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闵执还有重要的客人要作陪，吩咐酒店的服务管家照顾两个女孩，临走前还特意在吴虞的耳边说，“十五楼的那架钢琴，你想弹的话就直接过去，不要客气。”

吴虞的鼻息一时被楚闵执馥郁深邃的古龙香水味侵占，她懵懂抬眼时对上他那双桃花笑眼时，出于紧张浅浅点头，都忘了说谢谢招待。

谢影婉拒了管家的领路，带着吴虞坐电梯抵达25楼的自助餐厅，高层巨幅落地窗，24小时恒温柔风，菜式丰富美味，摆盘精致。

吴虞虽然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但她平时也绝不会单独来这么奢侈的地方，她端着盘子跟在谢影身后，看谢影慢慢路过几个不同风味的餐区都没有任何停下来的举动，直到走到甜食区时稍微驻足多看了会儿形状精美的酥点，结果还是一点都不拿。

谢影似有所觉地回过头，看吴虞还是拿着空空的白盘，提醒她，“你不用跟着我，想吃什么随意拿。”

吴虞意识到自己太没有自主性，就近拿起叉子连忙夹了几块绿玉糕。等到她和谢影选好餐桌坐下，发觉自己没有完全忘记拿主菜和主食，还是服务生直接帮她端来喜爱吃的鳕鱼和蟹肉。

酒店落地窗边的风景位绝佳，傍晚的烟紫色霞辉旖旎朦胧，夕阳残余的耀光闪过玻璃面，温暖地刺过谢影冷白的皮肤上，她神色依旧淡然，好像不存在令她有任何能够动心的事物，但她又并非完全冷漠，自如体贴地说几句话环境寂静会带来的压力。

“你喜欢吃螃蟹？”

“我的话，淡水鱼和海鲜都很喜欢。”

谢影还是米饭和酸奶，连切块的水果都没有动过。

“我们之前就在这里见过对吗？国韵丹青的展览。”吴虞小心地找到一个惬意放松的时机问话。

谢影抿掉嘴唇上的酸奶时酒窝会自然出现，她没否认“对。”

吴虞松了口气，“我的邻居是一位画家，她以前在我小的时候给我画过几幅小像。我那次参加展览的时候发现那几幅画的收藏者的名字是“谢影”，那个不是重名吧？”

谢影掌心轻轻托着下巴，看着吴虞点头，“不是重名，收藏者是我。”

吴虞怔怔出神。原来谢影早在遇到她之前就知道她，原来她们之间的竟然还藏着那么深的一层因果，原来她对自己的亲近并非无缘无故，原来她也想要看一看画里的人是怎么样的。

谢影在吴虞出神时，接起手边响起的电话。她没有刻意对吴虞回避，江瑶在电话对面吵吵囔囔的，听到谢影说在和吴虞一起在吃自助餐，说完“立马赶来”就挂断电话，比风还要着急。

谢影对吴虞解释，“她就是这样的人，想到什么就要做什么。”

吴虞顺口回应，“我喜欢江瑶这样的性格。”

谢影无声一笑。

吴虞屏息，在灯光下近距离感受着谢影的五官，眉眼清冽，鼻盒秀气，想起谢影说话从来没有大声，即使玩笑的语气也从容，常常被她的干净的气质所迷惑。

谢影提醒吴虞，“你喜欢她但不要告诉她，不然她会得意的，她得意起来就会开始随意任性，可能还会颐指气使让你做事。”

吴虞恍然地点了点头，谢影对身边人都有很细致入微的观察，那她对自己也是一眼看透吗。吴虞用叉子插住最后一块鳕鱼肉，新鲜滑嫩的鱼肉入口即化，她吃得餍足，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还没问谢影和楚闵执是什么关系，她明明快问到了，谢影夸赞她，又聊到江瑶，让她逐渐无缘这个近在嘴边的话题。

餐厅的服务生会端着盘子送冰淇淋，走到吴虞身边时托盘放低到她面前讲解口味。吴虞不太习惯这样贴身仔细的招待，犹豫地挑了一份布朗尼的冰淇淋。她第一勺就被布朗尼的口感惊艳，把水晶碗推向谢影想让她尝试时，江瑶牵着另一个人的手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江瑶牵着男友蒋春走过来，笑着示意谢影坐到吴虞，方便让她和男友坐在一起，“你们怎么不早点说在这里吃自助餐啊。”

的谢影和江瑶解释，“我和吴虞也是下午碰巧遇上的，你自己天天约会不见人影，还要怪我不找你吃饭？”

吴虞坐在里侧的位置对上陌生的蒋春，礼貌地颔首示意后错开视线看向神色明媚的江瑶，透明的水晶流苏耳环晶莹晃动。

江瑶不许她们先走，重新牵起蒋春的手像是连体婴般亲昵，让旁人有些吃不消那种甜蜜的幸福。

吴虞为了陪江瑶又要了一份布朗尼冰淇淋，浓稠的巧克力酱化开在水晶碗壁，气味香浓。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该相信直觉，谢影好似有意地漠视冷淡蒋春。

江瑶准备问吴虞再跟服务员要一份，谢影匆忙制止“，她晚上海鲜吃得不少，再吃那么多冰的东西对胃不好。”

吴虞紧跟着点点头，“我确实吃得差不多了。”

“那倒是，反正只要谢影在这里，我们都能免费来吃。”江瑶嘴快，无意泄露出不寻常的问题。她转身就和蒋春分享甜品，姿态亲昵，忘乎所以地享受恋爱的快乐，偶尔想起还有两个朋友在场，笑铃铃地问她们，“等会我们开个房间吧，套房里看电影唱歌打牌都挺开心的，可以再叫一帮人来玩。”

吴虞愣住，心里下意识地反应是溪山湖的套房不是至少该四位数吗，怎么都不像实习生护士的工资能轻易消费的起的物价。

“吴虞等会要上楼弹琴，不玩其他的了。”谢影直言婉拒江瑶的提议，忽略过对面的两个人同时吃惊地朝向腼腆的吴虞。

吴虞在谢影的注视下“嗯”了一声。

蒋春盯着吴虞，冷不丁地勾唇说了句，“原来瑶瑶说的那个会弹钢琴的新朋友是你。”

吴虞触上蒋春那双打量她的目光。她上一次在星空餐厅没有仔细看清蒋春的脸，这次餐桌面对面的距离，想逃都逃不过。她不敢明目张胆地打量对方，礼貌对视两眼就垂下薄薄的眼皮。蒋春没有楚闵执那样英俊浪荡到令人深刻得移不开眼，他只是普通中上的长相，额头偏窄，左边的眉峰断了一竖，两颊微微内陷显得他有些单薄，细看后也没有第一次穿着西装远远亮相的隆重感。

十五楼的画展结束后，还有一部分画作被重新排列挂在大型宴客厅，每幅画作旁边还有画家的亲笔签名的白色纸卡，凸显出楚家的气魄财力。

江瑶没看过画展，陪蒋春看了两幅作品就没了耐心，走到红皮沙发边坐下休息。她歪着身掌心托着下巴看吴虞神色虔诚地把十指放在黑白键上，转身对男友说“她好认真啊。”

蒋春眯着眼，他弹钢琴十多年也没碰过百万级的贝森朵夫，真正的钢琴演奏者都会向吴虞那样虔诚到贪婪，江瑶不懂那种抚摸钻石的喜悦。

“你过来坐。”吴虞招手让谢影做到钢琴长凳的另一边，“你坐在我旁边看我弹，听起来效果会不一样。”

“我不会影响你吗？”

“有的话也是好的影响，让我专心弹给你听。”

吴虞心里已经有了曲子，可能是墙上那些繁花似锦的青绿粉红，让她想起还没有坠入爱河的罗密欧与朱丽叶，爱恋只是世俗的定义，他们更像是彼此认可的忠贞的玩伴，会偷偷爬上梯子在墙边诉说想念，期待明日游戏，仅此足以欢欣鼓舞。

水晶吊灯的斑斓碎影落在三角立式钢琴上，吴虞的十指在黑白分明的琴键上幻化出宏大的，至深的情意，浪漫是其表，真诚是其心。

一曲结束，吴虞没有间隙的又弹起勃拉姆斯的练习曲。

蒋春走到钢琴旁突兀地鼓掌，他重新审视她的时候难以置信又充满惊喜，“你真的不是艺术生？这种水准的演奏一定是跟过钢琴家，参加过不少比赛的专业级选手才能弹出来的。”

吴虞没有应承夸赞，谦虚回应，“是钢琴好。”

蒋春刚想再往前走两步接近吴虞，谢影在他的意图彰显前先抬起眼冷漠地扫过他，让他唇角勾起的笑意僵住，他这个堂妹对他戒心依旧深重，连个新朋友都不让他多靠近一份。

吴虞还沉浸在钢琴的音色里没有分心发觉身边的异常，她接着又弹了两首曲子，每次结束都能感受到蒋春投向她的那种逼近式的好奇地打量。吴虞隐隐发觉蒋春因为她的钢琴而忽视了身边的江瑶，她故意问谢影时间，提早结束了这场临时起意的演奏会。

江瑶毫无所觉，还拉着吴虞的手说，“没听够，下次还要听。”

“嗯，只要你喜欢我就弹给你的听。”吴虞对朋友向来不会吝啬自己的唯一所长。

一个多小时后，吴虞的练习演奏终于结束。

四个人同行离开，他们走到电梯时江瑶突然转身要去上洗手间，还挽着吴虞让她陪自己一道去。

江瑶洗完手照着镜子检查发型，从包里拿出唇釉重新擦了一遍亮晶晶的红柚色。

“吴虞你是不是一个人住来着？”江瑶在镜子里看可爱听话的乖宝宝吴虞点点头，继续说道，“你有没有发现，谢影从头都没有和蒋春说过一句话。我最好的朋友和我的男朋友是堂兄妹的关系，但偏偏因为某些原因他们关系不怎么好。我夹在中间真的为难了很久很久。”

洗手间的灯光亮堂，干净的大理石纹路清晰匀柔。吴虞好似落入炫光中，大脑有些晕乎乎听着江瑶说话。

“我比谢影大几岁，但我很清楚自己没有谢影那么聪明，我没想到她读书那么好能考上城南高中，我很为她高兴，真心希望她越来越好。”

江瑶收好唇釉放回包里，侧过身面向吴虞拉起她的手，“我想转租自己的那间公寓搬去和蒋春住。你能不能收留谢影住在你家里，你不是也很喜欢她吗。”

吴虞那刻无言以说，完全没有反应过来江瑶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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