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虞下午坐车去往兼职的地方，当她走到西餐厅的铁艺玻璃门前时被餐厅的奢华迤逦的红色圣诞装潢震慑住，有点不敢走进去。

“你是新来的兼职？”

吴虞嗅到一股花香馥郁，尾调柑橘尾的轻盈香气，一个穿着浅蓝色牛仔背带裤的年轻女人侧身经过时特意转身回过头看向她。吴虞脸一红，在对方推门示意中走进餐厅。她拘谨地跟在大美人身后，左右观察餐厅内部的装饰，曲木家具贵气十足，金光闪闪的铃铛悬于屋顶，大片白色雪花流苏悬挂点缀，餐厅中央的巨型的，造型华美的圣诞树让整体氛围变得更加气势宏大，四处放置的色彩饱满的圆形花艺独特罕见，让人恍如穿越国界和世纪。

吴虞在对方的示意下坐到调酒吧台边的高脚椅上，从口袋里掏出楚闵执事先为她准备的私人名片递给对方。

大美人接过名片象征性地点了点头，直接说到，“我们这里有专业院校毕业的青年演奏家能弹钢琴，所以我没有多余演奏的位置留给你。”

吴虞愣住，但想到自己就是个退步的半吊子没有争辩有些失落地垂下头。

“不过今天圣诞节客流多，紧跟着又是元旦确实缺人手跑大堂，这种活你要是不嫌弃，我给你算50块一小时。”

吴虞眼睛瞬间回神，立刻朝对方点点头，50块一小时已经是她听过最值钱的零时工了。

大美人一哂，自报家门，“我是这家店的店长，你可以喊我Co姐。”

吴虞腼腆地喊了一声，“Co姐。”

Co姐做事高效迅速，勾勾手指使唤吴虞到员工休息室，让其他刚准备上班的同事帮忙找出一套全新的工作服。

吴虞拿到立领白衫，灰呢色马甲背心和同款及膝裙，腰间系白绸缎的蕾丝花边围裙。好心的同事借了吴虞一双白色丝袜搭配复古牛津鞋。

“哇，你穿着一套跟洋娃娃似的。”Co姐站在吴虞伸手替她梳光明顶发型，大声赞叹引来其余姐妹的围观。

吴虞的脸血色上涌，她听着陌生的同事们不停说着“不愧是小妹妹”“高中生就是嫩”这类令人脸红的话。

餐厅正式营业前的时间还有空余，Co姐照例给大厅的员工开会，尤其强调今晚的圣诞节有多么的重要，不容出错。

吴虞听出紧张，散会后在Co姐的指示下跟着一位大学的兼职生先熟悉环境和各种细节流程，繁琐而多。吴虞深怕自己记住下，像默谱那样在心里默背各种规则。

一晃，时间将至饭店，餐厅的灯光全部亮起迎接客人。

Co姐换上店长的西装套装，脖颈间系着一条蓝色印花丝巾跳色搭配。她把吴虞带在身边没有立即让女孩单独行动。

吴虞面对陆陆续续不断出现的客人一下子精神紧绷施展不出得体的笑意，好在Co姐挡在她身前从容不迫的应对。吴虞察觉出店长要带她的用意，就是防备她失态。

Co姐周旋于餐厅的各个餐桌，时不时提点身后的吴虞赶紧见机为客人添茶，倒酒，换餐盘等等。

吴虞不敢走神，忙到深夜听到钢琴的琴声时才片刻的放空。她站在角落抱着已经没有茶的水壶，凝神看向安置在巨型圣诞树旁的三角钢琴。

同事匆忙拍了一下吴虞的肩膀，提醒她快去后厨帮忙端甜品。

吴虞看着粉色巧克力酱抹上的慕斯蛋糕，心里忽然变得空落落的，她为什么不是那个弹钢琴的演奏者，怀着这份空落落的心情，她下班时才惊觉她如果在慢吞吞地就会错过末班车！

员工休息室里因为下班时间变得拥挤。吴虞跟Co姐说明情况后，直接披上外套背上书包冲出西餐厅的后门，一路快跑冲向公交车站，奋力挥手拦住那辆即将关门的公交车。

吴虞坐在后排靠窗休息，一颠一颠的路况唤醒她身体四肢的疲惫感，她缓缓地合上眼，在陷入深眠之前立刻正身坐直，睁大眼睛驱散那沉重的睡意，重新听清下一站的预备播报，即将抵达爱晚。

吴虞有些疲累地抱着书包休息，眼角瞥见坐在自己旁边位置的啤酒肚男人，明明有许多的空位，但男人偏偏坐在她身旁。吴虞提前起身小声示意对方屈膝让路，在二次说完话后，吴虞泄气地挨着边缘的缝隙，膝盖擦过对方的腿走出去。

公交车停靠开门，寒夜浸透人心。

吴虞裹紧外套低着头穿过马路，爱晚的公交车站在小区南面，她还需要绕一个拐角才能走进西门。她眼角往沥青路面看，果然看到被路灯拉长的人影正紧跟着自己。

冷风强劲而过，树林婆娑作响，碎影凌乱打碎了地上的人影。

吴虞的每一步都快过一步，当她一直低着头胆战心惊地留意那道影子时，有只手牢牢抓住她的的手腕。吴虞几乎是惯性向前撞上人墙，本能地陷入恐惧紧闭眼睛。

“你跟着她干什么！”

吴虞听到熟悉声音猛地抬起眼，看到林渡荆眉心紧皱瞪视着跟踪她的啤酒肚男人。

林渡荆极其不耐烦地朝啤酒肚男人加大音量吼道，“你TM的跟着她想干什么！”

吴虞也被林渡荆强悍刚硬的吼声吓到，好在啤酒肚男人外强中干，见到比自己身材更高壮的年轻男生立刻认怂，撇撇嘴转身就走。

林渡荆忍着想要去揍人的冲动，侧过身正视晚归的吴虞，从上到下打量她一身奇怪的穿着，不顾她的闪躲伸手解开她的外套纽扣直接看清她内里的穿搭和裙子下那双穿着白色丝袜的纤细小腿。

吴虞咬着唇，合上自己的外套后，听到林渡荆闷气说了句“回家”。

两个人走进501的大门前一句都没有多说。吴虞伸手摸到墙上的开关打开灯源，屋顶的灯光照得她无处可藏。

林渡荆一点时间都不给她逃避，冷声追问她，“我给你发信息你为什么不回我。”

吴虞把书包放在餐桌边，她的手放在椅子上维持立正的姿态。她眼神回避林渡荆的视线回答，“我…工作的时候没看见。”

林渡荆难以置信地盯着吴虞，“你！工作？”

吴虞迫于林渡荆的逼视压力，点头再次承认。

林渡荆语速越发急躁加快，“期末考试的前夕你去工作？你是疯了吧！”

吴虞不说话，两个人的气氛僵持住。

林渡荆仰头逼迫自己不许再高声对吴虞施压，他平静完情绪重新面对吴虞，像是面对一只楚楚可怜的兔子。

“如果你需要钱我可以帮你。我猜你不问我寻求帮助是因为这笔钱不是你需要，而是别人需要，你想赚钱给谁？”

吴虞咬唇，林渡荆一瞬间就提炼出重点的问题，显然她无法在他面前说谎，吴虞卑微地解释，“江瑶，她出了点不好的事情。”

“江瑶？你怎么会跟蒋春的女朋友熟到这种地步，还要为她去打工赚钱？”

“她是我的朋友……”

“吴虞你懂什么是朋友吗？你一个重点高中的学生和一个来历不明的社会人做朋友？你还真心相待？她对你毫无价值，只会拖累你的情绪！”

“林渡荆，你为什么总是用价值去衡量另一个人。也许你交朋友看中的是别人的能力，但我没必要和你一样，我就是想和她做朋友。”

“我是怕你被骗！如果她真心对待你，根本不会让你一个高中生去替她赚钱！你给清醒点！”

“没有！她没有！”吴虞急得眼泪泛出，“我只是想帮帮她，她意外怀孕要动手术没有钱，所以…你能不能…相信我。”

“她犯错，你凭什么替她承担。”林渡荆冷酷地回应吴虞。

吴虞脑子一片白，连眼泪划过脸颊都没有发觉，只是这一瞬间，她才发觉林渡荆和她有那么深的隔阂存在，他们无法认同彼此了。

“她犯错，她就应该自己承担责任。”林渡荆绝对不要吴虞去做一个为他人奉献的角色，语气残忍到已经失控。

半开的大门缝隙有风声流窜，吱呀一声被人完全推开。

吴虞的视线越过林渡荆的肩膀看到晚归回家的何明仪穿着紫色的旗袍单手拎着包走进来，在他们两个都还没有反应过来时，何明仪已经出手朝林渡荆的脸上扇去一巴掌，清脆响亮。

“我怎么教出你这么冷血的家伙。”

何明仪冷漠地看了自己的孙子一眼，随后打开手工包袋从里面抽出出门备用的五百块钱塞到吴虞手里，叹着气说，“好孩子。奶奶现在的钱不比以前宽裕了，这个就当是给你朋友买点营养品。”

吴虞机械般地点了点头，抹掉眼泪说，“谢谢奶奶。”

何明仪面对林渡荆满眼的愤怒和不解没有当即解释，用眼神示意孙子跟着自己离开不要打扰吴虞休息。

吴虞手里捏着红色的纸钞，轻声地道别两位邻居后关上房门。何明仪走在前面，她和林渡荆的眼神短暂的交汇而过，怨怒和卑怯皆此融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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