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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痛苦之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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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打扰您上课了。有任务安排给这个班的学生,能让我进来讲两句吗?”

新一周的周一,菅由理突然闯进国文课课堂,向一年级学生们宣布他们有一个新任务。在授课老师离开教室后,菅由理不客气地擦掉了黑板上的板书,擦得干干净净,这让没来得及记笔记的灰原雄发出一声悲鸣。

“这次任务你们三个人一起去。任务不难,三级咒灵,你们中随便一个人去就能干掉那家伙。不过呢这个类型你们入学以来都没亲眼见过,正好一起去熟悉一下。”菅由理解释完,抄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本次任务要祓除的咒灵类型。

“广域徘徊怨灵①?”朝露透见过几次这种咒灵,不禁皱了一下眉头,“活动范围清楚吗?”

大部分咒灵都像地缚灵一样扎根于诞生之地,而这种咒灵不同,它们能在更大的范围里游走,并在这个范围内沿某一条固定的路线徘徊。所以遇到这种咒灵,最重要的是它的活动范围和路线,而非等级。

“具体信息等下西山先生会向你们说明,情报室那边还在整理路线。但是请放心,那只咒灵的活动路线基本是在千代田区的居民区和学校附近,已经被「窗」目击过好多次了。”菅由理冲自己的学生们粲然一笑,“接下来就等西山先生的联络吧,到时候再出发。该做的战前准备记得做好哦。”

灰原雄一如既往代表同学们作出朝气蓬勃的回应,七海建人和朝露透则是各自检查起自己的咒具了。就算那些情报人员的工作效率大多数时候都低得吓人他们恐怕不能很快就离校,但是提前做好充分准备总是没错的。

而这一检查,正好让朝露透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把新宿工房的钥匙放进腿包了,原本它应该放在书桌上的。

这种东西随身带着也不会产生任何影响,但是朝露透偏偏想要把它放回宿舍去。她站起来,向菅由理报备了一句,然后快步离开了教室。

校舍外的天空蓝得令人心情舒畅,白色云絮缓缓流动,朝露透仰着头,不自觉地放慢脚步。

而路过一段坡道倾斜角度略大的台阶时,她听见有对话声从台阶上传来,并且伴随着两种轻重不同但是一样稳健的脚步声。有两个人在往上走。

“昨天接到总监部的通知,今天——不,最近两个月任何人都不能进入「忌库」了,所以两个月还要麻烦您再来一趟。”

“没关系,我明白,因为‘那个’快要到了嘛。倒是我这边有点过意不去,明明是来工作的,却和夜蛾先生聊了很多孩子的事……”

“不,作为老师本来就应该和学生家长多沟通学生的情况,尤其您是咒术界人士,没什么可隐瞒的。但是我并不负责一年级,对朝露了解并不深,没能帮上更多忙我才是非常过意不去。”

听到自己的姓氏,朝露透脚步一顿,低下头转过脸向台阶看去。

“啊,我记得一年级的班主任是菅由理小姐对吗?”其中一个人语气中带着笑意,“说起来很有缘呢,菅由理小姐在很久以前曾经帮助过透。”

“还有这事?我没听菅老师说起过。”

“应该是不记得了吧,毕竟只是举手之劳。我只是想说,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可真是奇妙。”

“确实。”

那两个人的头终于露出来的那一瞬,朝露透心里骤然一紧。两个人中一个是居然没带任何咒骸在身上的夜蛾正道,另一个是比夜蛾正道略矮一指的朝露时翔。

朝露时翔仍然是穿着一套黑色色无地和服,脚踩木屐轻轻地走,和他这几年越发消瘦的体型匹配得上。他扎着头发,脸颊两侧垂着几缕因长度不够而扎不牢的头发,但它们在他走路的时候纹丝不动。至于那双颜色偏暗的红瞳,在朝露透看到他的那一刻便同时锁定了台阶上方的朝露透。

随后,以苍青的天幕为背景,他苍白的面容上浮现出一个笑容。

“好久不见。这个时间,没上课吗,透?”他用慈爱的口吻如此说道。

朝露透非常想扭头就走。然而夜蛾正道还在,她只能尽可能安静地和朝露时翔对视。她一时间不知道怎样反应才比较正常。

和其他人提起朝露时翔时她从没有情绪变化,她以为自己早就做好和他见面的准备了,可当这天真的来临,她才知道自己根本没有过任何准备,第一反应仍然是逃避。

因为只有在真正面对他本人时,她才会想起那深深扎根于灵魂和血肉中的强烈感情。

“哟,好久不见,时翔先生!”她突然被揽住肩膀强制转身正对两位年长者,五条悟近在咫尺的声音拉回她的思绪,“又是来工作的吗?”

他为什么会出现?这下可热闹了。朝露透发现自己摆不出任何表情。

五条悟又低头去看朝露透:“我在教室里看见你跑出来,还以为你翘课出去玩呢。原来是来找时翔先生啊。”

朝露透复杂地看了他一眼,解释道:“不,我们一年级被安排了任务,我是回宿舍放东西的。很快就要走了。”

这个时候她特别想咒骂总监部那群情报员——工作效率真的不能再提高一点吗?她真的需要立刻离开学校!

“哦,那个广域徘徊咒灵任务吗?你们没问题的,记得做好准备,尽量不要受伤。”夜蛾正道叮嘱道,却在看向五条悟时黑下脸来,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悟!你又翘课是不是?!给我回去!”

五条悟当然没有听夜蛾正道的话。夜蛾正道很想教训他一下,好在这次有朝露时翔帮忙说了两句好话,夜蛾正道才没有采取武力手段,不过一顿批评是免不了的。

师生走去了挺远的地方,是两边互相难以听见声音的距离。五条悟走过去的时候惊讶地回头向朝露父女这边望了一眼,但并没有反抗脸色阴沉的班主任,抱着脑袋表现得漫不经心。

“我听菊池的秘书说,你上周六通过孔时雨去见过一个人?”朝露时翔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响起。

“是啊。”

“你应该记得,你现在还是菊池海里的直属部下,他随时随地都在盯着你。你继续做这些事的话总有一天会惹上麻烦的。”

朝露透扫了他一眼,垂下视线盯着地上的一颗小石子,平静地陈述:“如果可以,我也不想做多余的事啊。你才该反省一下吧?我查到你丢出去的那些咒物化咒具的去向了,现在又当着悟的面随便控制周围的人,你这样让我很难办。”

朝露时翔缓缓开阖了一下眼睛。

“你可以不用管我。”他说。

朝露透又看向他,看见他微微皱着眉头,却是表情诚恳地凝视她。但他是否真的诚恳,她不知道。因为她感受不到她爸爸的情绪,从小就是这样。就算她施展术式,也不会看到任何东西。

两秒之后,朝露透收回视线看向距离她最近的一棵树,把「业火」反挂在肩膀后。

“可以?”朝露透冷淡地开口,“在这个最看重血脉和术式传承的咒术界,我是不可能和你解绑的。一旦有一个外人知道你的事,我们全都会完蛋。你觉得我有得选吗?”

朝露时翔站在原处,注视着朝露透。但是朝露透始终没看他。沉默许久,他只好再次主动开口,选择一个相对普通的话题:“对了,你过得怎么样?到学校以后有好好睡觉吗?”

朝露透嘲讽一笑:“要是你一闭眼就看见因为你死掉的人,你能睡得着吗?”

“我就知道。你这样下去不行,身体会垮的。还是找个时间和四宫医生见面吧。她一直很关心你——”

这话让朝露透突然感到怒不可遏。

“是去见医生,还是想找机会拿走我脑子里的东西?”怒火让朝露透每说一个字都要受一次折磨,可她不得不继续说下去,她无法控制她自己,“我最后说一遍,我是出于理解和感激才没有对她做什么,不意味着我原谅她、原谅你们了。我理解她为什么那样做,我感激她是真心想要治好我,但是我绝不可能再去见她。如果只有拿走我的记忆才能帮我活下去,我宁愿你们直接杀了我。”

朝露透实在敌不过快要喘不过气来的感觉。停下来,深吸一口气,而后慢慢说着:“以前那种天真生活很可怕。我每次觉得辛苦的时候就会回想一下那段时间,然后——然后就会想,我要是在那时候就死掉该多好。这样的话我什么都不会知道,也不会把灾祸带给更多的人。”

空气再度安静下来。父女俩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对方,一动不动仿佛两座咒高里随处可见的石雕。几秒钟后,朝露时翔轻轻笑了一声。朝露透看不穿他的情绪。

“那就算了吧。”他平静地说,“不想我管你的话,就学会一个人生活的时候照顾好自己。少让家长操心。”

强烈的厌烦情绪漫上心头,朝露透“啧”了一声。朝露透不止一次在他面前提到“想杀死自己”的话题,最后都会被他转移到不相干的事情上。她早就不期待他会正面回应,但她仍然控制不住反复提及。非要说个原因,也许是她一厢情愿地认为这样说以后至少能感受到他的痛苦。

“聊点别的吧。”朝露透隔着刘海揉开自己紧锁的眉头,尽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上次让百笑太太转达消息给你,只是说了禅院家的事。其实我一直挺想问的,你的手怎么样了?应该没有不方便的地方吧?”

没想到朝露透会问这个,朝露时翔回答前稍微一愣:“很好。和被砍断前没什么两样。”

朝露透感觉肩膀莫名其妙地轻松了很多,抬眼眺望天际。

“优世真的是个好孩子,托他的福。”她忍不住喃喃自语,顿了顿,脑海中恍然浮现出一张温柔的面容,不由像感叹一般低语,“「尘劫」真的是很厉害的术式。”

“……是啊。”朝露时翔发出一声叹息,“说起来有个问题我也一直没有问你。”

“什么?”

“我得到救治并安全离开的代价是什么?”

朝露透仍然眺望着远方:“很简单啊。优世很好说话,我就是答应帮他出去见了克也哥和双叶姐,为了见到爸爸妈妈他什么都愿意做。”

“这是救治我的代价,那我离开朝露家的代价呢?”朝露时翔强调着,“就连兰女士也不知道。她说你从来不提那天和那群疯子谈了些什么。”

“没什么好提的。不过就是多一个束缚,习惯了。”

“那就是麻烦事了。告诉爸爸吧。爸爸能帮你解决的。”

爸爸?

恨意瞬间像巨石一样砸进朝露透的胸膛,几乎要将她的心脏整个碾成粉末。这份痛楚和记忆同时撕咬起她灵魂的缺口处,她无处可逃。

“爸爸?”朝露透麻木地张合着嘴,视线转到他脸上,感觉自己笑了一下,“得了吧。哪有爸爸说走就走,把女儿抛弃在同一个魔窟两次啊。”

这话无疑击中了朝露时翔。因为他虽然仍保持原来的姿势,但是他第一次没有直视朝露透,头低了下去。朝露透在他的头顶看到几根白发,但她眨眨眼,又不太确定了。她觉得那是明亮天光造成的错觉。

“告诉我吧,我来帮你解决。”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重新直视朝露透的眼睛,态度坚决地重复。

朝露透却摇摇头:“不需要。你还是安心呆在你的工房里研究你的咒具吧,别担心,我会努力不让你给我收尸的。”

朝露时翔不依不饶:“透,我知道你已经积攒一定的阅历了,但那些还不够。关于咒术界,你还有很多东西没有看到。”

他顿了顿,然后用冷漠的口吻陈述道:“只要被卷入海浪,没有游鱼可以全身而退。无论你有多强,无论你活了多久。”

朝露透面无表情地回视着他。

“但是相信我,我能保护你。只要把那些麻烦事交给我,你就能活下去。”他说。

父女之间又被沉默环绕。

朝露透忽然想起那个黄昏。

——那个,他一边说着“有他在谁都不可能伤害她”,一边亲手将她送进地狱的黄昏。

口口声声说要让她活下去的人,也是夺走她活下去的意义的人。

恨意还在身体里膨胀,寄居在咒具里的咒灵也因为她的情绪变化开始蠢蠢欲动,但是朝露透什么都没有做。她听见自己笑出了声,但那个声音比起畅快的“哈哈哈”,更像哭泣时发出的呜咽。

“不要。”她说,“我不相信你。准确来讲,是从来没有相信过你。”

她往校舍的方向转身,打算回教室。她只想尽快去做任务改善心情,别的事都不想关心。

然后她看见了五条悟和夜蛾正道。

夜蛾正道倒是脸色如常,好像什么都没听到——朝露透可以肯定,他是真的什么都没听到。但是眼神有些冷淡还面无表情的五条悟明显情绪很不妙。他们的位置离她不远,按五条悟的听力听清楚是完全没问题的。

换做平时,朝露透一定会纠结一下五条悟究竟听到了多少。但是现在,心情糟糕透顶的朝露透只想赶紧走自己的路。

哪怕挂在肩膀后面的「业火」突然自己剧烈晃动了一下,明显弹出一股咒力,她也没有理会。

没有人拦住她。她丢下那三个人,快步走向她的目的地。

下午三点左右,朝露时翔结束工作,被夜蛾正道送到他下车的校门口。他准备搭乘某位辅助监督的车去东京站,然后自己回京都。

但是车已经停靠十分钟了,他看起来却没有要上车的打算,一直眺望着天边。

又过了五分钟,五条悟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身边。

“问过七海了——啊,就是阿透的同学,他说他们要晚点才能回来。阿透看起来没什么事。”五条悟冷淡地说。

“希望如此吧。”朝露时翔视线转向五条悟,那双和朝露透同色的眼睛里投出的视线也极其冷淡,“悟君其实想揍我吧?”

五条悟翘起嘴角,并不否认:“感觉和读心很像了啊。阿透的术式也会升级成这个样子吗?”

“和术式没什么关系。见的人类足够多以后,我只用看一眼就能知道人类的想法。”朝露时翔微不可闻地轻哼一声,“找我想问什么?”

五条悟瞟了他一眼,双手插兜,语气懒洋洋地问:“把她一个人丢在朝露家是怎么回事?”

五条悟走过来时朝露透正好提到这事,朝露时翔不意外他会问。他答:“我只是……想试试。”

“哈?”

朝露时翔侧过身面对五条悟,举高自己的右手,单薄的衣袖顺势滑到手肘以下。

“悟君,你有在我手臂上看到什么吗?”

五条悟皱起眉细看,接着摘了墨镜,却疑惑地皱起眉头。

“没有什么奇怪的啊。”他说。

“其实在半年前,我的手臂在这里被人砍过。”朝露时翔用手指点了一下肘关节,眼神有一瞬间稍显冷漠。

“哎?”

“你应该记得你来东京以后透失联过一段时间吧?”看见五条悟点头,朝露时翔叹了口气,“其实是因为朝露家把她关起来了。在那之前发生了一件很难解释的事,他们借机想把「业火」和透完全剥离,也就是强行解除主从协议。透她……想必受了很多苦,但是我没去救她,因为我要做一些准备。差不多就是去年咒高交流会的时候吧,我下定决心去和朝露家谈判。但是我完全没想到——在我分心的时候那孩子会一刀劈过来。从手肘这里完全被切断了。说实话,还挺痛的。”

去年交流会。时间线对上了。五条悟张了张嘴,又不自觉想象了一下朝露时翔轻描淡写带过的那个画面,然后就被恶心到了。

一个靠双手吃饭的咒具工匠,被切掉半条手臂,只要控制住他不对他用反转术式,他这辈子都会是个残废。

摧毁朝露时翔在咒术界立足的根基,这种精神折磨比杀了他更有效果,而朝露家想取得什么效果,用脚趾头想也知道。

“这事阿透怎么处理的?”他的语气里忍不住染上火气。

“她亲眼看到事情发生的,我没想让她介入。但她挣脱了我的约束,冲过来挡住我。她一直站在我面前,我感觉得到她很痛苦,她在犹豫,但她最后还是选择了保护我。反抗我让她术式过载,她自己都站不稳了,还是为了我和朝露家开战。”

回忆也令朝露时翔有些动容,呼吸都有些颤抖。他停了下来,放下手,沉默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在那天我才意识到一件非常重要但被我无视至今的事情——只要我还活着,我就是她的弱点和枷锁。要不是我还在,她不会变成现在这样。是我对不起她。她恨我是正常的。”

停顿两秒,他喃喃自语:“但我知道,这种基于血缘诞生的枷锁,外部的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可能破坏它。所以在治好手后,我就一个人离开了,把她一个人丢在京都。在今天以前,我没再见过透,也没联系过她。”

五条悟脑子里冒出很多想法,有的甚至还涌到了嘴边。但他最后也只是推了推墨镜,将全知的「六眼」严严实实挡在后面,用烦躁的口吻嘀咕:

“那个笨蛋。”

直到夜幕降临一年级三人组才带着满身疲惫回到学校。菅由理没骗他们,今天的任务对象的确不算强;但辅助监督西山司传达的情报并不完善,那只广域徘徊咒灵移动速度非常快,而且有智慧,发觉打不过咒术师后居然会自己改变路线!三人追着它跑过去跑过来,几乎跑遍整个千代田区,还要营救沿路的普通市民……祓除咒灵以后三人几乎是瘫倒在路边等待西山司来捡尸。

不过疲惫没有战胜饥饿,在山下的便利店灰原雄和七海建人先下车觅食,留朝露透一个人继续坐车回学校。两位同学和西山司都建议她一起去吃晚饭,被她敷衍过去了。

她现在只想快点回到自己的私人空间,什么都不要想,什么都不要干。

但没想到的是,她在宿舍前往三楼的楼梯上发现了五条悟。他本来就高大健壮,还坐在最高一级的台阶上,在昏暗夜色中显得极其有压迫感,她因此吓了一大跳。

五条悟看到她,居然拉下墨镜惊呼,先发制人:“精神很好嘛!”

又睁眼说瞎话!朝露透抿了一下嘴唇,反而是问:“你来女生宿舍干什么?”

“当然是来看看你会不会饿死啊。你这家伙每次心情不好就绝食,搞不懂,你这样究竟在惩罚谁啊?”五条悟从背后拎出一个食品保鲜袋,有点像食堂厨房里用的那种,“饭团,吃吗?”

“不想吃。没胃口。”朝露透简短地回答。

“我做的哦。”

朝露透一愣,看见五条悟笑着对她眨了下右眼。

“再想想?”

“唔……金枪鱼果然和蛋黄酱才是绝配。不过沙拉酱的也好吃。”她咽下第一口饭团,心满意足地做出点评。

朝露透特别喜欢吃五条悟做的东西。五条悟厨艺非常好,不仅是因为悟性高,也有经验丰富的原因,他第一次自己动手做饭时朝露透还是个厨具都认不全的幼儿园新生。在朝露透印象里五条悟不会为别人下厨,但关系够好的话蹭饭很容易,不过随着他成为现役咒术师中最忙的人之后他亲自下厨的机会大幅减少,朝露透已经很久没蹭到过他做的饭了。

“厨房里只有沙拉酱了。好吃是当然的啦,毕竟是我嘛。”五条悟一边说一边伸手用力刮了一下朝露透的下嘴唇右侧,“沾上酱了。这里。”

朝露透随意地点点头,视线只投向前方道路和饭团,余光都没向他那一侧挪一下。这时到了宿舍门口,她叼住饭团去开门锁。看在晚饭的份上,她没阻止五条悟进宿舍。但是在她身后亦步亦趋走进花季少女私人空间的五条悟表情看起来很欠揍。

“这时候应该弹出奖杯了。”五条悟感叹。

“又玩了什么游戏?都分不清现实了吗?”朝露透嚼着米饭,吐词不太清楚。

“这里就是游戏新地图啊。”说完五条悟就用脚带上了门。

朝露透宿舍空间被太多架子和柜子挤占了,对五条悟来说并不方便行动。想了想,她把桌椅那边的空间让给他,自己盘腿坐在床上吃晚饭。而五条悟完全没听她安排,在宿舍里走来走去,像在自己宿舍一样自在。

“你居然把以前的照片都带来啦。不过怎么放这么高?”五条悟突然说。

朝露透咬着饭团朝他那边望了一眼,他站在衣柜前,手里抓着一个相框。玻璃反光让朝露透看不清图像,但那毕竟是她搬进来当天亲手放的东西,她知道是什么。

“不想一眼就看见。”

“为什么?”

“你不是听见了吗。”

五条悟回眸瞧了朝露透一眼,把那张朝露透一直很宝贝的父女合照放回原位。

“我已经听说了。”他语气淡淡的,“时翔先生手的事。”

“是吗。”

“有点后悔,去年不该把你一个人丢在京都的。杰去年入学的时候也才15岁,你提前入学肯定也不是件难事。”

朝露透提醒他:“但是去年我还不想来咒高啊。”

然而五条悟完全没理会她,还在自说自话:“而且去年交流会回京都的时候我就该把你直接打晕带东京来。”

“麻烦你稍微有点人权意识好吗?还有听我说话啊。”

“还有,虽然时翔先生没明说是谁砍的。”五条悟皱着眉毛,表情不大好看,右手抓住自己的左手肘,“但是很好猜——朝露神乐,是吧?”

朝露透捏着饭团的手就此僵住。

“团队赛那家伙无故缺席,个人赛状态也很不对,听我提到你的名字就会很激动欸。而且如果是别的人干的你早就闹翻天了,根本不可能瞒着我。”五条悟说完自己的分析,双手插兜转向朝露透,“她突然发什么疯?不会又是那个老东西在挑拨离间吧?你教训她没有?”

如果只是被挑拨,那倒还好解决。朝露透慢慢地摇头:“没有。但是撕破脸了。”

“你的意思不会只是吵了一架吧?”

“嗯。就只是吵了一架”

五条悟表情一下就变了,不自觉抬高了声音:“你搞什么啊!被欺负成这样居然不还手?!又不是打不过!”

“当然是有原因的……”

朝露透看着非常不高兴的五条悟,不禁陷入思考:她现在还不能让更多人知道那些事,可是现在该怎样解释比较合理呢?不说得合理一点的话,感觉明天他就要去找朝露神乐约架……

但她脑子里始终是空白一片,编造不出任何谎言。

“又在纠结什么?是有什么事不能跟我说吗?”五条悟受不了朝露透现在那副像在害怕什么的样子,干脆走到床边,恶声恶气地问。

“……悟,如果说一个人突然被告知自己和一件非常、非常糟糕的事情扯上了关系,有决定性的证据,可又因为很多原因不能去证明自己是清白的,该怎么办呢?”沉默几秒,朝露透的双手不自觉地隔着饭团缠在了一起,形成一个简单的「众生心」手印,她也终于想好了说辞,“会有人无论如何都相信不是那家伙干的吗?”

“我相信你。”话音刚落,一瞬间的间隔都没有,五条悟毫不犹豫地给出答案。一如既往的笃定语气,嗓音略显低沉。

这下朝露透是真的说不出话了。她眼眶一热,目不转睛地望着那双晴空一般的蓝眼睛。

“我还不了解你吗?被欺负了打回去居然都要自责好几年的家伙能干得出什么坏事啊。总之,你只要记住我一直站在你这边就对了。”五条悟还有点生气,先用手掌拍了拍她的头顶,犹豫了一下,他又换成拳头用理论上不会感到疼的力道敲了一下,“有我在,谁还敢拿你怎么样吗!”

朝露透含在眼睛里的眼泪差一点被他敲出来,却也只能自己克制情绪。

“谢谢。”朝露透低声说,“但是有些事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她知道这对耐性并不强的五条悟来说不是个满意的回复——不是现在,又是多久呢?其实如果可以,她希望五条悟永远都不要知道。

她希望她在五条悟眼中永远只是过去的样子。继承了强大咒术师血脉和意志、有清晰的目标和规划、心怀正义和希望的样子。

如她所料,五条悟摆出一副仿佛被封建老顽固们说教过的臭脸,狠狠在她脑门上留下一记暴栗。她条件反射地护住头,差点把饭团扔出去。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她听见五条悟说:“跟我还说什么谢谢!你故意恶心我吗?”

朝露透心里一软,知道他这意思是让步了。

说起来也奇怪,五条悟的性格一直很要强,从小到大都是以自我为中心,但从他去年入学高专到今天,他向她退让的次数已经超过了过去八年的总和。果然学校是个能改变人的地方啊,她想。

“说起来,你是不是还没跟我道歉?”五条悟臭着脸继续说。

朝露透愣了一下:“在说什么啊?”

“别装傻!白天我跟你说话,你不理我就算了还放任那团破火打我!你居然拿我撒气欸!”

“咦?我没注意到……”

“那不是借口!不道歉也可以,你让我修理一下它!”

“不要!你打小火花和直接打我有什么区别?”朝露透断然拒绝,“难道你就没有错吗?谁叫你和它关系不好啊。你应该知道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不会管它,它想打谁就打谁。如果你们关系好一点它会打你吗?”

“禁止推卸责任!禁止指责真正受委屈的人!”五条悟大叫。

“你真好意思说这两句话啊!”

①设定来自官方小说《幽往舞进》。

2024.2.20改:把夏油的入学年龄改正确了。记错了他在咒0出场的年龄,他和七海一样是90年出生的,所以应该是15岁入学,顶锅润。

第20章 痛苦之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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