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祺真是不想再忍了，破口大骂，“我他妈刚才叫的就是你！”
他的双眼朦胧了起来，好像裹了层水汽，修立臻见他好像是要哭了，不再吭声，俯身时用拇指揩去他眼尾的晶莹。
这让舟祺发着愣看向他，不言语的他，仿佛冥冥之中默认了舟祺的话。
后来的画面舟祺记不太清了，实在是太困了，进入梦乡没多久，天渐渐亮了，作息一贯规律的商毅准时来到舟祺房前扣响了门。
舟祺翻了个身，微微睁开眼睛，没看见修立臻的身影，他纳闷，“昨晚应该不是我做的一个梦吧？”
“舟大人舟大人！”商毅收回敲门的手一边伸懒腰一边说，“该起床了。”
舟祺神色郁郁地撑起上半身，胳膊肘处传来一声脆响，岂止是胳膊肘，他整个身子都像要散架了，他龇牙咧嘴地想，昨晚必定不是梦，但修罗哪儿去了？睡过了就跑了？舟祺十分不爽。
“哟。”商毅见拉开门的舟祺一脸阴郁，正要打趣他是不是没休息好，瞥见他脖间的红印后惊呼了声，“哟！怎么回事啊舟祺？你被什么虫子咬了？”
“是啊。”舟祺毫不见外地扯了扯衣领，嘴皮子动了几动，“被一个没良心的虫子咬了。”
“既然有虫子怎么阿臻没——”商毅猛然捂住嘴，眨着眼轻声问，“他不会就是那个虫子吧？舟祺你跟他睡了？”
舟祺微微一笑，“嗯。”
“你还笑得出来？”商毅跟见鬼似的指着舟祺的背影，“你你，舟大人，你真不等修罗大人了？真陷入这替身了？不是你们进展未免也太快了吧？”
“还要多慢？”舟祺回眸，眸中带笑，他散漫道，“还要我多等几百年？”
“你真是痴狂了！”商毅感叹，“你真以为他是修罗？”
舟祺笑一声，“那还用说。”
方才跟商毅在门前说话时候，遥远瞧见竹林有一道黑色身影，舟祺一路来到竹林里站定，肩头飘上一片细小的竹叶，他看了一圈，竟没看见修立臻的身影。
“舟大人怎么来了。”身后响起修立臻低沉的声音。
舟祺回头笑着看向他，随即又埋怨，“你就一声不吭地跑了？”
“喜欢一声不吭的是舟大人。”修立臻也怨起舟祺来，想起昨晚舟祺叫了修罗的名字，他心底的气一下又涌了起来，正因为如此，他才一早来这竹林练习身法。
修立臻的回答有点没头没尾的，又像是意有所指，更像是还隐藏了些什么，舟祺慢慢向他走过来。
他本是站在原地一手死死握着刀柄，黑衣在风中轻轻左右摇摆，身后几缕黑发如柳絮般飘摇，深黑如墨的眉眼被不悦的情绪渲染，整个人的气质带着阴暗与偏执。
但看见舟祺朝他走来，他也就有了动作，大跨步来到了舟祺跟前。
“给我看看你的长刀。”舟祺笑着说。
两人的距离拉近，修立臻冷不丁看见舟祺脖间的红印，瞬间眼底一躁，语气有些不自然，“没什么好看的。”
他手腕一转，长刀横在了舟祺眼前，以便于舟祺观看。
舟祺伸手触碰，修立臻眼瞳一滞，“舟大人手背上怎么也有红印……是我昨晚……”
“是的。”舟祺肯定点头，“你绝对是跟狗脱不了干系的。”
修立臻看他如此认真又严肃地说出这句话，不自觉扬唇一笑，“看来舟大人背地里的那一面，快要暴露出来了。”
“什么意思？”舟祺抬眼问。
“见舟大人第一面时。”修立臻的语气带上淡淡的嘲笑，“我原以为舟大人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
舟祺不以为然，“让你失望了？”
修立臻垂眼看着舟祺的手指慢慢划过了刀柄，他想也没想，说，“舟大人做真实的自己便好。”
“那我希望你也做真实的自己。”舟祺说。
“那好。”修立臻用算账的冰冷语气说，“舟大人昨晚叫了他的名字，这对于属下来说是一种打击，我想舟大人对于管理手下也是有法子的吧？那么舟大人会如何做呢？”
“你想要我弥补你么？”舟祺问。
修立臻倒是还没想那么多，既然舟祺这般说了，他点头，“也行。”
“想得美。”舟祺冲他眯眼一笑，“现在我是主子，你是属下，主子做的一切事，属下都得受着。”
舟祺那看似充满善意与温热的微笑下分明隐藏着邪恶，瞧着舟祺的背影，修立臻皱眉一笑。
天回暖，但还没暖到风行鸟回来的时候，竹里馆门前撇着嘴的商毅站在一辆大马车旁边等着舟祺跟修立臻。
脚步声近了，舟祺出现在商毅视线里，一见他商毅就怨了句，“舟大人，不如把风行鸟唤回来得了，这坐马车我不就成了你们俩之间的——”
声音在看见一脸冷傲的修立臻时戛然而止。
修立臻来到舟祺后侧方站着，他看了眼商毅，商毅傻呆呆的再次开了口，“我忽然想起来那黑羽鸟。”
舟祺瞥向商毅，皱起了眉。
“是我们第二魔界的黑羽鸟？”修立臻问，“黑羽鸟怎么了？”
“也是好玩儿。”商毅自顾自笑着转过身去拉开了车帘，“原先舟大人在第二魔界的时候喝过酒虽没醉，但也像是醉了，竟还拽着是人身的黑羽鸟说带回竹里馆呢。”
舟祺有些想不起来了，在第二魔界喝酒的次数太多了，他眯起双眸，沉声反问，“商毅，你说的哪一次酒后？”
修立臻笑着看向舟祺，“为何舟大人想将黑羽鸟带回来？”
“因为修罗呀！”商毅故意高声说。
果然，修立臻的眉眼像说变就变的天空一样阴沉了下来，眼光若有似无地瞥了瞥商毅，眼底是明晃晃的恼意，商毅心情大好地冲舟祺做了个邀请手势，“舟大人，请吧！”
舟祺笑了声，不太善意地说，“商毅啊商毅，我的大管家，既然你不想坐马车的话，那么就用走的？”
商毅咧嘴开朗笑道，“哎呀舟大人，您就当方才属下是胡言乱语吧，这拉车的马儿可是聪明又识路的千里马，我怎么能这般让它寒心呢？”
舟祺抿唇淡笑，“你让我寒心。”
“寒心的另有其人呐。”商毅笑呵呵上了马车，视线不小心撞在舟祺脖颈处，他立即垮脸闷声道，“舟大人，我也寒心。”
同样寒心的修立臻在上了车后听见商毅还在跟舟祺说修罗的事情时，觉得更寒心了，胸口像是被密不透风的乌云一层接一层压着的难受。
“舟大人不如去修罗遁入轮空的地方看看？”商毅有意无意瞧了眼修立臻，“看看修罗大人还在不在那儿。”
舟祺不说话，商毅又说，“听舟大人以前怀念修罗时说，那地方看起来像片废墟。”
“嘶”一声，舟祺偏头，警告似的看着商毅，“你身为大管家管得是不是有点太多了？以往你觉得我跟修罗不成，怎么现在又非得天天跟我说修罗？”
商毅闭嘴前最后说了句，“那是，舟大人身边还有个燕槐师尊呢。”
商毅自我感觉这话能让舟祺与修立臻之间的气氛降为冰冷。
端坐片刻后的舟祺觉得腰酸背痛，出手揉了揉侧腰，他清朗眸光如明亮的春天罩在修立臻身上。
舟祺视线上移想看他的表情，但他戴着面罩，舟祺便说，“阿臻，与我们在室内车内共处时，可以不戴面罩了，戴着不难受么？”
“回舟大人的话。”修立臻刻意漠视他一眼，“属下不难受。”
舟祺一怔，随后低声笑了笑。
察觉到这两人之间诡异的磁场，商毅背手掩唇，装作要咳嗽的样子取笑了一声。
“舟大人是腰酸？”修立臻弓着腰起了身，来到舟祺身边坐下后，温热的手掌贴在了舟祺的后腰处，他的腰又软又硬的，修立臻微微用力按了一下。
在舟祺狐疑的目光中，心知肚明的修立臻谎言道，“怕是舟大人常年伏案，所以落下病根。”
舟祺挑眉，“哦？想来应该是吧。”
修立臻抿唇一笑，点了点头。
商毅撇撇嘴，不想再看他们这副黏腻样儿，扯开帘子透风时，商毅说，“舟大人，南方可大，我们该从哪儿开始寻起呢？”
久久没等到舟祺的回答，商毅回头，看见舟祺在跟修立臻对视，两人的眼神天雷勾地火般纠缠缠绕在了一起，舟祺含情脉脉的眸光让商毅看得心焦。
“哎哟喂~”商毅叹了声。
没人注意到他的动静，他一手拍额，装作昏厥的模样。
这时，修立臻回了商毅的话，“从天魔宿开始。”
商毅正要说话，舟祺问了句，“是因为天魔宿恰好在南方么？”
“舟大人还未去天魔宿走访过吧。”修立臻这话是肯定句。
舟祺点头。
他们一来二去的对话，眼神依旧交缠，商毅视线一垂，看见修立臻的手还搁在舟祺背后小幅度转动着。
“天魔宿里的人都不是什么善类。”修立臻沉声，“不过有我在舟大人身边，舟大人尽管放心解决梦魇就好。”
商毅气得俯身用手在两人之间切了切，“竟然还当着我的面给舟大人表忠心了？”
舟祺噗嗤一笑，指着修立臻脸上的面罩，“这暗色竹纹，是为了我而绣？”
与舟祺对视片刻后，修立臻整个人像是烧起来了，瞳光像火焰般的烈，他缓声，“是的，属下整个人，整颗心，从此都是为了舟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