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闻觉得自己奇迹般地不再频繁暴躁,是电教室一晚后。
自从来到这个系统世界,他不是没有尝试,但都无果。他的病,看来只有现实世界才有解药了。
当时被拽进镜子里太过突然,他又才服下药片,并未想到要在这里待如此之久,就没有折回身去取药。本以为自己的病没了药的控制,愈发难管,或许真就在这不人不鬼的地方困住,却没想到竟然也能有解药治他。
柏闻沉吟许久,或许对于那解药的不确定,他更多的是不敢确定。
自幼他便露出这病的轻微迹象,年龄越大越严重,后来家里人寻遍海内外顶级医生,终于找到一位能缓解压制他这病的救星。
那“救星”在为柏闻诊病时,总是无奈摇头:“这病大抵是无可愈了,我这里有药可以缓解病情,压制他发病时体内的燥火。”
转头又对家人说:“定期服药,柏少爷的病情是可以好转,但与此同时,身旁在意之人的的关心问切也不可缺少,这两剂药相辅相成,哪一样都不能缺失。”
但医生并未说过,捏脸也可以缓解病情……
柏闻刚有这想法,眼前似乎就出现了江恪那嬉皮笑脸的模样,和平肃时的表情。他头痛的揉揉眉心,沉默不语。
因为这个病,他不知道自己曾经惹了多少人,又在无意中伤害了哪些人。
正想着,床沿忽然被敲了一敲。柏闻微微一侧头,看到纱帐外探出一个脑袋,正睁大着眼上下瞅。
“柏学霸,有人找你。”安冽扒拉住柏闻的床栏,压低了声音。
“谁。”
“禾早,他刚一直敲门来着,我才注意到,说是找你有急事,问他又不说。”
柏闻心下了然,多半是和上次他们解围讨债的事情相关。他点头,等安冽脑袋不见影了,他才拉开纱帐,顺着木梯下了地。
下床后,果然看到宿舍门半敞着,门口站着个单薄身影的男生。
扫了眼确认宿舍里的另两个人都在,柏闻嘱咐了安冽一句:“如果宿管来了,麻烦你告知她我在楼梯口。”
安冽点头:“噢好的!”
禾早一看到柏闻眼睛都亮了,赶上就要去喊他。
“出去说。”
禾早立刻出了门,看到柏闻也跟着出来关上门,他马上就跑到楼梯口,神情不知是焦灼还是欣喜。
“柏闻,谢谢你那天肯帮我,”禾早等柏闻走到面前,从背着的手露了出来,“这是欠款的两千,我可能要一点一点还……”
柏闻打断他:“哪来的钱。”
“啊?”禾早愣了一愣,反应过来又忙解释,“我没偷,这是我的钱,我”
柏闻冷下脸:“这是你兼职的钱?”
“啊……是,我每个月都在兼职。你放心,等我高考完时间多了我会去找更多的工作,我尽量快点还完,现在先给你两千,可以吗……”
说到最后一句时,他小心看了眼冷气四散的柏闻。
听完主角的发言,柏闻漠然的点点头,他平淡的看着禾早手里的一沓钱,淡声:“好,既然如此,那我也没必要帮你了,请便。”
不知道柏闻为什么忽然冷脸,禾早心底燃起的火苗被泼了一大盆冷水。
他张了张嘴,觉得柏闻或许误会了什么,他应该解释一下。但又不知说什么,就这么干看着。
“哟,稀客啊。”正沉默对峙着,柏闻身后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脚步声走近,柏闻的肩上多了一只手,他看都没看,“手拿下去。”
“我不。”
“第一次见你没在宿舍里面呆着,晚上竟然会出来。怎么了这是,你看起来不太高兴啊,”江恪刚想用指尖戳一戳柏闻的脸,抬起的手指在空中一滞,又自然垂下了,“在说正事儿?”
柏闻终于肯赏脸了,他瞥了眼江恪。
收到眼神示意,江恪连着“噢”了几声,“我忘了,咱柏少爷做的哪件事不是正事儿,瞧我这脑子。”
跟柏闻聊完,江恪又看向可怜无助的禾早,“咋啦?”
看到江恪出现在柏闻身旁后,禾早的眼神就变了变,他依旧面不改色:
“我来还钱。”
“还钱?”
江恪看着禾早手里不厚不薄的红色钞票,约莫十几二十来张,心里也明白了几分。
“你这是……又去兼职了?”
得到对方肯定的答复,江恪叹气摇摇头,心中暗骂这主角怎么这么倔,
“就拿这两千一次还一点啊?”
禾早点头。
江恪心里哭叫不迭,寻思着柏闻能不生气嘛,
“禾早,你知道柏闻为什么要帮你垫着那二十万吗?他不是帮你爸还债,也不是英雄救美见义勇为,”
看禾早似乎要开口,江恪马上制止,
“他是希望你能安安心心的,和平常备考生一样,心无负担的准备高考。你兼职打工,以后想打多少年都没人拦。这世上有那么多苦命的打工人,有那么多欠债累累被追债的,你看柏闻管了吗?
“但这是高考,你懂吗,高考只有一次,我们不可能去复读的。如果你还不懂柏闻的意思,”江恪恨铁不成钢的瞪了眼禾早,“那你这一辈子就都活在高三了。”
末了,怕主角一下承受不住双方的抨击,江恪又贴心地添一句:“去休息吧,剩下二十多天就只管高考复习。有柏闻在,其他的别担心。”
像是被江恪的话晕了头,灌了脑,禾早迷迷蒙蒙的一点头。
消化完全部,他再盛起满是感动泪光的眼眶时,两人的身影已经走远,进了各自的宿舍。
禾早小心将两千原模原样塞进自己的口袋里,噎着声呢喃:
“谢谢……谢谢你们。”
.
江恪洗完澡出来,看到埋在灯下写错题的禾早,没忍住笑了起来。他感觉心里暖暖的,一种老父亲看到儿子出息了的欣慰感油然而生。
一中的宿舍都是三人间,他们宿舍里还有一个憨厚老实的小胖,梳着干净的寸头。这会儿小胖看到江恪冲完澡出来,马上收拾好洗浴用品冲进浴室无缝衔接。
江恪脑袋上盖着毛巾,他揉了揉头发把毛巾晾好在阳台,回屋就拉开椅子坐下了。
宿舍里的床和书桌是上下一起的,江恪和禾早床挨着,小胖的在对面。他随便从书架里翻了本物理教辅,摊开在桌面。
字儿都还没看进眼里,旁桌的人就发话了。
“那个,江恪,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江恪以为禾早是写题思路堵塞,不假思索的点点头。
禾早声音低了些:“你跟柏闻,其实关系很好的……是吗。”
江恪:哈?
大脑宕机了几秒的江恪,缓缓开口:“你哪只眼睛瞅着我们关系好的?”
“我看最近你俩形影不离,每次我找柏闻也都能看到你在旁边,”禾早努力找个准确点的说法,忽然他眼睛一亮,“而且柏闻不喜欢别人和他接触”
“这点没毛病,我每次碰他他也一样很不爽。”
至于为什么最近形影不离,那就要怪这个坑爹系统了。皮囊下的人都换了,从相看两厌变成被迫一起完成任务的“战友”,他和柏闻走的近也是合情合理。
总能看到他俩一起纯属巧合。
江恪还欲再解释,就又被禾早反驳。
“那不一样,能看出来他没那么生气。”
江恪眉毛都竖起来了,他不解地看着禾早,寻思着他是怎么从柏闻那张不怎么好看的脸色上看出来的。
“我能看出来的。”禾早说完,就垂着脑袋,似乎心情不太好。
禾早安静的在椅子上放空地躺了会儿,约莫过了几分钟就调整好心情,从椅子上爬起来继续看错题。
不知道这主角唱的又是哪出戏,江恪挠挠脑袋,心思重新回到了教辅上。可他没看进去几道题,怎么想怎么不对,综合了一下来到这个世界后对主角出场的印象……
好奇怪。
主角每次对柏闻讲话时,和对他讲话时的语调,语气,神情……都不一样。好奇怪。
江恪很难拿捏那种感觉,但这种感觉又似乎有点熟悉。
他没捋清思路,于是这个让他有些困惑的想法就一直在他脑海里盘旋,让他无法把全部心思放在眼前的题目上。
像一颗堵在咽喉处的棉花,上不去下不来,令人呼吸困难。
这种有没解决的问题,就会一直萦绕心头挥之不去,无法再解决下一个问题的坏毛病,他怎么都改不掉。在现实世界如此,没想到虚拟系统中也如此。
烦躁了一会儿,江恪确认宿舍门锁了后,从书包里拿出手机。屏幕亮起来时,白色楷体的时间数字让他清醒了些。解锁屏保后,他稀里糊涂的点开了社交软件,把今天的新消息都看了一遍。
看完后退到主屏幕,发现几个平常爱玩儿游戏软件并不能勾起他的兴趣。
江恪滑动了几下,试着点进了一个平时最让他上瘾的视频软件。
在此刻也索然无味。
他面无表情退了出来,点进了微信。
接着停留了会儿,鬼使神差地点进了柏闻的头像。
柏闻的微信设置简洁干净,一眼扫去就知道是个古板且无趣的人。
他盯着柏闻的头像,一个桃木柜上的灰色花瓷,一半在明,一半在暗,被棱角分明的光线割裂开来。
他又点了下屏幕,柏闻的头像变成一个小方块,方块旁是柏闻的微信名:闻。
这部手机的原主人没有对柏闻备注,无论是主页还是对话框,对方显示的都是原始名,一个“闻”,一个“句号”。
对面是柏闻。
闻。
闻。
江恪盯着出了神,抱着书包,握着手机,直到被禾早摇晃着肩膀硬生生摇醒,他才反应过来。
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紧紧地握着手机,在柏闻的对话框什么也不做的停留了快一分钟。
“江恪、江恪?”
禾早又推了他一把。江恪熄了屏,平复了正常语气,问:“怎么了?”
“你刚忽然像丢了神,‘文’‘文’地念着,你咋了?”说完禾早还模仿了一般江恪刚才的神情和模样。
这种有外人在的场合还这么出丑相,江恪可真是无地自容倍感尴尬,他摆摆手:“没事,我去洗脸。”
在禾早疑惑的注视下走近浴室,江恪像个没事人。但关上门后,他才卸下重负般狠狠揉搓了把脸,弹开水龙头。
汩汩清水从水龙头里流出,江恪双手捧着水,猛地一下扑在自己脸上,他浇着凉水,不停的反复动作,水流顺着水滴的方向滑落,滴湿了他才换不久的睡衣。
身后小胖还洗着澡,他听着花洒喷出水来的声音,感受着浴室里的水露氤氲,忽然有种强烈的冲凉的想法。
最好是用最冷的凉水,无间隙的浇在身上。
让他冷静一点,再冷静一点。
今晚大脑有点混乱,江恪有些记不清也不想记清自己是怎么从浴室里出来,把手机藏好,又把物理教辅规规矩矩原封原样的放回书架上的。
囫囵吞枣完成了洗漱,然后摸着路爬回床上,最后他只记得自己连被子都没盖,窗帘也不拉,夜晚的风就这样吹进了他们宿舍,在江恪脸上轻拂。
很混乱,真的很混乱。
他睡不着,不管换哪种姿势都睡不着。
这个世界的任务很快就要完成,他又开始算后面四个世界大概要多久就会完成。他在想,自己能和柏闻这个陌生人像同事一样合作多久,出了虚拟系统,他们会不会又成了素不相识陌生人。
江恪思绪乱飞,脱了缰般拉不回来,他不知道是不是另一个“江恪”在作祟。
他希望是。
柏闻的脸不合时宜的浮在脑海里。有些模糊的印象中,镜子里柏闻淡漠寡言的脸与这个世界的柏闻慢慢重叠。
虽然栈道上那次,“江恪”的意识将他压了下去,但他的肢体触感没有消失,他真真切切地感受着,却现在也未曾和柏闻提过一句。
这叫什么,他活该么。
黑夜中,江恪暗自骂了一声,他把软软的枕头抽出来盖在脸上,侧了身就强迫自己入睡了。
这个夜晚,难以入眠的还有江恪旁床的禾早。
明天还要上学,禾早知道熬夜的弊害。但他今晚既和江恪提起了,那个没敢说出口的场景就很难再忘却了。
禾早翻了个身,心中如灌下沉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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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自习下课铃响起,禾早分秒时间没停留就离开了座位,他片刻不回头跑去了医务室。
穿过体育馆时,他撞见了一个熟悉到绝不会认错的匆匆背影。
本着自己看花了的心态,禾早心理暗示自己低血糖更严重了,他忙不迭的抓着赵敏给他的请假条,扶着墙往那个身影的方向去。
差不多等力气耗了一半多,禾早才拉开医务室的门帘。
“敷眼睛用的,谢谢。”
听到这声音,禾早猛地一抬头。他怔怔地看着眼前的身影,正是他刚晃眼见到的,疲惫的心不知何时又欣喜若狂起。
医务室的空调温度风速正好,不闷不冷却吹得禾早脸红心跳。
他正要开口,却被抢先一步。
“喏,你的冰袋,记得还回来,”医务处的老师翘着腿在本子上打了勾,“要是不够就再来拿。”
“嗯,辛苦老师了。”柏闻接过还在冒冷气的冰袋,转身看到禾早时愣了下。
禾早目光从柏闻手里的冰袋,一眨眼就移到了柏闻脸上。他牵着嘴角笑了笑,摇晃着手里的请假条:“好巧啊,你也来医务室了,我低血糖,找老师要糖水……”
停顿了几秒,禾早决定还是把嘴边的“你呢”收回去。
柏闻点点头,无心顾及其他,颔首彬彬道了一句“注意身体”就又如刚才匆匆离开。
禾早偏过头,看着柏闻手背微弯掀起门帘,直至走出门,全部消失在视野中,他才茫茫收回目光,礼貌的把假条给了医务处老师。
柏闻要冰袋用来敷眼睛,他眼睛不舒服了吗。
想着,禾早的脸色已经慢慢变白,唇色也渐渐消去。医务处老师赶忙喊他进里间躺在床上休息,然后又接了一杯温热的糖水。禾早谢过老师,小口小口地啜饮着。
等水见了杯底,禾早才咬着纸杯的杯沿,神游一方。
他想了很多种柏闻的情况,但都没有想到最后第二节课回到班上时,手上握着冰袋的人,是江恪。
看到江恪把冰袋放眼睛上敷着,懒懒的半躺在位置上,又想起体育馆拐角柏闻的身影,禾早忽然说不出话来。
他沉默的回到了座位上,毫无异样地听完了那节课。
那个上午,禾早都很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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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头脑不清醒的仿佛真的是那个“江恪”,而不是现在依旧不拘一格的他。江恪一早洗漱完精神焕发,勾着单肩包去了饭堂。
前一脚才跨出宿舍门,后一脚就被喊住了。
“江恪哥,”小胖踩着拖鞋,揉着鸡窝头笑,“可以帮我带份早餐吗?嘿嘿。”
哦,这是禾早走的早,小胖没逮着机会?
江恪没有直接答应,他一挑眉,食指勾住单肩包的肩带,吊儿郎当的靠在门框上,朝小胖笑道:“你是真不把你哥当校霸啊。”
说完,江恪垂下眼眸,起身拍了拍肩上不存在的灰尘,脸上写满了拽酷不羁,乍一看还真有校霸的风范。
嚯,可给他装大发了。
“小子,你装起来跟哥有两样。”
是另一个“江恪”在说话。
江:“得了,我年纪比你大,你越界了哈。”
[江]:“你也不想一想,这具身体的主人为什么会被称为闻风丧胆的校霸?”
江:“哟,有故事?”
[江]:“怎么,想听?哥的风流事儿多着呢。”
江:“轻置玉臀。”
他俩差点就要聊下去了,第三个声音出现了。
0825:“江、恪。”
听听这咬牙切齿的声音。
原主人嘿嘿笑着,表示(他不说了不说了还不行吗)。
江恪则马上安慰道:“别急啊,我错了还不行嘛0825~”
把原主人压下去后,0825冷冷的对江恪吐字道:“先注意你的言辞吧。”
缓过神,江恪发现小胖还直勾勾看着自己。
哎,快把他忘了。
小胖厚着脸皮,从抽屉里摸出两个东西,江恪定睛看了眼,发现一个是校卡,一个是电子烟。
小胖依依不舍地把电子烟毕恭毕敬的递出去,讨饶道:“求你了江恪哥,你看我,才起床呢,我要是不吃饭我……”
“得,”江恪拍开小胖呈着电子烟的手,皱一皱眉,“知道我不抽烟,少来。”
小胖一愣,随即心中一喜,道:“遵命,您请。”又恭恭敬敬地把校卡双手奉上,在门边像个伺候人的把江恪送出了门。
江恪把小胖的校卡扔进了外套兜里,拎着单肩包就直接下楼了。
本来五月就是开始渐转闷热的时候,像江恪这种气血正旺的青年都燥热的不行,能少穿就少穿。
他第一次在五月穿外套,还是美名其曰不让柏闻尴尬,陪着他一起长袖长裤。后来柏闻不穿高领毛衣了,江恪也马上把长袖长裤扔一边去了。
现在他的外套还留着,江恪穿在身上也不觉有异样,旁人觉得有异样也不敢指点。
在饭堂草草解决完早餐,江恪顺带给小胖也带了一份儿,提着书包飞也似的跑回班上。
从后门溜进班的时候,江恪瞄了眼时间。
诶嘿,只迟到了半分钟。
他松了口气,对着一进门就撞到的柏闻笑了笑,然后提溜着把早餐扔给小胖就回座位了。
“急什么,平时不是挺神气?”
柏闻笑脸相迎,眼中却毫无笑意。他单手支着本花名册,抬眼钉住了江恪,另一只手握着红笔在花名册上打了个勾。
忘了,这一周是柏闻值日……
放眼整个A班,江恪觉得除了柏闻油盐不进,其他人他只需稍稍露个脸或者使点什么小花招,就能轻而易举瞒天过海。
高考一周,偏偏轮到柏闻这个老古板值日,赵敏说不是故意的他都不信。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现在轮到江恪讨饶了,他眨眨眼,然后“噢”一声,满含歉意的看向柏闻:
“真不好意思啊,柏大学霸,我又迟到了。”
“哼,”柏闻对他这种行径习以为常,他垂眼,整暇以待看着江恪,“说吧,今天又有什么理由?”
江恪立刻笑了起来,解释:“我今天做好事,帮李旁同学打了份早餐。”
小胖李旁眼睛都瞪圆了,他马上坐直,生怕身后出现一个柏闻拍他的肩——柏闻在A班已经比主任更有威严了。
A班的人纷纷回头,避着柏闻的目光看这出好戏。
A班最喜欢的三大戏码,一是秋菊和周康的对战,二是薛莹调侃周康和安冽,三则是此刻的情景:校霸与学霸的巅峰对决。
为江恪和柏闻不合的事,A班的传闻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八卦到谣言,各人图一乐,各人心怀鬼胎,最后聊到没人能分清哪则真假,也懒得分。
好长一阵子没见江恪和柏闻闹了,A班人伸长了脖子观这一奇景,谁知道戏才看一半,就被程咬金强行打断。
这拦路虎正是江恪本人。
见前面回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江恪心里莫名不知怎的不舒服,于是他瞬间变脸。
他有些烦躁的“啧”了一声,
“都在看什么?”
江恪把怀中的单肩包往桌上一扔,他沉下脸,眉宇之间冒着寒气,
“转过去。”
一些男生愣了愣,江恪锋利的眼神随便定在某个人身上,一个班的人就会吓得马上转身。他们又有些不舍的扭回头,有心却无胆反抗。
确认前面的人都回了头,无一缺漏,江恪才收了眉眼间的戾气,勾着手指示意柏闻走近。
显然柏闻不可能听他的话,不过柏闻的眼神落在的江恪的眼眸中。
他还是那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江恪抬起头,努力凑向柏闻,压小了声:“我的错,把我名儿记上吧。”
柏闻似乎没猜到江恪会是给出这个结果,不过他也没多问,只是很轻的“嗯”了声。
等早读老师到了班上后,柏闻就把表格给了早读老师,他在老师身侧低声说了什么,老师听了只是瞥了江恪一眼,点点头,就转身出班门了。
虽说江恪被记名后看起来安分守己不少,但他其实心思都跑到别的地方去了。
这高考差没几天了,禾早那关键情节也该到了。该怎么和柏闻联手密谋完成任务呢……
眼瞅着早读老师进来了,江恪又把倒下的书捧起,背了三两个语文素材后他又瞄一眼,发现早读老师竟然不在班上了。
太奇怪了,每次只要有学生被登记,早读老师就肯定会去找那个学生的。
江恪心下思忖,难道校霸的名声太响亮,连老师也怕了?倒不是没这可能,毕竟那早读老师看起来还怪年轻的,不像秋菊薛莹那种经验教师。
这么一乐,江恪也不装了,他把书摊在桌上,看到柏闻迎面走来,便躺坐在椅子上等他来。
“新时代青年要以匠心精神……”
“还背呢。”
柏闻没看江恪,但这句话却是指向性明确的对江恪说,他不冷不热的又添上一句,
“辛苦了,从刚才到现在就没看过书吧,江先生。”
哎呀,被发现了。江恪大言不惭点点头,他干脆侧过身面向柏闻,说出刚对峙时就想发表的观点。
“你知道吧,”
柏闻还是没看他。
“巧的很,柏先生,我也很讨厌迟到。”
江恪沉声一字一顿说完这句话,眼神毫不掩饰的直勾勾盯着柏闻。他凑的很近,每一个音节的温热吐息似乎都能打在柏闻的微凉的肩颈上。
终于,柏闻正眼看向了江恪。他迎上江恪的眼神,不知何而油生出一种那次海边栈道般的熟悉感。
热烈而赤衤果。
似乎要将这套皮囊穿破,望透皮囊之下的灵魂,柏闻真实的身躯。
“哦,是吗?”柏闻又是一副面含笑意的模样,看的江恪心里痒痒。
忍住,控制住那个原主人。江恪安慰着自己。
“柏先生不信我?”
江恪有些委屈的垂眸,然后眉间一转,微微勾唇,又凑近了点,压着磁性沉稳的嗓音道,
“我认真的。”
接着江恪眼眸一转,撇到赵敏进班了,又自然地全身而退,和柏闻保持着正常同桌的安全距离。
这回柏闻没再逗江恪,也没再回江恪了。他翻读着原主人整理过的作文素材,上面的字迹熟悉又陌生,和他现实世界中的字在笔锋上有些相像,却仍能判断出区别。
赵敏进班后先在讲台上清了清嗓,然后温声喊停。
“这里打扰一下,讲下我们班最近的安排。”
台下的学生都噤了声,抬头齐刷刷看向赵敏。
“这周就要高考了,学校在本周的改变大家也是有目共睹,临近考试,我也没什么要说的。要说的,大家也该听都听进去了。这里我简单讲讲本周安排。”
“一,就是扔书活动,这个我不多说,你们学生会自由安排。小柏,你到时候让班里的人注意点儿,别闹太晚啊。”
“二,后天我们会把教室搬到备考室,该收拾的整理的这两天要马上开始了。到时候会安排一些学生留下来布置考场,封锁教室。”
“三,也是最重要的。放平心态,轻松备考,反正再难难不过咱班的周测卷,简单起来咱稳赢。听清楚了吧?”
提到周测卷,班里几个调皮捣蛋的男生笑出了声。
赵敏说完时,大家就都收起了玩笑和不正经,认真大声的回应着她。
交待完注意事项,赵敏在班里逛了会儿就出去了。
江恪发了会儿呆,然后笑着用胳膊肘撞了下柏闻。
柏闻偏头看向他。
“你说,最后一次考试,我能追上你吗?”
柏闻也忽然笑了。
“不知道,但你可以期待一下。”
期待一下……
江恪脑子里也不知怎地冒出一个幼稚的想法,随后就一发不可收拾。
“这样吧,我们来个约定。”
真的像赵敏说的,临近高考了。
下次见面,就是下个世界了。
“愿闻其详。”柏闻放下了手里的素材,所幸侧头和江恪对视。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考得比你高,那你高考后一周要无条件服从我的安排和调令,总之就是听我的话。”
柏闻眼中竟游走过他未曾察觉到的水光粼粼的宠溺和笑意。
“那输了呢。”
“要是没考过你……那你陪我看一天晚上的流星雨,”
江恪的声音小了下去,他盯着柏闻,小心翼翼,
“可以吧?”
也可以拒绝的。
“可以。”
柏闻轻笑一下,却没再收走脸上的笑意。
禾早:再不出场大伙儿就要忘了我这个主角了(中伤)
小剧场:(脱离本文了是我乱脑的可以不看)
N年后
平行世界
江恪忽然从后面环抱住了正在打字的柏闻,
柏:嗯?
江:柏闻,我们玩儿个游戏
柏:说。
江:我俩来比一下手的大小。要是你的手比我长,我就以后都和你牵手出门
(沾沾自喜·江)
(有些无奈但无条件陪着他闹·柏)
柏:那要是没你长?
江(假装想很久):没我长的话……那就今晚奖励我
柏(叹气):。
柏(伸出手)(打算单手打字):嗯。
江:哎……柏老师,你的手没我长啊~
柏(没忍住笑):随江老师处置。
在柏闻颈窝埋着脸,笑的很开心的江恪,用和柏闻比大小的手,轻轻搭在柏闻的手心里。他慢慢伸进了对方的指缝间,十指紧扣。
“真好啊……”
柏闻感觉锁骨一处痒痒的,是江恪的头发在作祟。
他垂眸,扣紧江恪的手:“好什么?”
江恪不自觉勾起嘴角,连语调都上扬了,
“认识你,真的是这辈子最好的事。”
“嗯,”似乎这一点还不够,柏闻又添一句,“我也是。”
这话说的,江恪乐的不行。他又搭上一只手,双手包起了柏闻的左手,在手心里轻轻玩弄着,他开玩笑说:“柏闻,离了你谁还这样对我啊~”
“有很多人,有很多人都很爱你。”
话一说完,江恪一下愣住了。
他看着柏闻,心里还是经不住风吹草动,在滚烫的爱意中奔涌潮动。
柏闻也没去再顾江恪的眼神,眼里的温柔就足以证明一切。
他一边刷着微博,一边挑着粉丝的评论回复。
忽然,他看到一个很适合的问题。
[好奇柏队的手有多长。]
柏闻刚打好数字,想起什么,又删删减减,重新打了一条,随后点击发送。
[队内仅次于江恪。]
第12章 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