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好像总是遥不可及，她喜欢的人也离她越来越远了。

大年二十九，根据明晓家那边的习俗，他们要回去给她的母亲上坟祭拜。

明盛天开车，他们一大早就出发了。

明晓由于昨晚没睡好，在车上又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

今天路上不太堵，他们很快就到了明晓老家。

还没下车，明晓爷爷奶奶就在门口张望着，明晓知道，他们等了很久很久。

她搓了把脸，换上笑容，下车去了爷爷奶奶那。

她知道老家是来一次少一次，爷爷奶奶也是见一面少一面，所以她很珍惜和爷爷奶奶在一起的日子。

她一下车就朝着他们那飞奔过去，奶奶还是笑吟吟地说：“晓晓又长大了哦。”奶奶摸了摸她的头：“你又长高了嘛，我们晓晓也是个大姑娘啦。”

“哪有哪有，再大也是爷爷奶奶的乖孙女。”明晓还是笑着。

话刚说完，背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爸妈。”

是父亲。

明晓悄无声息地神色淡了下来。

爷爷奶奶异口同声地嗯了一句，招呼着父女俩一起进屋。

老房子还是那样，阴暗潮湿，但或许是因为快过年了，爷爷奶奶仔仔细细地打扫了一下，房子的霉味已经淡很多了。

明晓和奶奶一起在客厅沙发坐下来，爷爷则和父亲走进了里屋。

过了好一会儿，爷爷走了出来手里还捧着一些奶糖，明晓看了，一眼全都是她小时候爱吃的。

爷爷把糖捧给了她，他说：“知道你爱吃，爷爷就趁着赶集的时候买了点，来，晓晓快吃吧。”

明晓的眼睛突然有些湿润。

的确是她爱吃的，但已经是小时候喜欢的了，东西总会过期，喜欢也会。

她没有拒绝，接过奶糖后，拆了一颗，把糖放进嘴里，还是记忆里那样甜，明晓嚼了嚼，里面的奶芯冒了出来，明晓又爱上了这个味道。

她想，喜欢也许会过期，但是隔了很多年，她还是爱这个味道。

也许，也会重新喜欢上。

……

一颗糖还没下肚，明晓父亲就走了出来，他的双眼好像被染红了点，明晓垂下眸子，低头想着什么。

头顶传来了父亲的声音：“晓晓，我们该走了。”

明晓没有抬头，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奶奶突然握着她的手说：“晓晓，走吧，去看看你妈妈，她肯定很想你。”

明晓这才抬头看着奶奶，微微点了点头。

她不是不想去，而是怕自己去了就不想回来了。

那是她的母亲，她又怎么会怕呢？

明晓拎着纸钱和金元宝最终跟着父亲一道上了山。

山上道路曲折，而且很多枯树挡路，所以她的手机也没有带了。

她慢慢地跟着父亲，看着父亲也有些衰老的背影，心到底是软了些。

父亲带着铁锹和炮竹走在前面，一路上碰到些枯树挡路，他都会细心地折断好让后面的明晓好过去。

他们走了很久的路，爬了很久的山，终于到了那个地方。

明晓在母亲墓碑前站得笔直，她还是想克制住泪水，可过去了这么多年，她还是没有成功。

墓碑照片上的母亲还是很年轻漂亮，笑起来很幸福，也许因为过去很多年了，照片都有些黄旧，但已经挡不住母亲那漂亮的脸庞。

或许是挡不住明晓眼里妈妈美丽的样子。

她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泪，拼命地挤出了点笑：“妈妈，我是晓晓，我和爸爸来看你了。今年六月我考上了一中，就是我们A市最好的那所高中，现在我成绩也还好，特别是语文，我已经拿了很多次年级第一了哦……”

今天的风很大，明晓的眼泪被吹干了。

她又笑着说：“妈妈，我很想你，身边一有好事，我就想告诉你，可是你听不到，妈妈，什么时候我们才可以再次见面呢？”

她又流下了眼泪，那阵风就像母亲的手又为她擦干了。

明晓看着墓碑上的照片，母亲在笑，好像在安慰她似的，想告诉她不要哭，她永远爱她……

明盛天一直站在明晓旁，他看着自己曾经的发妻的照片，一阵回忆涌上了心头。

他和江莲是青梅竹马，两人从小就认识了，他们一起长大，对彼此都很了解。

随着年龄的增长，两人之间渐渐生了些情愫。

关系也发生了变化。

明盛天先对江莲表的白，其实他还想等等，但那个时候的她就很漂亮，有很多追求者，眼见着嘴里的鸭子就要飞走了，明盛天绝不可能就此放弃。

表白是在一天晚上放学后，明盛天那天出奇的安静，无论江莲怎么逗他都不行。

最后江莲都不耐烦了，明盛天才开口说了自己的想法。

他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觉得她越来越漂亮，他也不想和她做兄弟了，他喜欢她，他想和她谈恋爱。

那个时候江莲脸皮薄的很，没等明盛天话说完就跑走了。

她跑了很久的路，最后跑不动了才停下。

她喘不上气，捂着胸口想着怎么这么快，她早就看出来明盛天喜欢她了，但没想到表白来得这么快，她还以为要等高考后呢。

其实明盛天长得也不赖，班上很多女生都对他有想法，江莲呢？她自己不知道，也不确定。

所以，第二天江莲并没有回复明盛天而是一直躲着他。

但两个人都那么熟悉了，明盛天又怎么会不知道她呢。

他找了个机会把人家姑娘拦住，问她想法。

人家没有没说话，只是冷着一张脸。

明盛天就有点着急了，他着急说不喜欢也没关系，他们还可以做朋友。

江莲还是摇摇头，不说话。

明盛天更急了：“那你到底喜不喜欢我？喜欢就说，不喜欢也回答我啊，你放心，我没你想的那么死缠烂打。”

江莲听完抬起头：“我知道，可是我也不知道我对你什么感觉，要不然我们高考之后再说吧，现在我只想着高考呢。”

说完，就红着脸跑走了。

……

青少年时期恋爱大都是甜的，后来明盛天和江莲也顺利在了一起。

他们恋爱，结婚，生女，到最后明盛天亲眼看着江莲咽气。

整个过程就像走马观花，一看又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

明盛天已经很久不爱江莲了。

……

他们弄完祭拜的一切就下山回了家。

每走一步，明晓的心就定一步，好像有妈妈在她身后护着他们，明晓从未有此刻的心安。

下山的路走得很快，他们不一会儿就到了奶奶家。

那个时候爷爷奶奶正在忙着做饭，看到明晓回来了，奶奶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之前你不在，手机响了好久，奶奶就替你接了，你现在赶紧给人家回过去吧，好像事情还挺着急的。”

明晓点了点头，洗洗手才拿起手机查看。

是陈劲飞。

他打了五个电话。

最新的是条短信：“晓晓，对不起，家里有事临时调整了计划，今天下午三点航班飞往英国，很抱歉现在才告诉你。这是我的最后一条短信，希望你前程似锦，平安健康，再见，晓晓。”

明晓懵了，她怎么也想不到事情会变化成这样。

她看了看时间，现在已经十一点多了，她到机场大概要三个小时左右。

来不及了。

但她没有放弃，转头就请求父亲送她去机场。

明盛天皱眉，觉得她有点不懂事，可是看见她慌张的模样，他还是点了头。

在路上，明晓发短信告诉陈劲飞：“陈学长，你等等我，我现在正在去玩机场，你等等我，我可以到。”

对方很久都没有回复。

明晓现在急的要命，明明是冬天，可她的额头手心全都有了汗。

明盛天看着女儿那副模样问她到底怎么了。

可那个时候，明晓哪里听得进去别人的话，她只是一遍又一遍拨打陈劲飞的电话，可是每一次都没有人接听。

冰冷的女声通过手机传入明晓的耳朵，明晓急的快哭了。

她知道，这一别，他们很难再见。这一别，是明晓给她的暗恋做最后的结尾。

可她现在可能结不了尾了。

她从未像此刻一样狼狈，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她用棉服的袖子去擦，可是根本擦不完。

明盛天也慌了，他不知道怎么了但或许感觉到了今天这件事很重要。

至少，在明晓心中，是最重要的。

下午两点三十，明晓终于抵达机场门口，她拼了命地跑进机场，找到对应的登机口，可是早已经人去楼空。

这场暗恋终究是结不了尾了。

……

时间回到明晓考完试那天晚上，还是少年的他们警惕性没有那么厉害，他们也不知道自己的照片被别人偷拍了，还一清二楚。

陈劲飞与明晓分别后，自己也打车回了家。

今天还有些早，他没想到父亲早已经到家了并且等候他多时。

陈劲飞有些疑惑地问父亲今晚为什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父亲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问他晚饭有没有吃过。

陈劲飞点头，父亲又问一个人吗？

陈劲飞发现了不对劲，但还是实话实说：“和朋友一起，怎么了爸？”

陈父笑了，问：“和明晓？据我所知，你们好像很熟并且在一起玩的很近？”

陈劲飞立马就明白了是父亲派人调查他。

“爸，我们只是朋友，您说过不让我早恋，我做到了，我们只是朋友而已，您好像没说过我不可以交异性朋友吧？”陈劲飞到底是长大了许多，回复也不再像以前那样急急忙慌的。

陈父听着儿子有条理的话不忍哼了一声：“你到底是长大了，你的话想瞒过我，可你的眼神不会。”

陈父说完就拿出他派人拍的照片。

他本意是想看看儿子在学校过的怎么样了，但没想到让他发现了新事情。

陈劲飞看着父亲拿出来的照片，应该是不久之前拍的，照片上他和明晓还在吃饭。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爸。”陈劲飞依旧不慌不忙。

陈父又哼了一声。陈劲飞以为自己可以糊弄过去，可是他忘了姜还是老的辣。

“你喜欢她，对吗？我亲爱的儿子。”

过了许久，陈劲飞才开口承认自己的想法：“对，爸，我喜欢她。”

陈父到吸了一口气，他还没开口就听陈劲飞又说。

“可我要出国了，我们不可能相恋，我对她的喜欢也只是一时，我和她没有结果，请父亲您高抬贵手，不要连累一个无辜的人。”

陈父有些欣慰地看着自己儿子，到底是长大了，学会就重必轻了。

他并没有立马回复儿子的话，只是让他在家呆几天，顺便没收了他的手机。

等陈劲飞再走出房门的时候，他才知道，航班提前了。

那天，陈劲飞坐在沙发上，最后请求自己的父亲，给他手机让他和自己其他朋友好好道个别。

于是，就有了五个电话和那条短信。

于是，陈劲飞最后都没有见到明晓。

“如果爱而不得，那我祝你前程似锦，平安健康。”

“再见，明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