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后，齐王和谢璟因强烈反对立九皇子为太子的事，再次和圣上发生冲突。

与此同时，沉寂多年的边陲重镇忽传来异动，赵王意欲和齐王勾结的密报，恰时被燕王截获，呈到圣上面前，虽然信中并未写齐王和谢璟如何和赵王谋定造反的举措，以及部署和言语，堪称捕风捉影。

可圣上依旧龙颜大怒，当场命人缉拿齐王和谢璟下了诏狱，同时，还勒令燕王和新上任的刘丞相，一同彻查此事，消息被传出去后，天下哗然。

老百姓皆震惊不已，甚至不敢相信齐王父子会谋反。

然而，距离京城几百里之遥的养蜂夹道，却是另一番景象，终日死气沉沉犹如坟场。

偶尔有三五个将士抓到野味，也是躲到无人的角落里，偷偷喝着小酒吃着烤肉打打牙祭，边大着嘴巴编排幽禁在此处的两位皇子——

大皇子和三皇子谁先熬不住死翘翘。

服侍司亦尘的宫人，每每听到都气得咬牙，但除了忍，别无他法。

这日，天还未亮，一队御林军忽从远处山道疾驰而来，高亢如洪钟的嗓音，隔着三道院子传到这边：“圣上特令大皇子即刻入京侍疾。”

话音方落，下一瞬便传来大皇子感激涕零的哽咽声：“儿臣接旨。”以及宫人苦尽甘来的欢呼和兴奋声。

服侍司亦尘的小黄门，转身看到正在用膳的司亦尘，对方夹菜的动作一顿，满脸落寞中忽染上几分嫉色，忙在旁安慰道：“大皇子犯错后，在此处幽禁了五年，才守得云初见月明被放出去，主子您犯的错比大皇子的轻一些，相信过不了多久，主子也会被放出去。”

司亦尘重重地摔下手中竹筷，出言讥讽道：“父皇都要驾崩了，此时没想起特赦我，难道还能指望那个窝囊废登基后，看在与我的手足之情再特赦我不成？那我岂不是要在此处被幽禁半辈子，不得自由。”

之前前朝也有皇子谋逆犯下大错，被贬为庶人，可俗话说得好，虎毒尚不食子，更难堪是将孝道与人伦放在世人面前的前朝皇帝？

故而，犯错后被幽禁在此处的皇子，经年后，一身的戾气被磨平之后，大多数被放回京城，随意领个闲职，过完余生。

如此一来，既全了皇家父子寡薄的亲情，也能让后来的皇帝担一个有情有义顾念手足情深之名。

“您还年轻，而且历来新皇登基后，在第一个孩子出生时会大赦天下，到时您——”

司亦尘豁然起身，满脸阴鸷地打断小黄门的话：“我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说完，一双锐利双目在光秃秃的厢房中快速巡视一圈，却未见有任何锋利的兵器，心下一沉，这时忽想到什么，转身狠狠地拂落桌案上的餐碗。

只听“哗啦”一声碗筷落地的闷声后，守门的御林军交代下属的厉喝声霎时传到这边：“怎么回事？你们快去看看。”

“是。”随着脚步声渐行渐近。

在小黄门惊惶失措声中，司亦尘拿起一块碎瓷，抬手狠狠地插在自己胸口。

刹那间，鲜血从伤口处喷涌而出，染红了他身上的雪白圆领长袍，人倒在血泊中。

小黄门大惊失色，声嘶力竭地朝门外大喊：“来人，快来人——”

*

三日后，张慎步履匆匆地穿过诏狱里昏暗的长长甬道，快步来到最里面的那间牢房。

此间牢房没有窗子，北面的墙墙皮斑驳掉落，潮湿的恨不得洇出水来，人甫一入内，扑面而来的血腥味和潮气如同在皮肤上裹了一层厚厚的茧子，令人作呕。

可坐于枯草堆上的谢璟，除却眉间隐着几分憔悴外，神色异常镇定。

张慎一眼看到他肩膀上深若见骨的伤，心头霎时如同堵上一团棉花，气都喘不匀了，忙从怀中掏出上好的金疮药洒在他伤口上，边咬牙切齿地怒骂：“他们怎么敢对您下这么狠的手？属下这就去找他们算账去。”

张慎嘴里说的这些人，自然是诏狱的狱卒。

“莫去。”谢璟脸色惨白，可仿若不知疼似的，抬起熬得猩红的眸子，冷声制止道：“此瞒天过海之计，若我不受些苦楚，做得逼真些，很难瞒过朝中那些墙头草。”

张慎虽知是这个理，可还是觉得气闷，帮谢璟包好伤处后，只能强忍着，闷声从怀中掏出两个大馒头：

“这里的人鱼龙混杂，属下怕有心之人往您饭菜里下毒，便设法没让人给您送饭菜来，我这有几个馒头，中尉先吃着这个垫垫。等稍后我们的人混进来，再给您送干净的饭菜。”

“嗯。”谢璟略一点头，接过馒头慢条斯理地咬了一大口，待咽下去后，胃里那阵灼烧般的疼痛压下去一些，才有气无力地哑声问他：“这几日朝中局势如何？”

“这几日圣上连续颁旨，先封燕王为护国大将军，刘丞相为太傅稳定朝纲，后又提拔了一些朝中后起之秀，与两人共同辅佐九皇子，同时又召赵王以及孙王入京面圣，末将已按照您的吩咐，去信叮嘱两人不得回京，在原地待命。”

“圣上对此龙颜不悦，但在这节骨眼上，圣上似也是忌惮两位藩王，言行上并未露出想骗他们回京诛杀的心思，不但宽裕了两人，还派人去边陲中重镇问候两人近况。”

而这问候，明眼人皆知，是一探究竟的意思。

“圣上派谁去的？”

“禹州刺史。”

此人有勇有谋，是个不可多得的将才，当日谢璟自愿入诏狱之时，曾推演过今日境遇，就猜圣上八成会派他去。

思及此，谢璟也将手里的两个大馒头吃光了，他将手伸入怀中掏丝帕未果，皱了下眉，才肯抬起衣袖擦拭沾了馒头碎屑的唇角，并叮嘱张慎：“这几日.你想办法拖住他。”

“好。”

张慎应下话后，面色再次变得凝重，吞吞吐吐道：“还有一事，三皇子不知何时从养蜂夹道逃出，属下得到消息时，探子回话说，他人已悄悄潜入京城，末将眼下还未查到他身在何处。”

“司亦尘虽被废为庶人，可到底在朝中经营多年，极可能在朝中安插的有内应，这种时候，你要多加提防他，若一旦发现他，立即将其当场诛杀，以绝后患。”

谢璟原本想腾出手来，再去养蜂夹道好好会一会司亦尘，清算两人之间的恩怨，眼下看来，他极可能不用去了，他捂着胸口低低咳嗽了声，继续下令道；“同时，再加派些人手去燕王府护卫。”

“末将晓得。”

张慎如释重负地松口气，从怀中掏出一个手心大小的精致匕首，“还有这个，是沈小姐托末将带给中尉的，沈小姐说，此物虽小，可刀刃却是千年寒铁做成，见血封喉，不畏酷热和严寒，是她表哥特意从匈奴寻来，赠与她防身的，而今给中尉，让中尉姑且拿来防身。”

谢璟接过那把小巧的匕首看了眼，眸底露出欣喜的神色，忙问道：“她还好吗？”

“还好，沈小姐还说，让你不要忘了答应她的事，要平平安安地回去找她。”张慎说到此处，脸上也露出微末笑容来，万没想到沈灵薇面上不显，可心中却如此挂念他家中尉。

看来两人真是好事多磨。

思及此，张慎还欲再说些宽慰他的话。

与此同时，牢门外忽传来一声凄厉惨叫，几十个蒙面黑衣人持刀从外杀出一条血路，闯了进来。

谢璟和张慎面色微变，谢璟忙扶着墙站起身，警惕的盯着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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