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弥流连于各种男人之间，填补的是内心的空虚。

这块空虚就是来自于曾经那段炙热，纯真，一往无前，不计后果的岁月。

他不清楚现在的弥补对曾经有什么意义，但清楚一点，不能失去沈芥。

宋弥本就不是黏糊，犹豫不断的性格，自己现在这样的状态更是让他讨厌，烦躁。

糟乱了一上午的门诊终于趋于安静，他坐在办公室望窗发呆，门没关，悄咪的伸进来一个脑袋。

“干嘛，做贼啊。”宋弥转了过来，不用看就知道是许主任，“别问，问我也不会说。”

许主任未启唇，先带笑，“我就是好奇，你跟沈芥分手了以后我还能不能喝到药茶。”

“谁跟你说我们分手了？”

许主任咧嘴一笑，宋弥意识到自己上当了。

生个病，脑子不好使了。

“没分就好，就怕你糊涂，错过一个好人。”

宋弥迷惑的抬头，许主任无奈道，“身为同道中人，论起看人我怎么也比你有经验吧，昨天那位不适合你。”

感情的事，自来是旁观者清。

宋弥是掐着点去的日出教培，太早沈芥会不见，太晚人就走了。

“我是来告诉你答案的。”宋弥拦在沈芥身前，抬起的手又放下，“就算是判死刑也有个结案总结吧，你不能单方面的做决定。

老刘头让护士送的感冒药没吃，让下班后去补个屁股针也没去，宋弥故意的。

他重重的咳嗽的两声，鼻音很重，“沈老师，给个说话的机会。”

宋弥步子发虚，脸色不是很好，沈芥早就看出来了，怒骂自己不争气，还是上了车。

“去吃饭？”

“不去。”沈芥低着头，左手一直揉捏着右手的患处，“有话就在这说，我们现在的关系不适合过多接触。”

又到了春夏季节更替之交，沈芥的手又开始不舒服了。

“到医院检查下吧，对症下药才能除根。”

沈芥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冷冷道，“说正事吧。”

宋弥叹了口气，似乎是在酝酿情绪，随后他摆正了身子，“小孩，我以前很烂，跟肖瑶跟江舟这是你知道的，还有你不知道的。这样的生活不需要负责任，不需要思考，一切随性，很容易沉沦，但后来你出现了，是你让我有了结束，有了改变的念头，我也心甘情愿的这样做。”

“我承认，跟你在一起以后跟江舟还纠缠了一段时间，直到出国前在酒店接到你的电话我才醒悟，才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我是畜生，是人渣，不配你对我好。那段在国外的日子我想了很多，包括我们的未来，自那以后，我就只有你。”

宋弥低头一阵咳嗽，这次不是装的，是真的嗓子痒，胸闷。

沈芥攥了攥拳头，还是拍着背帮他顺气，又从包里拿出杯子让他喝水。

“江舟来找你是我的错，没擦干净自己的屁股，我会去找他说清楚。不管他怎么跟你说的那病，我要坦白，那是在国外的时候他找我，我拒绝后乱性的结果。”

车厢里空间密闭，有点闷，又一口气说了那么多，宋弥又开始咳嗽，弯着腰像是要把肺咳出来。

“你是不是感冒了？”沈芥扶起他，喂了口水，抓着车门就要下车，“别说了，我带你去看医生。”

装可怜终于见到效果了，宋弥哪能就这么算了，立刻大手一挥，拉住沈芥一带，紧紧抱在了怀里，那种熟悉的，贪恋的，温暖的感觉比挂水可有效多了。

“不去。”宋弥再用力，压住怀里扭动的身体，“让我抱抱吧，感觉100多年没跟你亲热了。”

宋弥的呼吸有点热，喷洒在侧颈上痒痒的，沈芥心跳如雷，眼看就要守不住底线了，一低头，猛的在他肩头咬了一口。

“嘶......啊，嘛呀，我还是病号呢。”眼泪汪汪，可怜巴巴。

“你说完了吗，我要走了。”

宋弥感觉到了沈芥的心跳，呼吸，心里跟明镜似的。

“别，还有最后一件事。”他抓着沈芥的手腕不松，缓缓道，“就是冉冬青。要说初恋也算不上，毕竟我们还没开始就各奔东西了，但他是让我明确自己性取向，又春心萌动的第一个对象，总归是不一样的。那时候，生活里除了学习没别的，不掺杂社会因素，不掺杂利益，感情都是纯粹的，你也知道我以前不检点，才觉得曾经那份真难忘。”

“沈芥，这些是我这么多天以来心里反复想的，都跟你坦白了。我也不跟你要时间消化，因为现在我清楚无比，就只想要你。”

沈芥低着头，看不到表情。

宋弥也不催，就静静地等，拇指一下一下在腕骨上摩挲。

半响，“我需要点时间，”沈芥说，“哥，我一致认为不管是异性还是同性，结伴而行，除了感情还要有责任，至少要做到同行期间对彼此是忠诚的。话又说回来，你对我好我自己感觉的到，你说要改变我也信你，但只此一次。”

“我保证......”

沈芥伸手压了下宋弥的嘴唇，接着蜻蜓点水般亲了一下，“哥，你知道吗，你也是那个让我明确了自己性取向，又春心萌动的第一个对象，我对你的感情也不掺杂社会因素和利益。”

在两人的感情路上，沈芥一直是被动接受的那一个，情话的表达很匮乏，每次都是被逼的没办法才蹦出一两句，这样直白还是头一次。

宋弥飘了好几天，感觉整个人被填满了，有了着陆的感觉。

他没把沈芥直接送回家，而是又回了医院，靠卖脸从夜间药房拿了一些药。

“换了几样，但估计也不怎么管用，还是得做个检查。”宋弥对着车顶灯介绍了半天各种药的用法，临了还不忘吐槽普外几个医生手术做的糙。

沈芥不让他跟，他听了，只送到了小院门口。

-

孟教授出差，业内的一个介入交流会便让宋弥去参加。

会后的冷餐他没去，而是去找了江舟。

江舟住的地方进不了车，宋弥找了附近一个酒店的停车场，从正门出去时不由一愣，这个酒店是那么熟悉。

筒子楼似的公寓进去就像迷宫，走廊的灯还是声控的，忽明忽暗，宋弥绕了两圈才找到以2开头的门牌。

江舟裹着毯子，头发凌乱，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仿佛没看到门口的人，转身进屋摊在了沙发上。

公寓里所有窗户都关着，窗帘拉着，没开灯，只有丝丝光线从缝隙漏进来。

“拿你自己的命开玩笑这样的代价是不是太大了？”宋弥把两提药放在茶几的一角，伸手探了一下他的额头，果然在低烧。

“欺负了你心尖上的人，你是来看我不得好死的吧。”

“让你自己作死的更快些。”

“你！”江舟很容易就被激怒了，腾一下直起上半身，牙齿打着冷颤，“我就不该好心，应该搅的沈芥没脸见人。”

“如果报复能让你有快感你也不会半死不活的躺在这。”宋弥侧身坐在他旁边，手肘撑在双腿上，声音回荡在有限的空间里又低又磁，“所有本事都长在你一张嘴上了。”

江舟毯子一扔，露出赤裸的上半身，在黑暗里透着盈盈的光，他伸手环住宋弥，笑的狡黠，“我的要求不变，跟我做我就不折腾了。”

宋弥稍微一低头就看到两条白晃晃的胳膊，内侧靠近腋下的位置淤青明显，“好，做。”

注意到宋弥的视线，江舟仿佛被子弹贯穿，呼吸一滞，快速的收回了手臂。

宋弥重新给他裹上毯子，悠悠的开口，“对不起，我为自己曾经的行为道歉。”即便这是双方的过错。

门被关上许久，江舟才松开抱着的膀子，看见桌上多了一张名片。

周一坐诊的专家比较多，每个诊室都是人满为患，宋弥处理其它事情的间隙看见有个戴眼镜的一直瞅着屋内，时不时扶一扶眼镜。

直到中午的门诊结束他还在。

旁边的医助也发现了，站在门口问，“你找哪个医生？”

“哦，我找宋弥宋主任。”

医助咦了一声，又问他是不是没挂上号。

眼镜男这才掏出一个快递文件解释道：“我是昨天介入交流会的志愿者，宋主任走的时候忘了拿资料，老师让我送过来。”

感情是刚才看着忙一直没好意思进来。

宋弥示意让他进来。

眼镜男有点拘谨的站在一米开外把资料推到了桌上。

“谢谢，劳烦跑一趟。”

宋弥并没拆开，也没打算看，所谓的资料无非就是一些下脚料的手术装置，用则无益，弃之可惜。

“不麻烦。”眼镜男笑了一下，“那宋主任，没事我就先走了。”

虽然戴着眼镜，但眼神有光，看着拘谨，站的笔直，穿着也很朴素，看样子应该是个没毕业的学生。

宋弥看着消失在门口的背影有点恍惚，恍然间与自己熟悉的另一个形象重合在了一块。

他确定，这是第一次见到这人，这感觉来的很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