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熬到放寒假，正好是小年前一天。
宿溪装好要用的笔记和一沓卷子，然后趁杨虹在讲台上说放假注意事项，从书包里拿出手机，偷偷开机。
这一切被柏曛看得清清楚楚，他在想，原来宿溪还会干这种事儿。
宿溪打开微信，给程小彤发消息。
［？：中午你想吃什么？］
［？：我给你送啊］
［？：认真jpg］
柏曛在旁边突然敲了一下椅子，宿溪不紧不慢地把手机搁到桌子下层，然后向他看过去。
“彩虹姐刚往这儿看了。”他抬头一看，杨虹刚好出教室，于是他好奇地问宿溪，“你干嘛呢？”
“你不管。”
“发消息。”安静一下，宿溪还是回答他，“你怎么问题那么多。”他重新拿出手机，屏幕还亮着，他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把界面给柏曛看了一下。“看见了？”
“小彤？”柏曛假装不在乎地笑了笑，“谁啊？女朋友？还要送饭？”
宿溪白他一眼，把聊天记录往上翻，嘴巴很不老实，“爽哥，不是谁都像你一样。”天天女朋友女朋友。
爽哥看起来很愚蠢：“所以这是谁？”
“我妈。”宿溪切出聊天框，语气无奈，“傻逼。”
“谁家管妈这样备注啊？”柏曛没有丝毫尴尬，往他屏幕上一戳，隔空点了点一个眼熟的头像，“这是刘回轩？他真有你微信？”
“嗯。”他说，“就上次打球赛的时候加的。”
柏曛低低地“嘁”一声，像极了小学生。他一眼瞄到一个备注“白痴”的家伙，正想笑，再看头像是自己的，顿时感觉人格受到了侮辱。
“你就这么对我？”他愤愤地指着那个备注。
宿溪尴尬一秒，但面不改色，“有问题？”其实原本的备注就是他的微信昵称，这个“白痴”还是几天前突发奇想改的。
“改了。”他拉着个驴脸，看着还挺凶挺吓人，“不然我跟你急。”
宿溪点到修改备注的界面，问他：“改成什么？”
柏曛往教室外看一眼，盯着桌面想了半天，一下子就笑了，随后他抽走宿溪的手机。
宿溪心想这人一下板脸一下笑，八成是癫公。
宿溪眼睁睁看着他打了“柏曛哥哥”四个字。这四个字碾碎了他都说不出口。
“不准偷偷改。”柏曛哼着小调还回手机，“不然后果很严重。”
宿溪狠狠斜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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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小彤在郊区一个电子厂上班，累死累活一个月死工资四千，住宿免费，但她要照顾家里两个男孩，晚上会回来睡觉。
说是她照顾两个儿子，实际上他们都长大了，也不用照顾。
宿溪只要放假有时间，午饭晚饭他都会去送，厂里的饭难吃又贵。远是远，程小彤也说过，让他放假就好好休息，宿溪却觉得她辛苦，而自己只是送个饭。
跟程小彤一块工作的那些阿姨都认识他。每次他去送饭，都会被拉着强行聊天。
……
宿溪去菜市场买了鲫鱼、豆腐，还有西兰花和牛肉，坐公交车回了家。
天寒地冻，他家没安空调，屋子里冷冰冰，他搓搓手，去厨房处理好食材，然后开火，总算暖和了一点。
用保温壶装好饭菜，宿溪飞快下楼，拦了一辆出租车。
到了程小彤的厂里，宿溪轻车熟路地找到门，机器的轰隆声很吵，他一眼在一片蓝色工装中认出了程小彤。
程小彤疲惫的脸上终于露出笑容，她招招手，然后起身到一旁的小桌子，等宿溪拎着饭过来，她高兴地捏了捏儿子的脸。
“终于放假啦，你想什么时候回老家？宿游刚还给我打电话说想你了呢。”她打开保温盒，“好香啊，但是煮这么多我吃不完的。”
“明天吧，今天晚上我跟同学出去吃烧烤。”他看着她眼角的皱纹，“没关系，吃不完就剩下。”
“太浪费了。”程小彤摇摇头，想起来他刚说的话，“跟同学去吃烧烤？真的吗？几个人啊？”她非常开心，因为宿溪之前很少跟同学一起放假出去，现在居然还一起去吃烧烤。
宿溪也不知道几个人，感觉会有很多人，毕竟柏曛和刘回轩看着就狐朋狗友特别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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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点半左右，宿溪收到刘回轩的消息，让他速来，然后发起位置共享。
这店还挺远，在小城东郊。那里是新开发区，铺面贵，清一色高档装修，他没去过，但听说味道不错。
宿溪打了辆出租车，但车开到一半突然爆胎了，这里黑灯瞎火，师傅犹豫着要不要让宿溪下车。
“没关系，那我自己过去算了。”宿溪转了钱，“师傅你先修车吧。谢谢。”
“帅哥注意安全啊。”师傅有点担心，在后面提醒他，“这附近有个精神病，男的，挺壮实的，是从一公里外的淑泰跑出来的，还没抓到。帅哥走路看着点，被缠上很麻烦的。”
宿溪回头再次说“谢谢”，师傅这才打电话让人过来修车。
宿溪走了七八分钟，眼见时间慢慢过去，冬天的夜色太暗，又没有路灯，宿溪几乎要看不清路。偶尔有一辆车飞速驶过，也仅仅是一点点亮。
冷风吹得厉害，从他脖子里灌进去，他忘记带围巾了。脖颈下边儿火辣辣的，可能是冷，也可能是热。
不知道什么时候，天空开始飘雪。雪片落在宿溪鼻尖上，融化时冰凉的触感，他揉了揉鼻子。
他最后选择给柏曛发微信，让他过来接自己。
柏曛那边很快回复“好”。
等了大概八分钟，宿溪瞥见了光亮，是柏曛骑着他的小电驴来了，冲过来的时候，就像撞破了黑暗。
不过在柏曛到达之前，宿溪还听见了一个奇怪的声响。好像是有人在嘀咕。
下一秒，一个男人出现在他面前，背对着小电驴车灯的光，看起来很吓人。
宿溪不动，盯着那个男人，看不清脸，但是挺高的，很壮，上身蓬松棉袄，下面是一条……紧身皮裤？还是紫色的？
“这么晚了还在外面走啊？”男人走到他旁边，宿溪往后退一步，男人低头看，不知道在看什么，“你过来一下，我有秘密告诉你。”
看他这神经兮兮的样子，宿溪皱眉想走。
男人一把攥住他手腕。
而此时柏曛正好赶过来，停车，他看见有两个人后愣了愣，心里生出不好的预感。
宿溪偏头看见了柏曛。“撒开。”宿溪甩开他，紧接着那个男人做出让他意想不到的事情。
男人窸窸窣窣地捞起棉袄，在宿溪惊讶的目光中，他猥琐一笑，用力扯开自己的皮裤，露出红色的内裤边，“嘿嘿，过来看啊，过……”就在他把自己的老二掏出来时，身后柏曛一个飞踢。
男人扶着老二往前一冲，直接栽在地上，给及时后退的宿溪磕了个响头。
柏曛急急忙忙跑到宿溪身边，拎起他两条手臂看，“没事儿吧？”
“哎呦，又来一个？你们要一起看吗？”地上的男人晃晃悠悠地起身，炫耀似的抖了抖老二。
“傻x。”柏曛不知情，随便地看一眼，不太清楚，但模模糊糊看出个大概，这人怕不是脑子有病，蔫就算了，还小，不知道有什么看头。
“大叔，收回去吧，这么冷的天儿，可别冻坏了。”柏曛说。
男人看他俩没什么反应，开始激动地抓自己头发，跺着脚吼：“过来！过来！让你们过来看，你们为什么不过来！”
宿溪挺想过去给他老二来一脚的。但是柏曛附在他耳边，低声说：“我们赶紧走，别跟他纠缠，这人一看就有病，我们讨不了好。”
“行。”
三秒后，两人默契地一左一右绕过男人，用冲刺的速度跑到小电驴旁边。
两人上了车，柏曛拿头盔给他，自己也戴上，随后一拧车把，直接发动、提速，动作行云流水，远远地把疯男人落在后面。
“宿溪同学，你怎么走路来的？”开出十几米，终于路边稀稀疏疏有了灯光。柏曛问后面的人。
宿溪如实回答。
“都怪刘回轩，找的什么地方，还能遇到这种事儿。”柏曛说。
“没有。”他感觉柏曛还在提速，“慢一点，柏曛，我要掉下去了。”
“嗯。”柏曛真的慢了点儿，又说，“那你抱着我腰呗。”
宿溪犹豫一下，然后真的抱住了他的腰。在生命面前，面子不太重要。
隔着不太厚的羽绒服，宿溪好像触碰到了柏曛的温度。
可能是受刺激了，宿溪脑子里不合时宜地想起几个月前，天气还热时，他看见柏曛在教室后面脱短袖。
当时是体育课，教室里除了他俩没别人。柏曛训练勤，肌肉很紧实，腰线完美，薄汗覆在小麦色的皮肤上，说不上来的感觉。就是特别好看。像漫画家画出来的人物一样。
……
“喂，宿溪同学？有没有听我说话？”
宿溪慌忙抬头，花花绿绿的广告牌映入眼帘，他才意识到小电驴早停了，已经到地方了。那他发呆多久了？他赶紧松开柏曛的腰。
柏曛起身下车，嘴角藏笑，摘了头盔挂好，伸手弹了弹宿溪的脸，然后弓身帮他解头盔，声音里都是笑意，“你知道你刚刚什么表情吗？”
宿溪硬邦邦地昂起脑袋，安静地盯着他，“什么表情？”
“很回味的表情。”柏曛整理一下措辞，“你想什么呢？这么高兴。”
柏曛把他的头盔放好，又薅了一把他的头发，很乱，“走吧。”
“神经。”宿溪跟着他走，脸皮发烫，居然还被他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