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佑也担心李承再次回来,这两方有什么过节跟自己无关,可不插手又会影响他交易。
眼看已经过了午休时间,他们饭也没吃上,便直奔县衙。
当差的衙役知道这对夫夫跟许昭认识,便领着他们去找主簿办理房屋交易。
重新办理的契书上,依然写了秦槊梁佑两人的名字。
除此之外,还有掌柜厨师几人的卖身契,需当事人签字按手印。
很快,赵掌柜带着三人过来,这里也不是互相介绍的地方,只按着要求先办完事。
一切办妥,梁佑从怀中掏出足额的银票付款,秦槊毫不意外他怀揣巨款。
见钱已到手,手续办完,少东家就想离开,梁佑忙拦住他,
“你家人知道你卖宅子?”
梁佑也是临时想到,万一他瞒着家人,等收房时,人家赖着不走,岂不麻烦。
“我家人知道的,你们放心,现在宅子里已经没有其他人了,往后也不会有纠纷。”
他绕过梁佑,头也不回地往外走,看都没有看赵掌柜等人一眼。
“东家,我去接他们过来时才知道,老夫人带着家眷和小辈,一大早便出门省亲。”
赵掌柜很快接受换了主家的事实,连称呼都改了,
“我猜他们早就打算卖到钱后跑路,等会儿我带你们过去看看便知。”
难怪那家伙火急火燎的,知道只是想跑路,梁佑也不再关心。
他们本不想惊动许昭,谁知县城里的商铺宅院买卖,还得县令盖章确认。
秦槊也不等主簿上呈,直接拿了契书去找许昭,根本不用等,一会儿就办好。
几人离开县衙,梁佑腹中饥饿,提议道:“一起去吃顿饭吧,大家互相认识一下。”
赵掌柜几人面面相觑,怎么还有主家请他们吃饭的?
“回,回东家,咱们路上买些菜,我做给你们吃吧,宅院离酒楼很近,吃完走过去就行。”
只看这人五十多岁的年龄,梁佑知道他就是大厨,便点头应了。
梁佑猜测,这些人可能跟以前的主家从属关系分明,一顿饭吃得特别局促。
赵掌柜名唤赵真,五十多岁的厨师叫郭亮,三十多的那位叫郭强,两人还是师徒,而小二就叫王二。
“我们是夫夫关系,你们叫东家可以,跟程一那样称呼也行。”
梁佑对秦槊这个自我介绍已经麻木了,周围的人,还有谁不知道他们是夫夫?
吃过饭后,两位厨师和小二都留在酒楼,他们平时就宿在这边,赵掌柜带人去宅子那边。
“你们都没有家人吗?”
“没有,主家节俭不养闲人,给的月钱也不够成家。”赵掌柜苦笑,
“再说,即使签的卖身契也不稳定,生意不好时多余的家仆会被卖掉。”
梁佑咋舌,这也太没人性了!再看秦槊和程一,对这样的事竟一点不惊讶。
如厨师老郭所言,宅院离酒楼确实很近,就在对面的后面一条街上,他们穿过一条巷子就到。
这条街上几乎全是青砖瓦房的四合院,看着应是经济水平差不多的人家。
赵长掌走到一户挂着白灯笼的院子门口,开锁后领着他们进去。
梁佑忽然想起,这家的主人才刚过头七,不知道能不能感知到儿子把家给卖了。
尤其想到自己还是借尸还魂,他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不由搓了搓手臂。
“别怕,回头请僧人和道士一起来做法事,再空些时日入住即可。”
肩膀被秦槊揽住,梁佑没有逞强,任由他搭着,要放以前,他是不信鬼神的,现在却难免心中忐忑。
这事是他没想周全,砍价时只惦记着钱了,完全忘了这宅子刚办了丧事。
“你懂这些?”
“我不懂,但是京中被抄家灭族的人家,宅子里什么事没发生过,他们的房子可空不几天,前脚清了,后脚就有人搬进去,不都好好的。”
梁佑点点头,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心里也没那么紧张了。
秦槊嘴角微勾,这人平时不怕人不怕事,更没有怕黑的毛病,想不到竟然怕这种脏东西。
这是套很标准的四合院,看着还挺新,只是明明正住着人,却有种凋零破败感。
梁佑只在西厢房的客厅处看了下,里面竟然连桌椅都没有,更不谈其他值钱的东西。
“这里的家私早就变卖了,也就酒楼那边,老东家死活不让动,才放到现在,后来又有赌坊盯着想要抵债,没人敢买。”
梁佑只是想过来确认下,有没有留下会产生纠纷的人,此时见空空如也,便没了再看的心思。
尤其正房堂屋停放过尸体,他连靠近都不想,便对程一道,
“程叔,你和赵掌柜商量,从哪里找僧人道士过来做法事,然后带人把所有东西清理一空。
哦,再联系秦曾,这房子内部要重新粉刷,重做地砖,一些细节处,也要改造下。”
说话间,几人出了院子落下锁,顺着原路返回酒楼。
在离开前,梁佑当着几人的面,拿出十两银子给赵掌柜,
“这些钱你先拿着,酒楼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营业,你们先顾好自己。”
几人连声感谢,原东家债都还不上,哪还会给他们月钱,若是新东家不管,他们还真愁吃喝问题。
临出门前,秦槊顿住脚步,转身对他们道,
“若是赌坊再上门闹事,便告诉他们这里的主人是秦槊,还不听就去县衙报官,自然会有人管。”
回程路上,程一不时看一眼自家公子,秦槊又不瞎,淡声道,
“有什么想说的?”
程一被问了也不闷着,面带欣慰道,
“二公子离家后,不仅能独当一面,做事也严谨果断,老爷若是知道,定会夸赞。”
“你看错了,这些明明是你们佑公子的优点,不过,父亲是该夸我,眼光独到也是优点。”
正拿着契书翻来覆去看的梁佑,闻言斜他一眼,
“你今天心情挺好啊,敢拿自己办的蠢事出来愰眼。”
“哪里蠢?你觉得自己不够好吗?不要妄自菲薄。”
秦槊无视他飞来的眼刀,拿过他手中的契书,视线停留在持有人一行,两人名字紧紧挨在一起。
梁佑瞄了眼旁边的程一,没有回话,心道,他觉得自己蠢。
又置酒楼,又置宅院,钱没了还得从头挣,注定要和离的两人,如今越绑越深。
可他竟不觉得后悔,甚至无法想象自己离开后,要怎么重新开始。
若秦槊离开,把这摊子留给他,周围的人好像都跟他失了关联。
或许是雏鸟情结吧,梁佑这样想着。
秦槊是他来到这个世界最先接触的人,并一直同甘共苦。
甚至可以说,秦槊是他有记忆以来,跟他最亲近的人。
保姆说,他从医院回家,就睡在自己的房间里,奶粉喂养的他,晚上完全不用父母操心。
待记事了,父母有各自的事业,没完没了地应酬,即使他们不离婚,也很少会陪他吃饭。
谁能想到,已经成年不再需要陪伴的自己,如今三餐有人同食,睡眠有人同榻,当初以为会不适应,结果竟完全不排斥。
梁佑在心里轻叹,都说不幸的人,一生都在治愈童年,而他仅是得了一些时日的陪伴,就不舍得离开。
“生气了?”
见梁佑忽然沉默不语,连神色都有些消沉,秦槊轻轻推他,正想着怎么哄人,就见对方看过来。
长而不狭,眼尾微扬的漂亮双眸,似有星光闪烁,满含期待地盯视着自己,秦槊有一瞬间的恍惚,又觉心中不妙。
“秦槊,我想了下,咱们来个亲上加亲吧,回去就摆香案,歃血为盟,义结金兰!”
“噗!”秦槊还没怎么着,程一喷笑出声,连外面赶马车的家仆都没忍住。
“你这是哪门子的亲上加亲?!”
秦槊瞪了程一一眼,示意他去外面坐着,若不是他起话头,话题怎么会跑到这里。
程一憋笑,识趣地去车厢外面,秦槊隔着帘子都能听到他嗓子里溢出的笑声。
“有句俗语说,婚姻的尽头,就是夫夫终成兄弟,可是兄弟也是亲疏有别的,咱们没有血缘,当然要靠结拜啊。”
他说得无比认真,秦槊不由搜索记忆,甚至想问问程一,真的有这种俗语?
“就算终成兄弟,我们也是拜过堂的兄弟,没必要再次结拜。”
“没必要?”梁佑见他点头,凑到他耳边小声道,“那我们和离后,可就桥归桥,路归路了。”
秦槊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见他不似在开玩笑,眼中都要冒火,把手中的契书拍到座凳上,冷声道,
“你竟打的这个主意?兄弟还有割袍断义呢,想不在一起,怎么样都会离开。”
“也是啊。”
见他退了回去,眼中的期待被失望取代,秦槊头痛地按了按额角,把人拉近了,换他凑过去轻声道,
“你到底在想什么?你怕夫夫变兄弟,我们好歹先成为‘夫夫’吧?”
他特意咬重‘夫夫’二字,梁佑瞪大眸子,手指都要戳他脸上,气道,
“想屁吃呢!我就是想要做兄弟!”
秦槊一把抓住他手指,握在手里,认真道,“想吃你呢!就不做兄弟!”
“你才是屁!秦槊,你等着,就你这幼稚鬼,过不到夫夫如兄弟,咱们就得和离!”
“你那俗语就是自己编的吧,还想骗我,咱们还是先到‘夫夫’,再谈兄弟吧。”
刚听到自家少君爆粗口,嚷嚷着跟他家公子做兄弟,怎么声音又含糊起来。
程一支着耳朵,恨不得贴在帘子上了,被赶车的家仆推了下,才轻咳一声坐正。
年轻家仆凑过去,指着后面的车厢,小声道,“不用听,上次这样是抱在一起呢。”
说着还做了个托抱的手势,嘿嘿一乐,“少君说,是公主抱。”
程一老脸一红,把人赶一边去坐好,低斥道:
“跟着主家出入,要做到没嘴没耳,再有下次,定要重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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