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古2931年 11月6日上午

昨晚下雪了。

两只小雀更熟悉这副雪景，它们乐于趴在窗台上，对着玻璃呼出朦胧的水汽。若问她们要不要出去玩雪，那是不愿的。玛玛露披上羽衣，想起她已经很久没有化回鸟型、在天空中自由遨翔了。她应该找个机会，去和家族成员们解释解释，才好放飞自我。

整齐排列的白色飞羽下，厚软蓬松的羽绒质感舒适的，羽衣轻巧而温暖。织络成袍裙的内衬似丝绸般的细滑，层层裹着也不显笨重。玛玛露的衣服都是自己或家人用鸟羽亲手纺织的，每一位羽族人都会为本族超前的纺织技术无比骄傲。她头戴贝壳与宝石镶嵌的发夹，长羽交叠的绒球头饰环绕着她白色的长发。这个冬天，配着熏香的手炉、热腾腾的烤红薯、温暖淡甜的奶茶、异乡的神话故事书和可爱的两位朋友，窝在房间里，足不出户地度过就好了……

不出意外的话肯定是要出意外的。外面传来了敲门声，门一开，以西玛就扑进来了：“玛玛露姐姐！我们出去玩雪吧！”

看向裹得厚厚的小红毛团，她身后又跟了个大红毛团——是以西玛的父亲，茨卡，“小玛，你不能未经允许就钻进别人的房间哦。”茨卡拉住她。

没有办法，玛玛露和两位朋友只好暂时告别了温暖的房间。一定会回来的，房间！

茨卡今天本来也没打算出去的。他早上还在和杰米说：“雪有什么好看的！俄罗斯没有哪里冬天不下雪！看到腻。”结果女儿醒来后课也不愿上，拽着他要去玩雪。普里季娅早早就出门了，说是陪老头去钓鱼，但肯定是去野外撒野了。

不过……女儿居然把玛玛露叫来了。于是他就顺理成章地去敲罗尔罗培的门了：

“罗尔！该起来了。我们出去玩雪！”

屋内的人打开了门，半张脸埋在红色格子围巾中，向外呼出热气。罗尔罗培一脸茫然：“您还嫌我以前没冻够吗？”

“今时不同往日，玛玛露也去哦！”茨卡拍拍他的肩，“普里季娅丢下我就走了，但玛玛露就不会这样对你哦。”

“但我和灰约好了做标本的……灰，灰呢？”罗尔扭头，看见的是空空的房间。

茨卡一向欣赏这识场面的家伙。半哄半劝地把内敛的罗尔推去玩了。路上，碰上了杰米，他便模仿茨卡说：“雪有什么好看的？”于是他也被推去玩雪了。

白雪皑皑，一夜便积了不薄的雪。这里比玛玛露去过的地方都要冷。

“我要做小雪人！然后我要把它送给家里的每个人！”以西玛总是那么活力满满，她甚至带了个木制的圆雪球夹，往雪地上一刮，一夹，一松，一个完美的雪球便出现了！

“难得见那么大的雪，我们就做雪屋吧。先从雪砖开始。”两只小雀商量着，罗尔罗培点点头。

“那我先帮小玛，之后就加入。”玛玛露握了一把雪，质地真紧实，应该能堆成很棒的雪人，只是手指快冻僵了。

“这个小鸟，送给玛玛露姐姐！给！然后这两个，送给雪心和白令。这个小狼，给妈妈。这条鱼给爷爷……这个做好之后送给佩特黎大人……”小玛在分配小雪人。

“小玛，你做这么多雪人，我们该怎么带回去呢？”玛玛露两手捧着这堆雪人。

茨卡和杰米离几人有些远，在聊着自己的事：

“她居然不带我！难道就因为我钓不上鱼吗？”茨卡在埋怨老婆。

“你那何止是钓不上鱼，你能让所有人都钓不上鱼，就连小佩都治不了……啊！”杰米正嘲笑茨卡的霉运体质，结果对方却抓起了一把雪往他脖颈和衣帽里塞！

大战一触即发！弹药是不足的，因为这是偷袭！扬起的雪雾掩不住男人奇怪的胜负欲，随手向地里一抓，不成型的雪球便夹碎夹块地飞出，左闪，下脚时便陷进雪里去。打滑，对面带力的雪球便不讲武德地飞到脸上。冷死！但只要敢退缩，对方就会愈战愈勇。且战且退，借着树木做掩护，补充好弹药，凭反应丢出，没中！再来！大笑或嘲讽只会让自己吃一嘴雪，但还是要嘴上不饶人。一人一狗在雪地里打出了搏命的气势！

欢闹的声音立即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力，以西玛，加入战斗！“小玛！别去，危险！”玛玛露话音刚落，以西玛便被茨卡波及掀飞了，不愧是亲爹！小玛一头栽去雪里，又迅速爬起，以小孩子的超强精力在两个中年人里毫不落下风，靠不分敌我地边缘游击使那两人更依依不饶了。只见两团毛绒绒的红影和一个人影在白雪上群魔乱舞。

突然飞来一记流弹，正中远处安详堆雪砖的罗尔罗培的脸。

空气突然安静了。

“抱、抱歉……”茨卡看着他扔出的雪球在罗尔的脸上慢慢滑下。罗尔罗培一言不发地站起身，飞出了他刚刚还在辛辛苦苦堆的雪砖。

罗尔罗培，加入战斗！

“等等！罗尔你这么单薄……诶？”玛玛露仔细想了想，他才是这里力气最大的人，他可是巨兽啊。罗尔一加入战场，接二连三的雪砖形成了强大的火力优势，立即碾压了两位，对着两只小雀欲哭无泪的样子和刚刚自己的辛勤努力，他毫不犹豫！战场上掀起了暴风雪！

“我好不容易做得这么方正的……啊……”白令堆的完美雪砖全成了罗尔的炮弹。雪心摸摸她，“算了，到了春天也会化掉的。”

呆立观看中，一记雪砖飞到了玛玛露脸上，使她摔入雪中。

“啊！对不起……”是罗尔罗培干的！

玛玛露一言不发，爬起来后，左手往头上一拉——她把头上华丽的装饰全都解下来，丢在雪地上，“两位，帮我保管一下。”她对两只小雀说道。随后她便把地上本用来堆大雪人的球举了起来，朝着罗尔冲过去：“喜欢玩是吧！”

玛玛露，加入战斗！

打雪仗啦！

乱作一团的众人不分敌我，见人就砸。玛玛露一身白，在雪雾中时隐时现，她羽绒织作的长裙夹层里带了厚厚的雪，简直就是移动弹药库！攻势猛烈，罗尔反击招架不过来，但也没有倒下的趋势。他只好有些笨拙地躲避雪球，闪去树后，快速探头，诶，玛玛露呢？

缩回脑袋，转脸却和她对上了视线，只见她脚一踹树干，借反作用力后退一大步，罗尔便被树上落下的积雪淹没了。

“我认输我认输！好冷——！”他有点可怜兮兮地笑道，玛玛露便停下还要往他脖子里塞雪的手——

现在她的双手捏着他的脸。

罗尔罗培被雪冻得满脸通红，口中呼出白色的雾汽，正用着不太好意思的目光看着玛玛露的脸。她松开手，把他从积雪中拉出，他绿色的眼眸正因高兴而闪闪发光。

“给爷死！”杰米的雪球被茨卡闪开，不偏不倚砸中罗尔。

战斗还在继续！

玩到精疲力尽，大家便打算回房子里去取暖了。

茨卡和以西玛，父女两狼的毛发里夹了厚厚的雪，结块粘在毛发上，冻得他们瑟瑟发抖。玛玛露也如此，正被两只小雀训话。她忽然想起来：小玛的雪人，已经渣都不剩地回归大地了，而且还是被自己丢的……不过小玛很高兴，一点也不在乎，黏着罗尔罗培在说话。

年轻人们都走在前边，玛玛露和两位朋友、以西玛说说笑笑地走着，罗尔罗培只是面露微笑地看着她们。茨卡和杰米在后方搭肩并行，左右脚一深一浅地在雪地里留下足迹。

“罗尔真是个单纯的孩子啊。”茨卡望着几人的背影说。

“是啊。通常到了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心里多少有点龌龊的想法，像他那样真诚的很少见。”杰米感叹道。

“你很清楚嘛。”“我俩都在军队里待过的，你又不是不懂。那种年纪和想法都不能叫年少轻狂，那就是冒犯。”“至少罗尔很乖，他值得被人喜欢。”茨卡又说，“但我还是觉得他太早结婚了。毕竟他现在和小孩没差。”

“不也挺好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