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战争还在继续，似乎没有停止的意思，无数星际飞船在夜空下起起落落，无数小黑点从飞船里落在海上，炸起白色浪花。

陆沂川寂静的站在运输人鱼卵的队伍身后，漠然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这个星球没有白昼，只有黑夜。

炮火衍生的海风吹动他的发丝，脚边是一根燃烧到半截的树枝，他淡淡的看了一眼。

“陆上将，外面风大，怎么不去休息室休息？”

一道轻佻的声音由远及近，身后的陪同军官默契的给来人让出一条道。

这人虽然也穿着黑色军装，可领口半开，只有衣摆老老实实的束在作战裤里。头顶的黑色兽耳直挺挺竖着，嘴上挂着痞里痞气的笑，尖锐的虎牙象征着某种野兽的齿牙。

卫鸣哲站定在陆沂川身侧，闭着眼重重的吸了口充满血腥味和炮火味的空气，又轻轻吐出，他舔了舔自己的虎牙，眼里满是野兽对猎物的饥渴。

“这味道真香。”

陆沂川依旧看着面前运输人鱼卵的队伍，队伍很短，人鱼族数量稀少，连人鱼卵都少的可怜。

“陆上将，我听说人鱼肉味道不错，要不要弄来尝尝？”远处是堆积的人鱼尸体，卫鸣哲一眼看过去，浑身打了个寒颤。“不行，人鱼肉还得要新鲜的，死了的光看见就没食欲了。”

随后又看向另一道押送人鱼的队伍，“看来还得是新鲜的看起来不错，长的好看还有食欲。”

耳力很好的人鱼族人在听到这句话后，身体在止不住的颤抖，甚至有几条人鱼愤怒的想要冲出重围，束腹在他们脖子上的铁环发出不停闪烁着红光发出滋滋电力声，身着黑色军装的人类将他们拦住。

“星际人类，你们一定会受到惩罚！”

“人类，你们不得好死！”

“…啊！”

精神力干扰仪强势开启，人鱼痛苦的蜷缩身体躺在地上，身上鱼鳞炸开，嘴里不停发出痛苦的喊声。人鱼的突然躁动让海岸上枪声四起，他们直到最后一刻都在咒骂所有人类不得好死。

卫鸣哲连连啧声，“这群人鱼也太恶毒了，听说人鱼的诅咒是真的，陆上将，你信吗？”

陆沂川没有回答。

“陆上将，按照星际帝国时间计算，现在已经是深夜，休息时间，您可以不用再保持上将的姿态了。”

陆沂川侧眸淡淡看了眼卫鸣哲，“战场上，不分时间。”

卫鸣哲苦恼似扶着自己脑袋，“您不累吗？我真是服了你了。”

“陆沂川。”他喊道，“跟我回去喝酒，我从家里拿了几瓶好酒，味道一绝。”

陆沂川淡淡说：“随军期间，触碰饮用酒精，违反军中管理纪律；私自携带饮用酒精，违反《星际战舰生产管理法则》。”

“我靠！不是吧！”卫鸣哲惊呼出声，“陆沂川，就因为我带酒，你说这么多话，我是该放烟花庆祝还是祈祷你别再说话了。”

陆沂川扫了眼卫鸣哲，继续说：“着装不规范，体罚自动翻倍。”

“停！您还是别说话了。”

卫鸣哲边说边整理自己着装，从口袋中掏出领结扣上，随手还抓了抓自己凌乱的头发。

“不过，陆上将，您相信人鱼的诅咒吗？”

陆沂川看向远处战场，火光一阵接着一阵，人鱼的精神波动逐渐减弱，大海被掀起阵阵浪花。

卫鸣哲踱步走到运输人鱼卵的队伍中，从装着人鱼卵的箱子里拿出一颗透明人鱼卵。

幼小还未孵化的小人鱼还在卵里来回游动，人鱼身形清晰可见。

这颗卵即将被孵化。

卫鸣哲单手拿着人鱼卵，顺手还用食指顶着人鱼卵转起了圈，他转过身，卵依旧在指尖不停转动，嘴角露出尖锐的虎牙。

他说：“我不信。”

卵应声而碎，化为一摊白色液体顺着人类的手流向地面。

卫鸣哲嫌弃的甩去自己手上的粘液，他看向陆沂川身侧的副将：“顾璟，带纸了没有，这粘液太恶心，甩都甩不干净。”说着他还凑近鼻子闻了闻，“这味道也太腥了。”

顾璟从口袋中变魔法似的掏出一块方巾，卫鸣哲接过，脸上表情更嫌弃了，“你一个Alpha怎么还学小O用这些，我也没听说你有Omega了。”

顾璟：“……”

海辰死死捂着自己嘴，震惊的看着海岸上发生的一切，人鱼族的后代就这么被星际人类轻易杀死。

尽管那还是颗卵。

“海辰…”

海螺被海辰抱在怀里动弹不得，它清晰的感受到海辰的身体在发抖。

海辰调整着自己呼吸，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

“我…”

咻！

一颗子弹擦着他的耳边呼啸而过，海辰没有丝毫犹豫，直接转身往密林跑去。

卫鸣哲举着枪，嘴里欢快的吹着一个口哨：“陆上将，今天晚上这酒既然喝不成了，不如看我们谁先抓到那条漏网之鱼。”说完，卫鸣哲单手把玩枪支，不紧不慢的走进草丛里，他没带任何人，只身走进密林。

陆沂川一直盯着那块微微抖动的草丛,深邃的黑色瞳孔看不出任何情绪。

“陆上将。”

顾璟作为副将自然要跟着上将一起行动，他上前一步，将属于上将的配枪送到陆沂川手里。

“原地待命。”

“是。”

密林深处，海辰抱着海螺拼命的在错综复杂的树干中奔跑，他能感受到身后来自星际人类的施压。

是S级的Alpha信息素。

“海辰，不要释放精神力，也不要被信息素沾上。”

“我知道了。”

树林中，饶是视线极好的人鱼，也难免会被树枝或者不知名生物划伤。海辰占据着对密林的了解，在漆黑一片的密林中穿梭，身后来自星际人类的试压暂时被降低。密林错综复杂，人类的信息素根本不能长时间留存在空气中，更何况这里有风有水。

海辰靠在一块巨大的石头后面，歇息喘气，心脏不受控制的在乱跳。

“海辰，你还好吗？”

“呼…我没事。”

“可是你受伤了。”

海辰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臂和小腿，伤口有大有小，红色血珠从伤口里不断冒出，他四处张望着，扯过几根海带一样的植物直接绑在自己受伤的地方。

不仅精神力会暴露他的踪迹，血液也会。

吼！

远处，来自野兽的声音惊起一片生物。

“那是什么东西？”

海螺没听过这种声音。

话落，又是一道吼声。

海辰解释，“那是星际人类的兽人。”他之前在阿父那听过这种声音。

“声音不属于海洋。王，我很抱歉。”

“没事。”海辰摇头，“我们想办法藏起来。”

密林中，陆沂川在密林中快速移动，人类的身体机能处于巅峰状态，他的身侧赫然出现一只黑豹。

两种高阶信息素不断向四周扩散蔓延。

“陆上将，您的速度还是不减当年啊。”黑豹的声音被风吹散，语气依旧是很轻佻，兽瞳满是狩猎的血光，处于森林中的黑豹完全发挥了它的优势。

陆沂川没有搭理黑豹，他的言语体现在脚下，速度隐隐超过黑豹的趋势。

黑豹痛快的吼了一声，同样加快速度。

黑黝黝的山洞里，野兽的吼声从远处传来，海辰的身上裹满了淤泥，精致的小脸被泥巴糊住，白色头发也被泥巴遮盖住，只露出一双清澈的蓝色眼睛。

“海辰，这样真的可以瞒过那群星际人类吗？”

海螺同样也被泥巴糊住。

“可以。”海辰抓了抓手腕的地方，那里应该发炎了，被泥土包裹无异于在伤口上包裹一层细菌病毒，“这些泥巴可以暂时隔绝信息素。”

“海辰，你为什么知道这么多？”海螺有些好奇，这么多稀奇古怪的小知识，它的记忆里并没有。

海辰说：“我之前为了不被族人抓到，用过这个方法，只要我不释放精神力，他们的信息素就不会定位到我。”他顿了顿，语气有些忧伤，“阿父也找不到我。”

只要关了光屏，不释放精神力，不回应精神波动，沾满淤泥，谁也找不到他。

就连阿父也不能。

“海辰…对不起，我又…”

“没关系。”海辰摸摸海螺僵硬的外壳，安慰着：“我不怕，所以你也不要怕好不好。”

“…好。”

轰！

海辰下意识的往洞穴深处躲了又躲，黑暗把他的身影遮得严严实实。

突然的闪电瞬间照亮了山洞。

他没敢出去看。

“海辰，外面是要下雨了吗？我听见雷声了。”

“嗯，快要下雨了，海上又要起风浪了。”

海辰闭上眼睛，微微低头，双手交叉覆在肩头，这是人鱼族最崇高的礼仪，空气中潮湿的水份逐渐凝聚成型，形成一颗颗小水珠漂浮在海辰身侧。

这是专属于王的礼遇。

-

海洋。

信徒诚心的恳求您能阻止这场战争。

让人鱼族最后的族人，寻得您的庇护。

信徒会将被人类擒去的族人全部带回。

-

海辰慢慢睁开眼睛，周身水球瞬间化为水汽重新归于空气，他将海螺重新抱在怀里，小声说：“海洋能听见我的祈祷吗？”

“会的，海辰，大海一定能听见。”

洞外，雨水倾泻，空中电闪雷鸣，狂风大作，像不知名生物即将要吞了这个世界。与洞外不同，空旷的洞穴里回荡着闷轰声，一声接着一声，像某只野兽的低吼声，可又不像。

“海辰，我听到奇怪的声音了。”

“我也是。”海辰侧耳继续听了听，“我没听过这个声音。”

他从石壁后悄悄探出脑袋，往洞外看了看，什么也没有，只有闪电时不时亮起，雨水拼命的砸在地面上。

“外面什么也没有。”

紧接着，整个山洞都在晃动，细小的碎石从顶上掉落，洞外，几颗稍微大点的石头砰然砸在地面，地面开始抖动，整个山洞像是活过来了一般。

震感强烈，海辰心里隐隐发怵，他没经历过这种震感。

但直觉告诉他，这很危险！

“跑，我们快跑出去。”

海辰直接抱着海螺往洞外跑出，他藏的地方距离洞口有些距离。

头顶不断碎石落下，一块接着一块砸在海辰脚边，从山体上滚下来的石块堆积在洞口，仅剩的光亮即将消失不见。

在距离洞口只有十几米的距离，一个黑色东西突然从外面冲了进来，砸在海辰身上，像是人。

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秒，海辰看见一块巨大的石头在他的视线里不断放大。

然后，他被遮挡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