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镇三天一集,算上赶集的这天,梁记收了三天山货,包括青牛镇刚运回来的。
前两天的野菜已经晒上,死掉的猎物皮毛处理,做成熏肉,连当天收上来的,也被梁佑扣下七成。
柱子现阶段还不能快速计算结账,便带着分给他的两名店员,教他们怎么招待顾客。
接过梁佑给的纸张,柱子粘在门口醒目的地方,同样内容,在柜台收银处也立了个牌子。
“酬宾活动,最后一天,次日恢复原价!”
听到声音,柱子迎了出去,就见一位顾客正念出纸上内容。
“王管事早上好,快里面请!”
王管事迈步进店,扫了一眼大堂,惊讶道,
“嚯!你们生意可以啊,我以为来得够早了,没想到卖得只剩这些?”
柱子拿起篮子递给他身后的伙计,笑道,
“酬宾活动要结束了,进店的客官们生怕往后不再有这样的优惠,比平时买得多。”
听柱子这样说,本就打算加倍采购的王管事,买得更多了些。
集市刚热闹起来,梁记山货铺已经卖了个七七八八。
等店里涌进来大量顾客时,就造成哄抢的局面,没抢到或者没采购到预期的量,自然都有不满。
“梁东家,你们招揽顾客时怎么说的?货品齐全?可是量不够啊!”
“我还跟主家打包票,说此次采买的食材肯定又便宜又好,结果却什么都没买到。”
“我看到有几个人出门就去菜市方向了,货跟不上可留不住客哦。”
柜台后的梁佑被质问,也不生气,向这些顾客赔笑道,
“诸位客官,是梁记计划不周,没想到低价引来囤货式采购,原本富余的库存便捉襟见肘。”
有个只抢到半篮子香菇的中年人,一边让柱子称重,一边没好气道,
“我来的路上见到一品鲜的王管事,好家伙,比平时采购量翻一番还多,都像他这样,别人怎么买?”
说跟主家打包票,却什么都没买到的年轻人,义愤填膺,
“还一品鲜呢,买这么多回去,用不完还怎么鲜?回去就告诉主家,少去这家用餐。”
“一听这话就知道您不是做餐饮生意的,或者刚负责采买食材。”
中年人是做食肆的,听不得他不懂乱说,指着篮子里的香菇,跟年轻人讲解,
“你看这香菇,干的比新鲜的鲜美,黄花菜干的更安全,连肉干熏肉腊肉都有独特的味道。”
周围不少人点头,所以有人趁着便宜多买,回去处理后保存,也不会浪费。
就在店里闹哄哄时,门外又进来几人,正是出门后拐去菜市场的人。
“跟各位老哥打个招呼,不用去菜市场了,那里一个山货摊子都没有。”
店里的人一愣,这些人讨伐梁记,最大原因还是没抢到便宜货物,这里不够,他们等下再去趟集市就是。
现在一说集上也没有,大家都觉得不对劲了,昨天去过青牛镇,今天又过来抢货的,狐疑地盯着梁佑,
“梁东家,昨天在青牛镇,你们伙计说那里的猎户只供货给梁记,清河镇的不会也如此吧?”
梁佑停下付钱的动作,看向这位顾客,点点头,
“去青牛镇的伙计跟我说,有位顾客在我们这里记录过名姓,想必就是张管事您了。
现在,两镇的猎户确实都跟梁记合作,咱们店里供应的,基本是平日集市上的山货总量。
只因顾客购买量激增,才导致货不够,不过,这样的情况在恢复价格后,应该就不会了。”
这样的说法并不能解决问题,会每个集市都来采购山货的食肆,基本都有稳定的菜品输出。
到下次集市还有三天,三天没有相应的食材,人家就要换个地方吃,往后会不会再常来,就不一定了。
梁佑抬手压了压,吵闹的声音降低了些,等他开口,大家安静下来,
“大家不要急,非集市时间,梁记也有山货供应,明天大家这个时间来,也能购买。
若有事不能来,只需登记好需要什么,各多少量,明日店里伙计去县城,帮忙带过去。”
今天被耽误,明日再买还得跑一趟,价格上还没有优惠,虽心里不愿,也没办法。
觉得自己吃亏心有怨言的,听到梁佑说帮着送货过去,哪怕不需要,也抱着折腾一下梁记出出气的心思,去登记。
也有人真的比较忙,此次意外打乱了计划,也想让梁记帮着送一下。
秦槊从外面回来,坐在柜台后面,见柱子接连送走空跑一趟的顾客,刚过半晌,梁记铺子就挂起打烊的牌子。
瞅瞅站在一旁整理账册的人,秦槊轻点桌面,见梁佑心情不错,问道,
“你这样做是不是不够诚信?囤货不卖,欺瞒顾客,总觉得不太好。”
梁佑斜睨他一眼,拿出另一本誊抄的册子,推到对方面前。
“前两天囤货是怕放不住,今天则因为我知道他们也会囤,最终还是会有人买不到。”
秦槊过来的晚,没见到几个顾客,梁佑向他解释道,
“昨天在青牛镇采购许多的张管事,今天又来这里,以他第一次的购货记录看,可不需要这么多。
还有赶早过来的王管事,装货的筐,比第一次时多带了三个,便宜嘛,预料之中的事。”
秦槊拿过账册翻看,翻到一品鲜的王管事,还真是多买了不少,不仅他,赶早来的,都比第一次来时买得多。
“我之前也没打算搞饥饿营销,甚至想大气点,酬宾三个集,可他们这囤法,会加剧其他顾客不满,后续销售也会受影响。
更何况,咱们养的人多了,耗不起,只能在保证销量的同时,尽快提价,都是营销手段而已。”
梁佑夺过账册,示意他准备好笔,准备誊抄,又调侃道,
“你要是觉得不诚信,就大骂自己奸商,还觉得不太好,我也骂你一顿,打一顿也不是不可以。”
秦槊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又指指自己,“凭什么?你做的事,为什么要骂我?!”
“虽然咱们的铺子叫梁记,但是在别人眼里,你才是东家呀,不骂你骂谁?”
“可我们夫夫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骂我不就是骂你?!”
梁佑偏偏头,唇角勾起一抹冷笑,让秦槊看得脊背一凉,
“我一番苦心经营,你却对我横加质疑指责,又是不诚信,又是欺骗。
担心你误会,我不得不详尽解释,个中滋味……唉,可见,你我夫夫一体,并不能感同身受。”
秦槊有种被雷劈了的呆滞,还没缓过来便听梁佑又道,
“可偏偏让你受过,又想起来夫夫一体,荣辱与共,如此夫夫,还不如朋友两肋插刀。”
秦槊豁地站起,一拍桌上的账本,指着梁佑气结,
“从喝药起,就不给我好脸色,我就说这会儿脾气怎么这么好,原来在这里等着!
我怎么不感同身受,不荣辱与共?你喝药我替你试温度试味道,你吐的时候有一半在我身上。
只是随口一问,你竟阴阳怪气,得亏咱们是夫夫,换成别的朋友,看不先□□一刀。”
梁佑看他生气,面上毫无波澜,老神在在地勾了椅子坐下,
“恼羞成怒,顾左右而言他。”
见他不受影响,稳定发挥,秦槊觉得自己生气就已输了一截,冷哼声,一撩衣摆也坐下。
程一站在大堂里,指挥人把掉子搬出去,又让人把做好的货架搬进来。
注意力却一直关注着柜台那边的动静,梁佑的生意手段,他是认可的,对于经营铺子总算放心了些。
后面听到两人像是吵架,难掩心中惊讶,这位少君的伶牙俐齿他已经领教过,没想到秦槊也拿他没办法。
听这对话,两人相处时,他们这位二公子,还对夫郎照顾有加,能跟将军对着干的脾气,也收敛起来。
就在他听得专注,忽闻“砰”的一声,程一迅速转身看见柜台。
“你没事吧,要坐下怎么不看看后面?”
听到梁佑的话,像是出了什么事,程一快步上前,就见秦槊坐在地上,靠着后面的酒柜,低头捂着后脑勺。
“二公子,怎么了?!”
秦槊抱着脑袋不吭声,梁佑慌了,去扒拉他的手,后脑受伤可是会死人的,他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程叔,你去请秦郎中过来一趟!”
“秦槊,你怎么样,能抬头吗,说句话!”
程一刚答应一声,就听秦槊虚弱地应了声,“不用……”
这时候程一哪敢听他的,见他头都没抬,一溜烟跑了出去。
梁佑见他死死捂着头,拽也拽不开,以为他是疼狠了。
“梁佑,你给我道歉……”
“是我不对,坐了你的椅子应该说一声……可是,就一把椅子,你不好奇我坐哪了吗?”
梁佑离得近,似乎感受到他呼吸都顿了一下,心里更是焦急,又听他弱弱地吭叽一声,
“不是这个道歉,是刚才……”
梁佑一想,可不,就是因为自己言语挤兑,所以他才置气,没有观察就坐下。
“对不起,我不该乱说话,其实,我就是逗你玩,谁想到你还真生气啊。”
完了!梁佑心里一惊,怎么一动也不动了,不会晕过去了吧!
托着秦槊额头,就往上台,却发现抬不动,以为角度不对,又去托他下巴,一边连声喊着,
“秦槊,你别吓我!”
见托下巴也不行,梁佑怀疑是他两手捂着后脑撑住了,可是人都晕了手还能撑?不会是……僵了!
可这也太快了,梁佑脑中纷乱,有什么不可能,他不就是一下就没了。
他抖着手想拉秦槊的胳膊,又没有勇气,跪坐在秦槊旁边,不知该如何是好,
“秦槊,你,你醒醒,你不要吓我,你死了我怎么办?!我……”
“瞎说什么呢,哪有咒自己夫君死的?”
梁佑愣住,就见佝偻着身体抱着脑袋的人,忽然放下手,坐直了身体。
一只手触到他脸颊,指腹轻轻划过,秦槊平日清朗的声音,微微喑哑,
“傻不傻啊?哪有人撞一下就会死的?”
虽然是一句调侃的话,却满是自责。
“你没事?”
“没事,撞到前我用手护住了头。”
“那你刚才?”
“逗你玩呢,都没撞疼,真的……”
“你大爷的!我让你逗我玩!”
梁佑一抹脸,就挥拳打人,距离近,速度快,秦槊也不敢躲,怕他这拳砸到后面柜子,肯定受伤。
颧骨生挨一拳,梁佑见他不躲,愣了一下,再次挥起的拳头,迟迟没再落下。
“对不起,我不该这样逗你……”
拳头被大掌包住扯下,脸上再次被蹭过,梁佑恼了,略带鼻音,大声吼道,
“你特么就不能拿帕子出来擦吗?!不知道自己手上有茧子啊!”
与此同时,柜台前传来秦郎中疑惑地询问,
“不是说撞到后脑勺吗?怎么是脸受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