊声，“宿主，你怎么想不开要跟修罗打啊？”

宿主并未因此分心，他的另一只手暗搓搓靠近了舟祺，化成羽翼的手掌下移，对上舟祺心脏的位置，凭借他现在的身高优势，修立臻看不见他的动作，他正要戳入时，修立臻挥刀过来，刀尖划过羽片，发出尖锐的声响。

“修罗！”宿主怒了，一手掐住修立臻的脖子辱骂道，“一个三心二意，无法负起责任的人，像你这种人为何能是修罗？”

“修罗大人一生下便是修罗！”海八客拥护道，“并且修罗大人是因为父辈的反对，才会对自己喜好产生犹豫！”

修立臻嗤笑一声，“你们八成是暗恋修罗吧？对他这么了解。”

海八客脸通红，“哎呀被修罗大人知道了。”

修立臻一噎，用力拽开宿主的手，他冷声道，“杀我便杀我，不得动舟大人一根汗毛。”

“他不是你爱的人么？”宿主阴沉笑道，“我是要教会你道理啊，没有办法负责，就不要勾搭人家了。”

修立臻眼中起了杀意，宿主也同样如此，下一瞬间，两人厮杀在一起，宿主被修立臻盯着死死的，根本没办法朝舟祺出手，他便想方设法冲海八客传递讯息。

一来二去的，海八客虽是读懂了宿主的意思，但他的心偏向修立臻，所以并没打算出手，而是装作看不见的样子。

两人扭打片刻，四目相视时，宿主不甘心地嘲讽，“我怎么会连一个八九岁的孩子都打不过。”

想来是修立臻身形变小了，所以比宿主灵活许多，再加上修立臻又会使用瞬移，宿主有时根本就伤不到他，宿主心想，既然伤不了修立臻，那就从不能动的舟祺入手。

他做势要用手羽去捅修立臻，但他的目标却是身后不远处的舟祺，舟祺跪坐在地，脸庞怔怔的，宿主后肘处的羽刃悄无声息刺来，利用修立臻的视觉漏洞，宿主信心百倍。

“修罗大人！”海八客一声呐喊后跑往舟祺这边，那羽刃削过他的肩膀，紧接着又狠狠陷进舟祺的胸膛。

海八客脸上的笑容只停留了短暂片刻，他本以为自己能替舟祺挡下一刀，是他想得太美好了，他看向修立臻，修立臻脸上的表情尽是阴霾，他瞬移到沾沾自喜的宿主身边，经过时用剑砍断了宿主的手羽。

宿主低声嘶痛着，眸光紧盯着修立臻的背影。

“修罗大人。”海八客说，“是我来得太迟了。”

修立臻来到舟祺跟前，他很快就过来了，但他却觉得他跟舟祺之前的距离好遥远，洁白的人儿身上沾上血迹，修立臻的心像被撕碎了，他的每个动作都像是在刀尖上，他触到舟祺胸前的血，睫毛一颤，他看向了舟祺。

现在的舟祺没法露出疼痛的表情，他只是静默看着修立臻，用那双含情脉脉的眼睛。

修立臻侧目怒吼，“海八客！”

海八客身子一振，忙从怀里掏出吸魂器来，他连声道，“是属下愚蠢！属下实在是愚蠢！属下这就消除魂定！”

“海八客！”宿主沉声，“你别忘了，你是我这边的人。”

“宿主。”海八客哭丧着脸，“都什么时候了，修罗大人都发话了，您就赶紧的别闹了吧！”

宿主眼皮子一跳，忍着痛就要过来收拾海八客，海八客急忙举起吸魂器，他先是帮舟祺解除了魂定。

被解除魂定之后，舟祺的头下垂，他慢慢感受到了痛意，他低头看胸前的伤口，心想，这如此严重的贯穿伤，他是不是要死了？他有点吸不上气来了。

“舟大人。”修立臻泪水连连，他眼眶很红，眼神中带着强烈的自我谴责。

“阿臻。”舟祺微笑着将手靠在修立臻的脸上，手指头轻轻帮他擦去了泪珠，接着舟祺眼前一黑，倒在了修罗怀里。

修立臻面色发愣，眼泪像一串断了线的珍珠，他还微张着唇，想唤的那个名字，那个人却在他怀里没了生息。

修立臻眼神逐渐空洞了，玻璃大的眼珠子一动不动的，好像一片滞留的虚空。

“修罗。”宿主在他身后幽幽冷嘲，“看见舟祺的下场了么？”

修立臻像是失去了生的希望，他不敢低头看怀中还在流血的舟祺，双手拢了拢后，他缓慢闭目，随后也跟着睡了过去。

“修罗大人！”海八客一个滑跪到修立臻身前，眼前忽而朦胧模糊一片，海八客眨眼好几下，最后睁开眼时，看见修立臻的身体恢复到了正常大小。

接在舟祺后边被解除魂定的是燕槐他们一行人，燕槐最先恢复，他快步过来，看着修立臻怀里的舟祺长长叹了口气。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商毅的怒声很大，甚至破了音，他还没跑来时，眼圈就红了，他一边哭一边喘气一边说，“他妈的我就说我们得赶紧走……”

在燕槐俯身去抱舟祺的时候，后边响起承空盼他们的声音，承空盼抓着长枪奔向宿主，他身后紧跟着仙水草跟大喜，徐浪走在后边狠声问候着宿主一家。

“走了。”燕槐施法将舟祺从修立臻紧紧的怀里抱了起来。

燕槐发话，承空盼自然是要听的，那印在宿主眼底的长枪猛地被收回，宿主眨眼看向仙水草，这女子也跟着犹豫不决地退了回去。

最后只剩下徐浪在他面前死死盯着他，他动了动嘴皮子，“徐浪。”

“我真是对你失望。”徐浪淡声说，“我就不该救你。”

徐浪摇了摇头，宿主眼皮一垂，耳朵听着他们陆陆续续地跟着燕槐走了，等他回头时，就连昏迷过去的修立臻也不见了。

宿主轻声念叨，“一个个都走了。”

看见自己暗色的羽翼染上鲜红，宿主忍不住骂道，“修罗你倒是什么都占了，就连受伤昏迷了，也有人帮着你。”

离开宿主那个是非之地后，几人趁着夜色跟在徐浪身后去往徐浪在天魔宿的住处，天空月明星稀，周边寂静无声，他们的脸色一个比一个差，承空盼在第五次看过燕槐怀里的舟祺后，问，“燕师尊，你真的能治好舟祺么？”

燕槐“嗯”了声。

“舟祺流了这么多血——”听见身后商毅又忍不住了在哭，承空盼不再继续说了。

林间小道上，脚步声匆匆忙忙，头顶掠过一道清浅的白光，燕槐心里一紧，停下脚步来望着树梢。

“燕槐。”神王的声音如锅盖般从天空压下来，灌入燕槐的耳朵，“你可知罪？”

“知罪。”燕槐锁眉，“我知道神王会来，现在祺儿身受重伤，得赶紧回到神族医治。”

燕槐的这番话，令其他所有人都有些惊讶，特别是承空盼跟徐浪，承空盼揪着燕槐的袖子急声问，“燕师尊，你是神族人的事你为何从不跟我说？”

“承空盼。”神王在上，燕槐只得硬了语气，“我们终究不是一路人，以后也不会是，便就此别过吧。”

承空盼不想放他走，但他离开是为了救治舟祺，承空盼眼光一撇，咬着唇角一下下地松开了燕槐的衣袖，燕槐抽身便走，乘云而上，承空盼望向他的背影，在心里念了句，“燕师尊，舟祺，慢走。”

天空那道白光消失不见后，几人都站在原地没有动作，商毅突然松了口气。

徐浪立马看向他，“商毅，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舟祺跟燕师尊的真实身份？”

“我也是猜出来的。”商毅说。

他看了一圈，看见大喜跟仙水草有些欲言又止，便扬声道，“舟大人的品行你们还能不知道？舟大人自愿成为魔界的神医不秋草，就因为他有一颗想终生守护修罗的心，为此舟大人还曾受到神族降罪，还受到了惩罚，现如今舟大人生死未卜，神族网开一面，难道不是好事吗？”

“是好事。”大喜沉声道，“舟大人与修罗之间我也都看见了，我只是在想，魔界与神族不容，两人的以后怕是——”

“修罗大人呢？”仙水草忽问。

“在我这儿。”不远处的海八客用哭腔说，“你们能不能告诉我现在该怎么办啊！修罗大人要是醒不过来了怎么办啊！”

大喜惊道，“刚才修罗不还在我背上呢么？”

仙水草瞥了他一眼。

“去遁空之地。”承空盼说。

几人看向他，他神色冷静道，“那是可以让他沉睡轮回的地方，再合适不过了。”

几人便跟着承空盼走，商毅边走边想，承空盼这回倒是变了，看见修罗这般时，不再是想杀死修罗，而是要帮助修罗了，他来到承空盼身边，正要开口问，却见承空盼急忙抬起了手臂。

商毅惊，“你哭了？”

这话一说，所有人都围过来看承空盼有没有哭，承空盼狠狠擦过眼角，沉稳道，“刚才眼睛里进了个小飞虫。”

夜色静悄悄的，月光停留在海八客怀里的修立臻脸上，脸庞俊美，唇却煞白，他安安静静的，却能从他脸上看出他以往的音容笑貌，他笑着说，“等解决了这梦魇，跟舟大人一起回竹里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