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嘛！这么平淡？追我的人可是很多的！”

沈妍身子支撑着桌面，往前凑近，坏笑着说。云昭夹了一块子菜正要往嘴里送，被她这一举动，吓得筷子停在了半空中，没夹好，菜掉了。

沈妍勾唇一笑，挪揄道：“哎呀呀，云律师这么不小心呢！”

说着，先她一步，拿出餐盒里的纸巾为她擦拭菜沾过的手腕上，一下一下。

云昭怀疑她是故意的，擦的那么慢，像是有羽毛在挠她的皮肤。

轻轻的，痒痒的，一下又一下，云昭甚至怀疑沈妍是故意的。

刚要开口让沈妍停下，沈妍就收起来纸巾扔进垃圾桶里去，甚至还蹭了一下她的手心。

云昭脸上没有什么变化，眼睛眨了一瞬，一双剪水羽瞳忽闪两下，微微蜷缩回手心。

那感觉，很奇妙，云昭说不上来。

一顿饭，吃得云昭是心神恍惚，她多少有些受不住沈妍的攻势，每次都只能以逃避作为失败告终。

用餐结束以后，云昭付清账单，“抱歉，我还有工作要做，先离开了。”

沈妍点头，嘴角含笑。

“云律师慢走。”

疏离而又淡然的道歉，不愧是云昭，是她一贯的作风。

可一想到自己都这么对她了，云昭还是无动于衷，沈妍想想就觉得生气。

是她还不够主动吗？

这要换做旁人，可能就被她拿下了吧？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还没到衰的地步，那就，再想想办法。

＊

盛夏天里，难得多云，丛丛云层将太阳遮盖住，敛了半数的暑气。

云昭肩背托特包，里面装满了今天要用的材料，她抬眼一望，法院门口的招牌也有了岁月的痕迹，略有锈迹斑驳。

她心中叹息一声，不知自己在感慨什么。

是想着以后八成要继续和法院打交道？

还是对自己工作的心累？

可是她自己决定要走进这行的，她不能忘了自己的初衷。

收敛了自己情绪，刚好，她的当事人出现在了她的背后。

“云律师。”岳晓玲轻声喊了一句，云昭转头，不禁愣了一下，岳晓玲眼窝深陷，黑眼圈明显，显然是这件事情给她带来的折磨不少。

云昭本想安慰她两句，可话到了嘴边，只剩下了沉默。

她说不出口，说再多，也都不如帮她把这件案子办好。

“走吧，我们进去。”云昭开口，手轻轻拍了一下岳晓玲的肩膀，表示安慰。

今日主要事情就是和对方律师进行证据交换，很有可能，法院趁着这个机会安排一次调解。

云昭与岳晓玲进了法院的门，云昭熟门熟路的带她到接待室等候，打开门那一瞬间发现谢欣与对方律师已经坐在那里等着了，两个人面前还放了两杯水。

显然，他们等的有一阵子了，云昭低头撩起袖子看了眼手上的手表，下午两点四十五分，对啊，时间约的不是三点吗？她们还来早了十五分钟。

下一瞬，谢欣嘴角露出一个嘲讽的弧度，“真是有意思，这么重要的事还迟到！”

“你！”

岳晓玲上前一步，想和谢欣争辩两句，她本来精神就已经不济，这些日子为了谢欣的事情头昏脑涨。

谢欣一上来就冷嘲热讽，岳晓玲怎么能受得了，云昭见势不妙，挡在了她面前拉住了她，岳晓玲这才闭上了嘴，没有接下去和她吵。

云昭心中默默为自己叹息，然后换上礼貌微笑，朝对方律师伸出手，“你好。”

对方也是个女律师，见自家当事人这么不讲理，实在汗颜，头都想埋在桌子下面去。今天确实是她没有什么事，来的比较早，也没有和对方提前说，只能抱歉的神色回握住云昭的手。

不过，她惊叹于对方律师的美貌，有那么一瞬看呆了。

美人嘛，谁都喜欢看。

可下一秒美人说出口的话让她觉得这是个带刺的美人，美人的专业性不得不让她佩服。

云昭清冷着不带一丝波澜的声音响起：“您好，谢欣女士，我们今天约的时间是下午三点整，如果您没有时钟的话可以问一下您的律师，我们现在是否迟到。”

谢欣听着自己被怼，顿时火冒三丈，拍桌而起，她的律师被吓了一跳，随后拉住她的手，“冷静冷静，这里是法院，你这个样子被法官看到，只怕对你不好。”

谢欣这才，不情不愿地坐下来。

云昭与岳晓玲经过她身旁时，谢欣凶狠的眼神直盯着云昭。

云昭只当没看见。

双方律师交换证据以后，也很清晰对方的主张。

“岳晓玲，我告诉你，我发你照片的事情，你根本就知道！”

谢欣像发了疯一样，在看到双方律师交换了证据以后，拍桌而起。

“谢欣，你把照片发朋友圈的事情，我是事后才知道的，可你把那些照片发到你那所谓的酒友群呢？你告诉过我吗？你有问过我的意愿吗？”

说着说着，岳晓玲激动起来，眼眶里的泪水还在打转。

“那些照片，被你的酒友传到网上，要不是有人私信我，我都不知道自己被拍了照片传播！”

“你好意思吗？你问过自己的良心吗？你平时在家不做家务不做饭都是我做也就算了，我就图一个想和你好好生活，可你还和你的朋友背后聊天嫌弃我，你说你想投资，我一个学生我把我的所有钱都给了你，你倒是再也没有提起还的事情！”

“你那位好友列表里名字是Q的那个人，她是谁我就不用多说了吧，你说你出差，结果不是去见她了吗？你说你会改，改了吗！”

谢欣面含怒气，右手被身旁律师按着，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岳晓玲。

云昭立即挡在岳晓玲身前。

不知为何，那一瞬间，她就是想冲上去挡住岳晓玲，即便知道这样做会被对方当事人记恨上。

“等下法官就要来了，先平复一下心情。”

两边律师都在安慰双方的当事人，云昭内心却也有小小不悦。

她不悦的是，还有一些事情为何岳晓玲不告诉她，作为一名律师，可能最难受的就是不被信任吧。

哪怕她工作了这么多年，遇到多少形形色色的人，还是忍不住为此伤心。

杨法官适时敲门进入，云昭把情绪藏在心底。

＊

一阵寒暄过后，杨法官问了两方当事人是否愿意接受调解。

两个人都斩金截铁地说：“不愿意！”

真是出奇的一致呢。

意料之中，杨法官又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向两个人说明了要害与开庭需要耗费的精力极大。

“谢女士这边只要把手机照片删除，并登报道歉，加上借款投资的五万块钱还给岳女士，岳女士当初也说了这是这里的投资算你的一部分，有付款单为证，既然如此，各退一步，我们也省下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大家的问题也都能解决。”

云昭在心里面快速过了一遍，其实杨法官说的结果已经和开庭差不多了，若是不同意调解坚决开庭的话，只会耗费时间精力，甚至得不偿失。

可岳晓玲不同意，她已经气昏了头。

“杨法官，请给我十分钟时间和岳女士谈一下。”

“请便。”

云昭拉着她打开门到了院子里旁的一个松树底下。

“岳女士，您的诉求我了解，刚才杨法官也给出了解决方案，我的建议是在满足您的诉求下，可以接受调解。”

“如果不接受调解再去开庭的话，事情还会往后面拖，不知道到时候会发展成什么样子，而且杨法官所说的结果其实与开庭的结果是差不多的。”

“您的诉求不也是希望对方赶快删除照片还了钱以后好聚好散吗？”

岳晓玲鼻腔发酸，已经红了眼睛。

她沉默良久，云昭只在她身旁静静等待当事人的下一步动作。

不管是接受调解也好，还是开庭，她已经是岳晓玲的律师，就会负责到底。

东西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只看岳晓玲怎么样。

“我，”岳晓玲隐忍的开口，“我接受调解。”

云昭朝她点了点头，握住她的手想安慰她。

她拉着岳晓玲进去了接待室。

事情很顺利，谢欣方见能少赔钱，自然满口答应了下来和解的事，岳晓玲这边也要求对方只要尽快还钱，就互不打扰。

处理完天边都只剩下一丝落日余晖了，云昭抬起头，那红澄澄的一道，霎是好看。

“岳女士，希望您能保持好心情，您的生活才刚刚开始。”

话音一落，她看向了天空，天边的余晖也消散了它最后的一道光芒。余晖是消散了，可夜幕星河才刚刚降临，那是另一番风景。

同样，岳晓玲也是。

云昭与岳晓玲告别，最后的事情处理完，云昭上了车关上车门以后，长舒一口气，疲惫地躺在座椅上闭目养神。

今天一天的电量已经耗尽。

精神稍稍好了一些，云昭才驱车回家。

……

刚进入小区，小区宽敞的路灯底下，站了个人。

黑色红底高跟鞋，一头大波浪卷发，金色半框眼镜戴在眼睛上，身穿丝绸质白色衬衫，下面是一条黑色修身的半身鱼尾裙，知性、优雅。

云昭汗颜，这人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谁家好人大晚上站在路灯底下，手里还捧着一束花。

沈妍见到云昭的车朝这边驶过来，径直大胆走到路中间，迫使云昭停下车。

云昭眼角抽搐了一下，把车停在旁边的停车位上，揉了揉太阳穴下了车。

面前女人立即换上一副招牌笑容迎接她。

“什么事？”

言简意赅，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其实是云昭饿了，云昭饿的时候，心情也是最不好的时候。

“喏，今天下班路过花店买的，很适合你。”

那束含苞待放的花被递到云昭面前，云昭愣了几秒接过来，是粉色的百合花。

她想到了自己曾经看过的一部古装剧，百合花上撒了香料。

不知为何，她也怕这花上有什么东西，一时不敢接过来。毕竟照着沈大小姐那个劲儿，她实在是拿捏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