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几人聚在606房间一起等吴延。
他被叫到了五楼去见老板。
房内很安静,没人说话,应恣生下意识地将手放在心口。
今日是第三天,这是他们离老板信息最近的一次,如果吴延没能活着回来……那任务的难度比他们想象的还要难。
孔多怜等的有些不耐烦,先回房间睡觉了,让应恣生到时候再去叫她。
幸好,在午夜十二点前,吴延回来了。
他出了一身冷汗,将背部的衣服都打湿了,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拎出来的。
“吴延?你还好吗?”应恣生将他扶进门。
吴延神情空白地坐在地上,佘焘便先去604叫醒孔多怜,她打着哈欠过来时,吴延才回过神。
他开口道:“我等了很久老板才出现,他是从楼下上来的,我明明看见他的长相了,可是、可是我的脑子里是空白的,没有办法描述他的长相。”
“他和你说什么了?”应恣生问。
吴延说:“他说,要从我们中选一个人接替龙主厨的位置,然后我的支线任务开启了。”
竟然触发了支线任务,几人都提起精神。
“支线任务要求我在三天内,杀了龙主厨……”吴延彻底崩溃了,“怎么可能呢?我?我怎么可能杀得了龙主厨?”
应恣生按住他颤抖的肩膀,“既然发布这样的任务,肯定是有办法完成的,你不要担心。”
“可是完不成支线任务也会死啊。”吴延双眼放空,“不是我杀死龙主厨,就是龙主厨杀死我,我是不是要死了,我不想下地狱了,我不想!”
“吴延!”应恣生用力打在他的脊背上,“你冷静!”
吴延抱住自己,不再开口。
应恣生转头让佘焘先说说今天上楼的情况,孔多怜怎么受伤了。
“四楼,是赌坊。”佘焘语气依旧平静,说着惊人的话。
“赌坊?!”周香宝不敢相信,这饭店楼上竟然还藏着赌坊?“可是他们怎么上去的呢?饭店只有后厨有一个后门啊?”
他们问过潘遐思,确认过今晚没有任何人从后厨进入饭店。
“不知道,赌坊很隐蔽,要不是我不小心碰掉了那副画,也不会发现的。”佘焘说,“赌坊门口没人看守,我们直接走了进去,里面的人,也不能叫人吧,大部分都保留着些许动物形态。”
“所以我们一下就被发现了,我殿后的时候被那些东西划伤了。”孔多怜摊开手,很无奈。
应恣生看向周香宝,“三楼呢?”
“三楼也是包厢,是那种五星级酒店的豪华包厢,里面什么人都没有。”周香宝说。
应恣生:“桌上有放火锅的电磁炉吗?”
“有,那种一人一份的小火锅电磁炉。”周香宝比划着。
应恣生:“所以一到三楼都是饭店,四楼是赌坊,五楼老板办公室,六楼面试和仪器。”
“饭店的大致情况我们都知道了,但是现在还是没有老板的线索。”孔多怜靠在墙壁上,“这还真是个麻烦的站。”
佘焘分析:“按照现在的信息来看,我个人认为,这个朔曙城中最关键的是人和动物的关系。”
“从饭店和饲料店看,这个城是以动物为主导的,但是很奇怪,占据领导地位的是和人一模一样的动物,只能从名字看出他们是动物。”
“而赌坊中的动物还保持着大部分原本的形态,饭店用的肉更是只有脸是人的样子,可见越像人,在这里地位越高,那这就和他们的理念矛盾了不是吗?”
“朔曙城尊崇的,究竟是人,还是动物呢?”
房间内沉默下来。
许久,应恣生才问道:“佘姐,你之前说旡心夊的意思是爱是吗?那爱这一个字,在这个城市里到底能作为什么线索呢?我没有看出任何与之有关的地方。”
孔多怜伸了个懒腰,“没准是导火索呢?”
“也许这个城市会变成这样,就是因为所谓的旡心夊。”她站起身,“太晚了,我要睡觉了,既然吴延有了支线任务,先帮他把支线任务完成才是重点吧,还有我们几个,试用期能不能留下来还是问题。”
佘焘也站起来,礼貌地和三个男人点点头,回自己房间去了。
“吴延。”应恣生问,“你冷静下来了吗?”
吴延苦笑一声,“大概吧。”
“支线任务不会无解,你要做的是等。”应恣生说,“我猜不止你一人接到了这个任务,有时候最难的不是如何解决npc。”
吴延怔怔地点头,下意识跟着应恣生站起身。
“早点回去休息吧。”应恣生拍了拍他的肩膀。
等吴延走出门,他将门再次阖上,问周香宝:“三楼还有什么?”
“应哥,你怎么知道?!”周香宝双眼放光,“我差点就要叫你了,但是我想到你昨天说的话,我总觉得你有别的意思,现在终于明白了,你是说……”
“?嘘。”应恣生示意他小声。
“你是说我们中间有内奸。”周香宝用气音道。
应恣生露出今晚第一个笑容,“不算太笨。”
“不过。”他语气一转,“今天看来情况不止这么简单。”
“不止一个内奸吗?吴延?还是孔多怜?难道他们两个都是?”周香宝皱着眉头猜测。
应恣生:“为什么不猜佘焘?”
“佘姐太不像了啊。”周香宝很难接受,“她看上去就是一个知识分子,就那种大学教授,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应哥,那个清高的文人!”
“周香宝,看人不能只看外表。”应恣生无奈,“你自己当心,好好观察一下,我们中间不只有一个内奸。”
周香宝凑过去:“还有谁?”
应恣生:“不能告诉你,你藏不住事。”
“你都告诉我佘姐……佘焘是了,为什么不能告诉我另一个是谁?”周香宝奇怪道。
应恣生:“可能是,我还有些事情需要确定。”
应恣生回到房间的时候,孔多怜已经背朝外睡着了。
他走到柜子前,看着上面那张黄符,伸出了手。
“如果是我的话,不会想不开去动它。”慵懒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应恣生也不意外,“为什么?”
“你发现了吧。”孔多怜说,“佘焘是内奸,她一直在给饭店传递我们的信息。”
应恣生回过身看向她,“你早就知道了,为什么不说?”
“我这不是想看看她究竟想做什么吗?”孔多怜靠在被子上。
应恣生笑了声,抬手直接将那张符咒撕掉了。
无事发生。
“这张符咒,根本不是用来镇宅安宁的吧。”应恣生将符咒贴在孔多怜的床尾,“佘焘起什么作用,我已经不想知道了,我更想知道,你是谁?”
孔多怜看着他,唇角越扬越高,“你觉得呢?”
“我猜,你就是——唔——”
应恣生猝不及防,被骤然打开的柜子吸了进去。
柜子里很黑,无边无际的黑,让应恣生想起刚入黄泉时那黑色的河面。
平静无波的河面不知何时就会张开数张血盆大口,将他撕扯吞噬干净。
应恣生突然有些烦躁。
他很久没有过这么厌烦的情绪了。
为什么呢?
他不过是坐了一班地铁,为什么会被卷入到黄泉?
地铁撞车了?他下车后被人刺杀了?还是车祸了?
为什么死的是他呢?
应恣生出生的日子是那一年的鬼节,他们村上俗称七月半。
七月半生的孩子从出生就不受欢迎,他在村里被叫小鬼。
村上办喜事,小孩们凑热闹过去要糖,只有他会被大人们赶走。
那些大人皱着眉头骂他外婆,“老不死的,带着小鬼真晦气。”
应恣生不明白,他活得已经很不容易了,怎么还死得这么早?
黑暗里,他似乎听到一声轻轻的叹息。
无奈又纵容的叹息声。
“外婆……”他轻声喊着,闭上眼睛,在黑暗的洪流中将自己团起来。
“每次都叫外婆。”叹息声说,“也不知道喊点有用的。”
男人将他抱紧,挥挥手就拨开了浓稠的黑暗。
黑暗尽头,是旡心夊饭店的二楼。
丰濯随意踹开一间包厢的门,将应恣生放在椅子里,他还昏睡着,眼睫不安地颤动。
“还以为你长本事了。”丰濯见他睡得不安稳,又抽了几张椅子,干脆给他摆成一张床,“这一站对你来说不难,为什么耽搁这么久?为什么总带着那个小笨蛋?”
“为什么不叫我呢?”
丰濯蹲在他面前,轻轻吹了下应恣生额前的碎发,“真狼狈。”
外头传来脚步声。
“老板,您怎么突然把人弄过来了?还不是营业时间呢?”朱经理说。
一个熟悉的女声回答:“他发现了我的身份,把他杀了吧。”
“可是他没有触发任何的死亡点。”朱经理有些为难。
女人冷笑:“他没触发,你就让他触发,还要我教你吗?”
“对不起,我这就去。”朱经理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眼看就要到应恣生所在的房间,门突然被打开了。
“你怎么醒——”朱经理突然失去了声音,瞳孔放大。
“朱经理?”孔多怜不耐烦地叫他,“动作快点!”
回答她的,是高大的男人从房间走出来,冷漠的声音里是居高临下的威压:
“硕鼠,原来逃这里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