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星这一脚还算脚下留情了。

反应不及的秦总抱着肚子一骨碌滚下沙发，痛得在地上直抽气。

齐星简直气炸，难怪宋启云通知他来见秦总时，电话里还加了句：“秦总有什么要求不过分的你都接受了。”敢情秦总要吃他豆腐，他都得把他陪好了。

更过分的是，事情很快传到宋启云那，宋启云还有脸打电话给他，气冲冲地质问他：“你一个男的被摸几下怎么了？”还找补，“秦总是有分寸的人，不会真把你怎么样，你把他打了以后生意场上还怎么合作？！”

气头上的宋启云说话不过脑子，“反正你喜欢男的，又吃不了多少亏。”他对齐星的轻蔑如今藏得深了，这时又不小心冒了出来。

齐星的心都凉了。

他和宋启云是不是一个妈生的，从小关系也不好，他连碰下他儿子都被宋启云视为大忌，因为谌广安的事更是对他有怨气，但他现在是给宋氏集团卖命，是给宋启云做事，齐星实在没想到宋启云会轻视自己到这地步，居然为了这么个合作让弟弟去赔笑或卖身。

齐星本就对宋启云没期待，可上次宋询在向他们姐弟仨宣布病情时亲口交待过宋启云，“你毕竟年长，以后有什么事多帮着点你弟。”

宋启云就是这么对待父亲说过的话的？

宋询还没死呢。

齐星的心一阵阵发凉，身体却持续发热。吃完面后背又是一身汗，头也昏得更厉害了，周凯越端起碗拿去冲洗了，问他：“家里有药吗？”

齐星冲置物柜抬了下头，周凯越走过去打开抽屉，取出一个药箱，在一堆常用药里找到对症的，确认好保质期又去接了水拿给齐星。

齐星有些机械地按照周凯越说的把药一粒粒吃了，然后又赶人走：“我没事了，你可以走了。”

周凯越也找不到别的理由再留下来，他说：“我扶你去房间了就走。”

齐星抬头望了眼房间，没作拒绝，他要起身，周凯越便飞快伸手把他扶起，揽住齐星一步一个台阶地上楼。

再次走进这个房间，大脑条件反射地将上一次两人在这的画面调取出来，周凯越面上一热，齐星也不大自在，他从周凯越手中抽开身，坐到床边对他说：“好了，这下你可以走了吧。”

他现在确实需要好好睡一觉，周凯越不再打扰他，转身道：“你多休息几天，好了再去公司，我明天还会来。”

或许是真的太累了，齐星的眼皮很重，睁开都费劲，周凯越见他阖着眼躺倒，也没说不让他来的话，便轻声退出了房间。

翌日上午十点多周凯越才来，他卡的时间点刚好，齐星才睡醒，昨晚吃了药发了汗，闷头睡上一大觉，睁眼时头疼好多了。

齐星在床上还想多赖会儿，无奈肚子发出饥饿预警，听见楼下有轻微的声响，齐星下床推开房门，从二楼望到厨房的身影，不由喊出声：“周凯越？”

周凯越闻声抬头，对上齐星笑了笑，“你起来了？饿了吧？”

齐星下意识点头，又马上问：“你怎么进来的？”

自己不是换了入户密码了吗？

周凯越从他疑惑的表情里猜出他所想，自己给出了答案：“我昨天记下你的新密码了。”

齐星昨晚头痛到丧失警觉性，又记起周凯越临走前好像是说过今天还会来的话，他那会儿沾上枕头就能睡着，压根没理会，所以现在再赶周凯越出去不合适。

他也确实饿了，有人做饭总比点外卖强，想到这齐星便先去洗漱。

收拾完楼下的厨房还在忙碌，从住进来起这厨房就没这么热闹过，不知道周凯越要做什么，那些做样子的厨具总算都派上了用场，齐星被香味牵引着下楼，双脚不由自主地走向厨房。

周凯越忙着做菜，对他说了句：“很快就好了。”又示意他，“这两个做好了，你饿了可以先吃。”

他说完就转头继续炒菜，留齐星怔在原地，这场景太熟悉了，连周凯越的笑容和语气都几乎与曾经一模一样，他的心忽然就扯动了下。

周凯越见他没动，侧眼看他在发什么愣，齐星在他看来的刹那快速捏起一块土豆片吃了，掩饰自己望着周凯越出神了的尴尬。

周凯越发笑：“拿筷子夹啊？不烫手吗？”

刚出锅的土豆片当然烫，齐星的手指被烫得微微发红，他搓了搓指腹说：“我饿了。”

周凯越于是更加快了手下颠勺的速度，“马上就好。”

客厅的餐桌也发挥了本该有的作用，四菜一汤摆在上面引诱着饥肠辘辘的齐星，齐星将餐椅挪出来率先落座，周凯越打扫干净灶台才在他对面坐下。

桌上都是齐星喜欢的菜色，也是周凯越给他做过很多次的菜，光闻味道齐星就能想起它们的味道，他伸筷夹起菜放进嘴里，一秒就将自己拉回到那个六楼天台拥挤的小餐桌上。

坐在桌那边的仍是同一个人，在这个瞬间那些乱七八糟的过往仿佛都从生命中过滤了一样。他跟周凯越还过着简简单单快快乐乐的小日子，什么也没发生过。

可周围截然不同的环境又提醒他，那栋六层高的楼房和楼顶的出租屋早就被夷为平地，房子里的东西被他原封不动地搬回南城河边的小洋楼后，随着周凯越的消失他又将那些都给周凯越陪了葬，连灰烬都没留下。

周凯越的消失对齐星最大的打击就是，齐星认识到周凯越并没自己想的那么爱他，他可以为周凯越放弃所有，只想和周凯越在一起，但周凯越不想，那他现在做的这些，之前做的那些，还有那晚和自己做又是什么意思。

他齐星都没勇气再重来，顾虑重重的周凯越难道会有这个意思？齐星边吃边在脑子里琢磨。

太久没吃到这么合胃口的饭菜，齐星的战斗力不错，和周凯越两个人把菜全解决了。

周凯越给齐星盛了碗汤递到桌前，齐星端起喝了口，察觉到周凯越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像是有话要说，他抬眸对上周凯越，目光交汇的刹那齐星心里没来由地跳快了下，周凯越的眼神太过专注，也蕴含了太多的情绪。

“齐星。”周凯越叫他名字，齐星匆忙避开眼。

“我们重新开始吧。”周凯越说。

这对周凯越来说是个非常重要的决定，在那两年里他用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给自己复建，一方面是身体上的，他是因为他爸的事怕水，但他也是被他爸从小教的水性很好能游很远，他跳进南城河是想逃离快要把自己逼疯了的地方，他想顺着水流漂走，伤腿却扯了后腿，周凯越沉在水里被没顶的恐惧支配，他不想死的。好在他有了活下来的机会，救治后他日复一日的自行复建，经过极其漫长的时间他的腿才好。

另一方面是心理上的，周凯越曾强行想让自己忘掉齐星，忘掉对他的爱，也忘掉对他的怨，但他忘不掉，哪怕他崩溃到拿头撞墙，脑海里也全是齐星。

可他始终没勇气再出现，直到为小亮的事现身，并再次见到齐星，还成了他的助理，很难说这不是命运的安排。

但齐星的变化太大了，整个像变了个人，周凯越能感受到齐星对自己的冷淡和矛盾的心态，与此同时他也在犹豫，他也不确定自己和齐星以后将是怎样的走向。

知道齐星和徐正豪交往后，周凯越告诉自己，他和齐星已经结束了，他并不是来找齐星重归于好的，他该为齐星能找到一个合适的人高兴也该感到放心，三年时间一到他便会安心离开，远远地注视着齐星就好。

然而齐星喝醉酒那晚对他说的舍不得，让周凯越再也骗不了自己，他根本放不下齐星，所以才会做出那么多露马脚的事，那晚徐正豪把他打醒了，他确定了齐星对自己还有感情，周凯越才迈出了那一步。

结果没想到齐星事后当起了鸵鸟，把头埋起来既不听他的解释也不听自己的心声，周凯越必须把齐星拽起来面对现实。

齐星本能地想回避这一话题，他没做好心理准备，也没料到周凯越会这么忽然这么直接地提出来，齐星明显地慌了。

“我吃饱了，我，我上去休息。”

齐星猛地站起，椅子腿摩擦地面发出一声刺响。

周凯越的手穿过餐桌抓住了他的手腕，齐星应该把他的手一把挥开，四肢却被定住般动不了。

齐星发现周凯越变狡猾了，这根本就是桌鸿门宴，如果一开始就察觉到周凯越的企图，那他肯定再舍不得也会把周凯越推开，或者干脆当初就不会帮周明亮的忙，但他帮了，还自己把周凯越留在了身边，一步步发现自己旧情难忘，还是喜欢周凯越，根本没办法拒绝他。

现在两个人该干的不该干的事都干了。

拒绝都没了底气。

那要接受吗？

要与周凯越重新开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