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溪带着柏曛回到家，小彤没在客厅，倒是宿游坐在阳台那儿，可能还在看手机，冷白光打在他脸上。

“宿游。”宿溪换了鞋，走过去问，“妈呢？”

“她脑袋有点晕，先睡了。”冷不丁听到他哥的声音，宿游一哆嗦，急忙藏好手机，“哥。”

“不骂你。别抖。”宿溪无语，“你在看什么？”

宿游说他在看新闻，愤愤不平地痛骂小日子，并且列举了几条罪证，他还要继续嚷嚷，余光一飘，这才看到客厅里还站了个人。

宿游有一阵子没见到柏曛了，高兴坏了，连忙跑过去，跟小学生一样抱上去。

柏曛本来还在笑的，一抬头，宿溪正蹙眉盯着他，他摸了摸宿游的头发，“别这样啊，多大的人了。”

“你今晚睡我家吗？”宿游撒开胳膊。

“嗯啊。”柏曛从书包里抽出卷子，“找你哥哥学习来了。”

宿游点点头，竖起大拇指，“挺好的呀。”

“去睡觉了。”宿溪摁回他的大拇指，把人拉进房间，在里面待了几分钟才出来。

“去洗澡。”宿溪催柏曛。

柏曛觉得宿溪有时候是真cool。就像现在，木着脸，像催孩子一样，叫他快点去洗澡，然后他又淡定地回到自己房间。

柏曛没再磨蹭，时间宝贵，他几分钟就洗完澡了，接着把衣服也搓了，去阳台晾好。漱完口，他拿着卷子躺到了床上。

折了两下卷子，刚准备动笔圈划关键，宿溪进来蹲在衣柜边找衣服。柏曛习惯性瞥过去，看到了宿溪清瘦的脊背，白T恤微微被水打湿了一块，恰好勾勒出一侧腰线。

柏曛若无其事地低头，下一秒宿溪扭头，看着床上的人，“你可以去书桌那儿写。”

“不想去。”柏曛懒洋洋地靠在床头，没有再去看宿溪。

宿溪轻轻带上门，洗澡去了。

可能是宿溪床上有种淡淡的香味，加上周围太安静，温度又过于适宜，总之柏曛睡着了。就在宿溪离开的三分钟后。笔一路滚到了地上。

被子乱糟糟的，一部分盖着他的腿，他睡得香，额发半干，有些长了，快要掩了眼睛，T恤宽大，领口是歪的，露出小麦色的紧实的皮肤。

宿溪推门而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宿溪站在门口兀自叹气，揉了揉太阳穴，合上门，捡起地上那可怜的笔，然后从床的另一边上去。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喊醒他。

“柏曛。”他用笔戳一戳他的胳膊，喊他。

柏曛挠了挠胳膊，一把抓住笔，顺带捉住了宿溪的手。宿溪一愣，这人到底睡没睡？柏曛的手一直都很温热。

因此宿溪没原则地享受了几秒。

然后掰开他的手，一巴掌甩在他小臂上，“起来！”

柏曛“嗷”地喊了一嗓子，吃痛地睁开眼睛，十分不解地看着宿溪，“你打我干嘛？”

宿溪“呵”了一下，没答话，一把捞过他怀里皱巴巴的卷子，只见上面干干净净，除了两个歪歪扭扭的圆圈。

“这是你看了十二分钟的结果？”他又气又想笑，把卷子怼到他脸上。

柏曛脑袋往后闪，怀疑下一秒宿溪会把卷子塞他嘴里。“我……睡着了……”他刚说一句，宿溪一下松开了卷子，卷子掉到他腿上。

“对不起。”柏曛只能老老实实道歉，虽然他不知道这算什么错。

宿溪抬腿作势要踹他，眼神还凶。柏曛扯过被子披在身上，挑眉看他，“宿溪同学着急了？”

刚挑衅完，柏曛下一刻直接被宿溪一脚踢倒，他张嘴想说点软话，哪料宿溪是真烈，一把扣住他的手腕，柏曛震惊到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他对柏曛说“闭嘴”。

“哦……”柏曛突然朝他笑了一下，然后反手格开了宿溪的手，接着另一只手抓到了宿溪的脚踝。

宿溪本来盘腿坐着的，脚踝被他一抓，整个人立刻跟过电似的，浑身又麻又痒，他赶紧去掰柏曛的手。

柏曛看他这反应，立马想到了解决办法。趁宿溪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他的脚踝上时，柏曛猛地抽手，摁到了宿溪的腰，他不敢用力，只是蹭了蹭。

果不其然，宿溪一抖，喉咙里溢出一个音节。两人便同时静止了。

太色、情了。

两人脑海里都冒出这句话。

柏曛咳了咳，摸索到在“战争”中受损的卷子，正色道：“学习吧。”

宿溪理好衣服和头发，碰了碰耳朵，抿抿嘴，“嗯。”

“对不起。”柏曛划了几条线，说。

“没关系。”宿溪坐在一边看自己的书。

聊天时间结束，随后进入学习模式。

半个小时后，柏曛把自己写的给他。“指导一下吧。”

柏曛累了，侧躺在宿溪腿边，一边光明正大地打量宿溪，一边等他看完。

看着看着，柏曛开始感叹，宿溪的睫毛好长，鼻子弧度好完美，嘴唇颜色好干净，皮肤状态真不错……他默默在心里为宿溪画像，用他拙劣的画技。

如果柏曛的目光有实质，宿溪觉得，他的脸应该已经被盯穿了。

但宿溪还是硬着头皮看完了柏曛的续写，并且冷静地给他分析语法以及逻辑，当然，柏曛的字迹也“可圈可点”。

宿溪尽量不去看他的眼睛：“有时间的话，练字吧。”

柏曛直勾勾地看着他：“好啊。”

“那睡吧。”宿溪如获大赦，将卷子给他，关灯躺下盖肚脐眼儿，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

“宿溪同学。”柏曛问他，“我还没问过你呢，手串还满意？”

宿溪背对他，“满意。”

那天他回到家，进了房间才把盒子拿出来，小心地打开，里面是一条很简单的手串，莹润的白珠子里串一颗梧枝绿的珠子，珠子都很小巧，他摸了摸手串，发了几分钟的呆。

柏曛动了动，听声音像是翻身了。

“那就好。”他说，“看到觉得好看我就买了。老板娘有点奇怪，但是她还送了我一个书签，也挺好看的，我夹在你那本数学错题集里了。”

宿溪“嗯”了一下。

“你怎么想到买润喉糖的，还有奶糖，还偷偷摸摸放我书包里，还写小纸条。”说到这里，柏曛都觉得不对劲儿了，“宿溪同学，你是不是有什么心思啊？”

男生之间不经常这样吧。反正柏曛跟刘回轩谢明他们就没这样过。

柏曛问出口后，老半天也没听到回答，连“嗯”都没有。他寻思着，翻过去，宿溪一动不动。

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他摸到一边床头柜上的小台灯，拿起来，悄悄移到宿溪那儿去，然后打开最低亮度，宿溪被吓了一跳，伸手挡了一下。

宿溪这次是真急了，把台灯抢过来，关掉后，他警告柏曛：“睡不睡？再乱动就出去睡。”

柏曛举手投降，“好。”

后面他真没乱动，只是嘴巴还是不老实。

“宿溪同学，那天早上亲你，有感觉吗？”

沉默。接着宿溪用被子蒙住了脑袋。大有“我不听”的意思。

“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吗？”柏曛又问。

宿溪突然闷声说：“没感觉。”

又是沉默。紧接着柏曛把他头上的被子掀开了一点，他的忽然凑近，带着他的气息，让宿溪一瞬间感到猝不及防，没有动弹，但是脑子像是炸了一样。

他就像冰湖，柏曛就是在冰面上钻孔，又丢入炸弹的人。他表面无动于衷，内心却已经乱成一团。

柏曛只是凑近，却没有做别的事情。他再次问宿溪：“有感觉吗？”

此刻的宿溪无法做出理智的回应，也就是口是心非，所以安静了几秒后，宿溪说“有”。

听到了肯定的回答，柏曛“嗯”了声，躺了回去。

正当宿溪以为话题要结束时，柏曛说：“我可能是喜欢上你了。”

他的声音不大，更像是自言自语。

宿溪呼吸一滞，长久地看着黑暗的天花板，拳头握紧又松开，掌心被指甲硌得有些疼，而且痒。他的心里也痒，尤其是想起这句“我可能是喜欢上你了”时。

“我可能真的是傻逼。”最后柏曛说。

宿溪翻身，对着柏曛，很想踢他，不过想到他有过脚伤，而且柏曛面对着他，可能会踢到他蛋，就没有出腿。

宿溪问：“什么时候开始的？”

“不知道。”柏曛说，“可能很久了。”

很久了？宿溪疑惑。

“所以你对我好。”宿溪问他，“因为你喜欢我？”

“不是。”柏曛纠正他，“是因为你好，所以我对你好。跟喜欢关系不大。”

反正最开始认识的时候，他就是把宿溪当普通朋友正常对待。不过后来相处的点点滴滴，改变了柏曛。

也许是在夜晚，又看不见对方的表情的缘故，柏曛说出这些话时，稍微自在些。换白天他都不好意思说出口。

过了一会儿，宿溪低声说：“可我是男生。跟你一样。”

“嗯，我知道啊。”柏曛摸索到了他的手，碰了碰就放开了，“你心里不要有负担。”

“傻逼。”宿溪突然骂他。

他笑了笑，说话很慢，“我也觉得我挺傻逼的。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你，一块铁板，还单纯，宿溪同学，对不起。”

“那天早上我还是有点冲动，不应该乱亲你的。我想了想……”柏曛想到一半，思维跳到另一个问题上。

聊了半天，他都没问宿溪对自己是什么感觉！

他刚想问，手臂一下被摁住，柏曛愣了一秒。

宿溪是忽然起身的，被子还挂在腿上，他跪坐到柏曛身边时，被子被挤到了柏曛身上。柏曛撑起上半身，下一秒宿溪俯身，双手搂住了他的脖子，吻了下去。

他看不清柏曛的嘴唇在哪里，只是凭感觉，手蹭着他的下巴，宿溪很快碰到了对方的嘴唇。

柏曛的手紧紧攥着床单，身边的人的存在过于炽热，他很快在宿溪生涩但热烈的吻中，手心被汗打湿。

“还单纯吗……”在喘息的空当，宿溪贴在他唇边，气息有些乱地说。

柏曛胡乱“嗯”了一声，胸口被他的声音震得发麻，他慢慢坐起来，抱住了宿溪。

他真正地拥抱了宿溪。

柏曛都没想过有这一天，更加没想过他会和他那看起来无欲无求的同桌亲在一块儿。

柏曛太高兴了，没忍住笑了，宿溪在他脖子那儿掐了一下，不亲了。

“干嘛啊？”柏曛捂着脖子，不解地问。

宿溪的声音又恢复了正常，甚至有点冷酷，“你笑什么？”

柏曛腆着脸皮抱过来，“我高兴。”

“那你也喜欢我啰？”没被推开也没被骂，柏曛美滋滋的，不过再高兴也就是抱紧点儿，没继续亲，刚才都站起来了，怕走火。

主要是是太高兴了。柏曛都没想过。

不过宿溪也是神了。居然也喜欢他。

宿溪被他抱着，一身热乎乎的，柏曛劲儿大，摁那么紧，宿溪咳了咳，“睡了吧。明天要上课。”

“噢，好。”柏曛终于松开他了，声音都带着点傻劲儿。

宿溪看了下时间，都凌晨一点多了。

不过也还好，尚可接受。

宿溪放松全身，平躺着，过了一会儿，回想了一下刚才所发生的一切。

一切都让他感到疯狂。

宿溪很少这么冲动。上一次做出这样的事情还是去医院看柏曛。而这次让他觉得，自己现在被情感支配，但同时保有理智，是一件比较幸运的事情。

一夜无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