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槊垂眸,拍在膝盖上的手,白皙且骨节分明,指尖清透,掌心柔软。
“嗯,你不会过苦日子的。”
他声音轻如低喃,梁佑没有听清,见他盯着自己的手,反而大大方方搁在对方膝头,
“你刚才说什么?”
秦槊把他手扒拉下去,见他又放上来,一脸嫌弃,
“我说,你的指甲长了也不剪。”
梁佑弹了下指尖,这不是没有指甲刀嘛,他瞄了眼秦槊的手指,竟是秃的,不服气道,
“你懂个屁,等再长长,就可以练九阴白骨爪,唰!唰!徒手撕熊。”
秦槊视线向下,瞥了眼他的脚,似笑非笑道:
“脚指甲呢?撕熊的时候手脚并用?”
眼看膝盖上的手,五指内扣,指甲下陷,秦槊拎起他的手腕丢一边。
“说到熊,我还没来得及问,你怎么了解那么多?”
有上次的游泳事件,梁佑谨慎多了,行事不合理的地方,早就准备好说辞,
“我家有个护院,以前也是猎人,还猎到过熊,总拿出来吹嘘。”
秦槊眼睛一亮,他经历过猎熊,如果不是投机取巧,又频出意外,谁猎谁还说不定。
“一个人猎到的?那他很厉害啊,有人给皇上进贡一头棕熊,把没应对经验的侍卫伤了好几个。”
梁佑抠着指甲,试图从侧面掰个豁口撕下来,回应得漫不经心,
“是啊,厉害,头发都被熊扯光了,大家都叫他光头强。”
“扯头发?损失已经很小了,往后有机会回京城,定要认识一下,向他讨教经验。”
梁佑没收住力,指甲扯到肉上,疼的倒吸凉气,他瞪了秦槊一眼,郁闷道,
“认识什么呀,当护院哪有猎熊挣钱?干了一些日子又回归森林了。”
秦槊被他手上动作吸引,剑眉蹙起,阻止他再撕扯,
“别弄了,到城里后买把剪刀修剪。”
“还不是你,总是问话,干扰我注意力,作为赔偿,你负责给爷修指甲。”
秦槊气笑,明明不能自理,让人帮忙还倒打一耙理直气壮,不过,他还是应下,
“好,我给你修,嫁给我也苦了你,连伺候的丫鬟都没有。”
梁佑瞅去一眼,觉得他说这句话的神情有点认真,还挺不习惯,便试探道,
“把脚指甲也剪了?”
“……你撕得甚好,继续用手撕吧。”
柱子驾着车,被迫听两人斗嘴,强忍住不笑出声。
这两位公子相处,跟他平时见到的夫夫、夫妻很不一样。
牛车驶出清河镇,沿途不是农田,就是一些破旧的小村庄。
可能来往县城和镇上的车多一些,车辙沟壑,比去秦岭村的路还颠簸。
他们逐渐跟步行的乡兵流寇拉开距离,直到再也看不见。
整整一上午,终于到达县城。
梁佑跳下车,望着“横城”二字,伸展一下快要晃散的身体。
他们去山上打猎并没有带路引,要想进城,只能跟紧里长。
梁佑打量着进出城的人,行人进城要出示竹牌,牛车马车会收费。
“公子,你们随里长大人进去,我在那里看守牛车就可。”
柱子指指城门外的路边上,不少牛车驴车停在树下,好像还有专门的看车点。
“跟着,这都晌午了,我们进去吃饭。”
这孩子又不是他家司机,就算是司机也是送了人后自由活动,哪有丢在城门外干等的。
“走了。”
秦槊把银子收回荷包,看样子,里长不仅解决了路引的事,还代他们给了过路钱。
进城时,大家都没上车,连柱子都是牵着牛进去,生怕冲撞到路人。
青砖黛瓦,飞檐格窗,青石板铺路,梁佑这才有点穿到古代的真实感,毕竟,土坯房更多出现在年代乡村剧中。
他正觉新鲜,四处观望,就听旁边的秦槊道,
“大人,现在已是午时,衙门散值,不若由晚辈做东,先用些膳食,再去汇报不迟。”
“哈哈哈,秦公子做东,我就不客气了,你们初来乍到,就由我带你们尝尝当地的美食。”
秦槊见他同意,点头拊掌,“如此甚好!”
福顺酒楼只有两层,看着有些老旧,占地面积却挺大。
众人刚停在门口,店小二就笑着迎了出来,
“客官,咱店内食材新鲜,酒酿香醇,老师傅掌勺,味道正,上菜快,您要吃饭,里面请!”
里长示意正是此地,带头往店内走,那小二喊完一串,见真是来吃饭的客人,忙要带路。
“小二,你把这两辆牛车引到后院,我们自己进去就行。”
里长喊住他,指了指跟在后面的车,为他驾车的也是个年轻人。
“好嘞,客官肯定光顾过咱们店,连哪里停车都知道。”
店小二答应一声,热情地引着牛车往旁边走。
正是午时客流高峰,梁佑以为,过两家酒楼而不入,选的这家店生意肯定很好。
然而,进入店内,偌大的厅堂,只有几桌食客,难怪店小二这么卖力推销。
见他们进来,掌柜的从柜台后快步走出,招呼三人入座。
“两位公子听掌柜报菜名,还是我来推荐一二?”
“大人点菜便可,我二人没有忌口,今天就尝尝咱本地美食。”
梁佑话落,秦槊嘴角微翘,这人倒是挑场合,平日里可是这不吃那不吃。
“掌柜的,先来壶乌梅茶解解暑,再则,鸡丝银耳,糖醋荷藕,杏仁豆腐,桂花鱼条……”
里长报了一串菜名,掌柜的笑道,“客官是老主顾,这些都是咱这儿的拿手好菜。”
掌柜正要离开,梁佑喊住他,把其中四个菜要了双份,
“麻烦你跟小二说一声,带着我们赶车的两人进来吃饭。”
掌柜答应离开,里长摇摇头,神色有些惋惜,
“这家店是县城最老牌的一家酒楼,可惜老东家的儿子不着调,不知道还能开多久。”
“菜色可以,服务周到,如果价格也合理,即使不善经营,也不至于倒闭吧?”
梁佑疑惑,里长坚持来这家店,味道应该可以,老字号的酒楼,光招牌也能揽客。
“少东家爱赌,不知道欠下多少钱,我上次来时,正碰到有人讨债,堵门不让食客出入,这样哪开得长久啊。”
梁佑闻言,睇了旁边的人一眼,秦槊觉得自己冤枉,随意聊几句怎么还殃及池鱼?
柱子和那年轻人过来后,单独坐一桌,饭菜摆好,以梁佑的挑食,也觉得味道不错。
他们还有公事要办,没有喝酒,几人边吃边聊,一餐结束,已是赵叔,贤侄称呼,关系拉近不少。
衙门离福顺酒楼不远,他们便没有牵出牛车,让柱子和年轻人在酒楼等着,三人步行过去。
递文书,等通传,衙役领着他们绕过大堂往后走时,梁佑想到一个问题,平民百姓见有品级的官员,要下跪吗?
“秦二公子,真的是你!”
就在梁佑纠结跪不跪的问题时,一道清越嗓音在前方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