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薄唇轻启，周青雁也没想到自己只是轻轻一掀，就把人家的帘子给扯了下来。她稍作平复，对车中人继续道：

“对不住，稍后与殿下商讨赔偿事宜。”

“哦......哦哦。”

姜弱柳整个人早就吓傻了，哪里还能听清对面的人说的什么，只知道嗯嗯的点头。

她本就生的病弱，此时身形抖的厉害，面色苍白愈发可怜，看着随时都要撅过去。纵使周青雁方才窝了满肚子的火气，这时候也没心思发作了。

不是说送来的都是各国王室子弟，怎么还掺了只没毛鹌鹑？

瞧着可怜的很。

“行人后退！车队避让！”

守城将领对着周青雁大献殷勤，即刻挥退拦路众人，真是要再开出一条道来，只是尚未走几步就被周青雁叫停。

“不必，各位殿下不愿下车，容我瞧上一眼也可。”

周青雁了解前因后提出法子，这下赵若敏也没再多说什么，老老实实让周青雁查完，几列车队前后进了城。

姜弱柳不认识马上来人，赵若敏却不曾被困深宫消息不通，知道周青雁的来历她哪儿敢多有置喙。

当今秦国太后甥女，凶残暴戾，女子之身曾数次上战场厮杀，办下过不少天怒人怨的恶事。

一个大国王姬一个太后甥女，二人地位本该不相上下。可她周青雁恶名远扬，赵若敏除非是没带脑子，才跟这个女疯子当面对上。

穿鞋的怕光脚的，赵若敏怕她无关权势。

“王姬......”

周青雁走远了，阿越才缓过一口气敢出声儿，谁知道扭脸一看自家主子早就无声无息晕了过去。

阿越当即一声惨叫。

“快给王姬拿药！！！”

......

周青雁打马进城，到了府上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老管家命人牵了她的马，疑惑道：“女君，您拿着一块儿布料做甚？”

看着周青雁明显不在状态，老管家心中暗自纳罕。她看着周青雁长大，不像府上其它下人那般对其畏惧。

周青雁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她一直抓着误扯下来的帘子没撒手，竟还一路带回了府上。

近来朝堂争议不休，自己也是气糊涂了......

“丢......算了，你先收起来吧，日后再还回去。”

本想是直接丢掉，可这终究是她人所属，就算只是一块布帘也不该由自己来处置。

毕竟那小鹌鹑看着还挺可怜的。

老管家接过帘子，看着周青雁的背影微微摇头叹息。

看来，小主子的失心疯还是没好全啊，连一块破布也当成了什么宝贝......

秦王宫

除了城门处马车风波，一行车队直到进入秦王宫都没再遇到什么阻碍。姜弱柳昏了又醒，照旧对上阿越红意未退的双目。

姜弱柳默默叹口气。

看来还是没习惯，日后见多了，便不会这般了吧。

“各位殿下在此处择殿落脚，大王不日为各位接风洗尘。”

宫中大监尖声宣完口谕，同各国来使寒暄几句就退了个没影儿。

“这是什么意思，把咱们都扔在这里自生自灭吗？”

众人已经下车，聚在庭院中面面相觑。

六国中秦国日渐强盛，刚打了几场胜战后借口雅谈会，邀请各国王室前来相聚。

倒是有托辞拒往的，不日便受到了秦国战帖。其余五大国加上诸多小国，前来的竟有十余人之多，姜弱柳等人算是最后一批。

“赵若敏。”

“姬颜。”

“楚兰......”

庭院中几人互通名姓，看着合眼缘亦或是有利益姻亲的，早早的便认了亲站到一处叽叽喳喳。

反观姜弱柳这边就清净多了，她下了马车便直奔空着的宫殿。

“姜王姬果真金贵，方才在城门处一言不发，现在又要一声不吭的先选宫殿，好事竟都成你的了。”

赵若敏眼尖，看见一道瘦削身形不管不顾的要进殿，当即高声将人叫住。

她可还记着方才在城门口两方争执时，姜国始终未曾表态。

只是站累了想找处偏殿躺下的姜弱柳：“......”

“我家王姬身子孱弱不便久站，并非是有意争先。”

发觉姜弱柳被记恨针对，阿越赶忙为其解释。姜弱柳原本是背对着，见状也跟着转身，等看清她的脸，众人不免呼吸一滞。

病若西子，弱柳扶风，好一个窈窕美人！

赵若敏也被晃目一瞬，众人之中原先姬颜的容貌已然拔尖出色，没想到现在竟然又冒出一个美人坯子。

赵若敏后齿轻咬，转瞬像是想起了什么问道：

“身体孱弱？难道你家王姬是那个天生弱症的姜弱柳？”

闻言姜弱柳懵然点头，她这病秧子的名声已经传遍六国了？

不至于吧......

赵若敏见她承认，一声冷笑：“先前就是你传给阿瑶病症，害的她缺席六国盛典，还耽搁了与我阿兄的婚事。”

“原来是你个害人精，难怪如此惹人讨厌！”

赵若敏捏着鼻子往后撤开一步。

随着她动作，一众公子王姬也下意识的撤开几步。有的是怕姜弱柳那传染人的病症，有的则是站队赵国，动作上与赵若敏共进退。

真是这样一个蛇蝎心肠的女子，就算容貌生的再好又有什么用。

面对这明晃晃、不加掩饰的恶意，阿越脸色煞白，姜弱柳身形摇摇欲坠。

赵若敏口中阿瑶是姜国五王姬姜若瑶，年少时与赵国公子定亲，才貌双全美名远扬。年前因病错过六国盛典，也推后了与赵若敏兄长的好婚事。

可那病症并非源自姜弱柳，分明是姜若瑶看不上赵国公子而刻意装病......怎地就赖到了她头上？

“不是我，当初......”

阿越不清楚情况，姜弱柳对当年之事门儿清，强撑起一口气要为自己辩解。

“殿下！”

一声厉喝陡然从身后响起，打断姜弱柳的虚弱声音。众人视线纷纷看向声源处，身量雍容的仆妇从姜弱柳身后踱出，冲着赵若敏恭敬一礼。

隐隐有主人姿态。

“赵王姬安好！奴家跟随王后多年，曾跟在若瑶王姬身边拜见过您。”

“虽然三王姬鬼迷心窍，可若瑶王姬以为终究是同姓姐妹，还请赵王姬往事莫要再提吧。”

陈媪幽深的视线从姜弱柳身上扫过，姜弱柳缄口不言，辩解的心思也瞬间黯然了下去。这样大庭广众之下的羞辱，她已经习惯了。

“竟真的是这种人？”

“柔柔弱弱的，看不出来啊.....”

“......”

原先还只是赵若敏一面之词，现在连姜国仆妇都这样说，众人哪里还有怀疑不信的理由。

庭院中瞬间掀起一阵窃窃私语，揣测鄙夷的视线把姜弱柳主仆二人紧紧缠裹。

阿越恼的拳头紧握，当事人姜弱柳却是比方才平静，仔细再看却是心如死灰。

“阿瑶心善才容得下这么个姐妹，若是落在我手上......哼！”

赵若敏冷哼，鄙夷之意尽在不言中。她打了天大胜仗一般，志得意满挑了座方位最好的宫殿开始搬行李。

“姬颜，你同我住在一殿。”

“是。”

面对赵若敏的跋扈早已习惯，姬颜顺从的让手下人开始收拾。姬国面对赵国没有任何话语权，姬颜人如其名生的浓稠艳丽，一路上没少被赵若敏为难。

她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次数多了赵若敏也觉得无趣，没什么事儿也就不再刻意找茬。

一个接着一个，庭院中没多少人就走了个干净，还剩姜国一行人被孤零零的落在原地。

姜弱柳站了许久忍受数道白眼，手心早已被指甲掐出数道白痕。

“王姬殿下，咱们走吧？”

陈媪意味深长的推开阿越，亲手扶着姜弱柳往挑剩下的那间偏殿而去。

“方才对着赵王姬，殿下是想说什么？”

没了其它视线盯着，陈媪一把将姜弱柳推入殿中。她双手合与宽袖中，下巴高昂，姿态高高在上。

“嘶......”

姜弱柳被推的踉跄几步，最终还是没站稳摔倒在地，阿越慌忙上前来扶，刚搀到人就听见耳边倒抽冷气的动静儿。

阿越下意识撩起她袖子，入眼便是青青紫紫好几处痕迹。

毫无疑问，全是陈媪方才的手笔。

“王姬是想同她们说，若瑶王姬染病非您所为，您是无辜的？”

嘴上一口一个王姬，陈媪眼里却只有讥讽与轻蔑。

“别忘了是王后将您送来秦国享福，只要能用这张脸迷惑秦王，日后何愁没有荣华富贵。”

“王后如此为您谋划，您却在外抹黑若瑶王姬名声，难道还算不的是狼心狗肺？”

姜弱柳抿紧唇，始终一言不发。

“方才只是一个小小教训，若是再让奴发现您有越矩行径，就别怪奴停您的药了。”

看着姜弱柳哑巴模样，陈媪扔下一句“好自为之”甩袖离去。

殿中唯余主仆二人。

“您......”

阿越张张口，却不知该说什么。她从未想过，一国王姬竟是如此待遇。仆妇肆意欺辱，性命在她人之手......

主不像主，仆不似仆。

她眼睁睁看着姜弱柳将自己越蜷越小，口中振振有词的念叨着什么。阿越小心翼翼垂首贴近，这才听清姜弱柳的声音。

“没事的，没事的......”

阿越无故心颤，潸然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