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白眼神掠过大厅电视下的抽屉，冷静地指令，“去打开那个柜子。”话毕，转身背手踏上楼梯。

向文茫然，还是顺从地走向那实木抽屉，抽屉缓缓滑开，里面放的都是药酒、纱布、药盒……她瞬间明白，老板有注意到自己手臂上的抓痕。今晚这突如其来的关心，让她心中涌起一道暖流，逐渐弥漫开。

*

二楼书房中，洛白斜倚椅背，稍仰下颚，双目微阖，右手有节奏地轻敲着大腿，陷入沉思……

数天前，他和老温一起去凌京找到了南玄后人……

一位年已106岁高龄的老奶奶。满头银丝，脸上伸展出深深的皱纹。她躺在洁白的床上，床头柜上的蒸汽机缓缓吐露出白色的雾气。床的右侧，一扇巨大的玻璃窗晶莹剔透，窗外是无尽的湛蓝大海，白色波浪宛如连绵起伏的雪山。

在老人面前，他们展开纸张，上面复印着画卷上的神秘题字。老奶奶轻轻摇摇手，表示自己年纪已高，手脚不行，眼睛也不行了，看不清楚字，更无法翻译出来。

洛白徐徐卷起纸张，重新落坐床侧，问：“老人家，关于南玄的事情，您还记得多少？”

老人那布满皱纹的手抹了抹纯白被单，低声缓缓，苍老的声音如同夕阳下的微风，柔软温暖，她回忆道：“南玄，自古便与海共生。千百年来，南玄人依海而居，信奉天神与海神。在我5岁的那年，地震发生不久后，便引发了海啸，海水席卷南玄的每一寸土地，人们惊慌地向着高处奔逃，但是依然夺走了很多人的性命，很快，南玄便浸泡在海水底下。人们开始怀疑，是海神不再庇佑南玄，所以降下了这场灾难。为了生存，幸存者纷纷离开这片故土，向内陆迁徙。我的父母也带着我逃难。慢慢地，南玄成了一个被遗忘的角落，最终淡出了世人眼中。”说到最后时，老奶奶语气放得更慢些，哽咽，目光有了一丝不舍，这段记忆清晰如昨。

洛白的心犹如遭受重击，握了握拳头。

“你们为什么对南玄那么感兴趣？”

坐在洛白旁边的老温扶一下金框眼镜，微微倾身，态度温和，“老人家，我是开博物馆的，偶然得到一些字画，上面有些符号，我的朋友说像是南玄的符号，所以就冒昧前来了解更多南玄的往事，好回去做馆藏介绍，希望您能理解。”

老奶奶笑了，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年轻人有这份心，难得啊。这挺好的，辛苦你们了。我如果能帮到些许，也是幸事。”

洛白深吸一口气，“老人家，我听闻南玄曾有一任圣女，叫糜芳，您知道吗？”

奶奶的手在床单上微微颤动，似乎被这个问题触动了某种深藏的情感，心头被揪了一下，略平息了后，“看来你们功课做得不少。没错，南玄确实有一任圣女叫糜芳，但她的命运……不过她是历任圣女中，寿命最短的。”说到此处，老奶奶可惜地摇摇头，重重叹了口气。

寿命最短，她死了？这个回答让洛白顿感窒息，胸口一阵紧缩。他找了300多年的人，竟然早就不在人世，虽然这漫长的300年来，自己也曾经多次想过她也许不在世，但也只是猜想。但老人家这几句话，犹如重拳，狠狠地砸在胸口上。

老温的手搭在洛白的肩膀上，捏了捏。洛白的眼神说不出是伤心，还是无奈，抑或沮丧，但发出的声音异常急促：“您知道她是什么时候离世的吗？因何离世？”

奶奶似乎听出了洛白的异常，反问：“小伙子为什么对圣女糜芳这么感兴趣？难道是跟南玄有什么缘分？”

意识到自己表现得过于激动，可能会让对方感到压力，于是迅速平复心态，说：“我是在一些古籍和野史中看过关于糜芳的只言片语，想一探真实罢了，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糜芳的确是历任中较为坎坷的，但我与她不是同一时代的人，我只是个平民，关于圣女糜芳的事情，我所知甚少，很抱歉没办法回答你的问题。”

洛白脸色变得平静，眼里有几分失望和伤感，仍保持着礼貌，向老人家致谢。

他弯腰与老人家握手告别，即将踏出房门之际，洛白停下脚步，转身再度询问：“老人家，您相信这世上存在着前世今生吗？”

老奶奶嘴角轻抿，目光如炬，“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曾经世人都在传南玄有长生果，你是相信，还是不相信？”

洛白眼神闪烁，追问：“如此说来，圣女也有可能转世，今生或许有前世的记忆。”

奶奶别过脸盯着窗外的大海，窗外的大海在阳光下波涛汹涌，与奶奶的眼神交相辉映，仿佛在诉说着什么。半晌，“每个人都有自己愿意相信的事情。我只听说，南玄圣女是不会转世的，她们接受洗礼后，□□与灵魂都彻底献给天神和海神，誓死守护部落，圣女一旦死去，肉焚魂灭，永无轮回。”

两人心中各有波澜。

洛白和老温对视一眼，默默走出了房门。

少妇手捧着点心迎上来，想招呼他们在大厅坐下喝茶。两人婉拒了好意，感谢少妇的帮忙。

少妇开眉笑眼，“林主编跟我老公是好兄弟，帮帮忙也很应该的，况且有客人来找我妈聊天，她心里也高兴，就是眼睛和记忆力，从离海回来就一年比一年差。也不知道能不能帮上你们的忙呢。”

洛白心中一动，那幅画也是在离海被发现的，问：“老人家以前居住在离海吗？”

“是呀，我妈在离海生活了大半辈子了，2013年才愿意让我们接回来享福，再过几日，外孙就要从国外回来了，老人嘛，都是隔代亲。”

老温在一旁，露出些许无奈。

洛白瞥了他一眼，打趣道：“也有例外的。”

*

早上8点，向文早早起床，准备做一顿早餐。没想到老板竟比自己还早，穿着浅灰T恤和卫裤，在花园……练武？

向文定睛观察了半分钟，只见洛白双腿岔开，腰身下沉，蹲马步姿势透露出深厚的功底，出拳迅猛如风，收拳利落如电。

这是武功，平时只在电视上能看到。

由于是开放式厨房，她可以一边烹饪，一边时不时伸出身子，探着头偷瞄一眼花园中的武林高手。

鸡蛋在煎锅上滋滋作响，香气四溢。她脑海不禁浮现出昨晚雨夜里的情景，怪不得一打三，老板气都不喘一下，原来是个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不过那样子，真的很帅。她不禁感叹，这种英雄救美的桥段，也太偶像剧了。

正当她沉浸在遐想中时，一阵清新的风从落地窗吹入，洛白的肩膀挂着白毛巾走进来，汗水微微浸湿了衣衫。

向文的思绪被拉窗声带回了现实，她迅速将手掌正反各一遍地往身上的围裙蹭了蹭，小步地走出厨房，“老板，早上好！早餐马上就做好了，稍后就可以吃了。”

昨晚入睡前，向文就想好了，既然暂时要借宿在老板家，就要争取表现良好，如果被扫地出门，那么距离被炒鱿鱼也就不远了。唉，伴君如伴虎嘛！

洛白被她这突如其来的热情一时弄得措手不及。他一直以来都是独自生活，现在突然要和一个女人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多少有点不适应、不自在。

随手扯下肩上的毛巾，轻拭去额头与鼻尖的汗水，点头致意：“我先去洗个澡。”越过她，径直上楼。

对于这位老板，向文其实有着颇高的评价：帅气多金、武功高强、乐于助人、待人温厚、学识高品位高……这么细数下来，好像没什么缺点，就是平时待人冷酷无趣。

*

饭桌上。

向文摆出一副认真的模样，介绍着早餐：“虽然不太了解老板的口味，不过看电视上，老板们的早餐一般都是西餐吃煎蛋培根牛奶这些的。”圆滚滚的眼睛一亮，竖起食指，补充：“对了，还有咖啡。”说完，眼神有一丝小骄傲，想着老板刚才国外回来。

洛白看着刀叉，轻描淡写地：“我喜欢中餐。”

向文忙避开洛白的视线，脸上尴尬不已：“我明天就改正。”

接着，向文小心翼翼地探问：“老板，您今天有什么安排吗？”

温总说过她的工作是由老板直接安排的，小说不能连载了，她也不想在办公室从早坐到晚，还要接受眼神攻击或流言蜚语。

洛白喉结一滚，喝完半杯牛奶，放下杯子说：“下午去买个东西。”

向文立即来了兴趣，身子不自觉地倾向洛白，歪头试探着说：“您要买什么？我帮您吧。”

洛白抬眸看了一眼她，“这个东西，你买不到。”

这话就更激起向文的好奇心：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东西，只能老板才能买到！她的身体向洛白再凑近了些许，双手紧握放在下巴，俨然一副求人的模样，厚着脸皮：“老板，要不您带上我吧。您买了东西也需要人帮忙拿的。不然，我就只能回办公室，数着秒针过了。”鼓着腮，大眼睛眨巴眨巴。

估计连向文都不知道自己这个样子有撒娇的成分。不适应、不自在，她距离自己只有20公分了，洛白轻咳了两声，点头。得到允许的向文嘻嘻笑了起来，双手在下巴处疯狂鼓掌。

这模样有种海豹鼓掌的味道，一旦接受了这个设定，洛白不自觉嘴角上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