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回到公司,孟宴臣招来法务组和项目组,开大会分享他单独去X企的调研成果,重新审阅和调整之前的文件,细化而具体的制定策略。
放任属下分权做大,这对企业前途不利,但老板亲自下场跟副总掐,又显得度量小,水平低,难以服众。最好是悄然无声的架空他们,给大家留足面子。
他反抗父母的方式凶猛,因为他们是不能割舍的家人,不彻底自毁,无法逼他们醒悟退让。
但在外面就不必了。给副总清闲自在的空间,久而久之,权力自然回到他手中,耐心等待即可。
直到周末,叶子都无声无息,这让宴臣有点焦躁。
叶子所在的O室,遭遇了上级的施压,她见证了一场中层官僚自以为是的诡计。
A科长诱骗老虞花她本人的医保卡交住院费,被识破:刷个人医保卡,等于本人主动就医,跟A就没关系了,真去法院判定,可说不清楚,所以医疗费必须让A出。
A为了逃避责任,找其他同事借钱垫付了三天住院费。
第四天时,他不续费了,老虞行动不便,被扔出病房。
O室里的女化验员们关系都过得去,前三天她们不当值的去医院轮流照顾伤者,有人目睹了一切……
家属当天闻讯后再次到场,虞姐姐被O室上级的某主任安排转院了,还添了护工。精神受到刺激后,她病的更重了。
老虞的儿子今年刚上大学,远在外地,她的丈夫去世十多年,她是本单位重点帮扶对象,是逢年过节局长们都要去走访的困难户。多年来她靠亲人资助和做兼职度日,勉强维持生计。现在这个家庭唯一的劳动力倒下,加害者毫无悔意不赔钱,甚至找了社会人士在夜里潜进医院威胁她。
好巧不巧,这些所谓的“该溜子”正是虞的同村乡民,互相见面后居然拉起家常……
叶子听后,萌生更深的感慨,她既在幼时享受过权力带来的优待,也于成年后品尝过被辗轧的滋味。国企几个小小的芝麻官,胆子如天大。
权力,真是个好东西,好危险的东西。
现在,那位颇有些权势的男人,喜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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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下午,叶子去孟宴臣的办公室,他们约好一起看体检单。
叶子站在国坤大厦的一楼,仰望建筑内部,她第一次窥得孟宴臣庞大财富的边角。
来接她的是位中年女士,自我介绍名叫韩仪,任职秘书。她看起来有一米八多,开朗干练,黑发过耳,肤色适中,说话声音大,很有范儿。
叶子想,原来孟宴臣选秘书的标准是这样的!
她被韩秘书带到会客厅,陈铭宇端来了大红袍和酥饼。叶子认识他,他介绍了青禾美术馆的兼职。二人简短的打过招呼后,陈铭宇也走了。
会客厅的摆设复古而庄重,却有几只猫来回溜达攀爬。叶子不大认识品种,只分得清颜色,有纯黑的,有黑白相间的,还有纯白的,或者浅橘色的。
她看了会猫,发现天花板下面的玻璃窗是敞开的。
她怕动物跳出去,登到窗台上,举手关窗,刚一关上,玻璃就自动弹开,刚一关上,又自动弹回去,重复多次居然关不上。
这间屋子的隔壁是孟宴臣的办公室,他本想看完一页报表再找她,结果这姑娘居然和他的窗户打起来了。
他走进会客厅,看叶子站在窗台上,急得冒汗,“这个窗户坏了。”
宴臣像变魔术似的,轻触墙壁上不显眼的屏幕,窗户自动合拢。
叶子沉默了,憋红了脸,她还下不来了。孟宴臣快走几步,到她脚边,抱住她的腿。叶子双臂扶着他的肩膀,摇晃了一下,踩到地板。
她低头穿鞋,掩饰羞涩,“我可以自己下来。”
宴臣拉叶子坐好,给她看双方的体检单,“我想抱着你。”
宴:怎么又不回我消息?
叶:我回了呀!
宴:只说了晚安。
叶:我可以连晚安都不说。
宴:一会我们去度假吧?
叶:蛤?
宴:我已经安排好了,跟我来。
叶:我没带行李!
宴:上次你住我家,也没带。
叶:不是……不行!
宴:你不喜欢?
叶:喜欢是喜欢,不行是不行。你不能不征求我的意见,替我做主。
宴:好,由你定,我们要不要约会。
叶子表情凝滞片刻,俏皮的笑着:以前,你那么吝啬对我的感情,我没忘。
孟宴臣抱住叶子的肩膀,托起她的下巴,轻啄了一口,又亲亲她的脸蛋。
宴:我原来傻。
叶:你不傻,只是有点变态。
叶子讲得漫不经心,宴臣却像被静电小小的电到了,他的笑容沉淀,眼神变得专注,他怀疑眼前的姑娘是不是会读他的心,她每次都能读对。
他松开叶子,掰碎了酥饼,逗弄不远处的黑猫。黑猫靠近舔舔他的手,跳到他的膝上。
宴臣仔细地擦着掌心的饼渣,幽幽地问她:你知不知道我有一个妹妹。
叶:妹妹?
宴:她叫许沁。
叶:许沁?你的妹妹姓许?
宴:对,我爱过她。
孟宴臣一圈一圈揉着膝盖上黑猫的小脸,猫儿张嘴露出尖牙,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叶子柳眉轻蹙,回想她曾见过的孟宴臣身边的女性。
叶:所以,我像你的初恋,是像许沁?
宴:你们都很漂亮,但不像,我不觉得像。
叶:如果我不漂亮,你还会喜欢我吗?
宴臣手背轻贴叶子的脸颊,他们皮肤相触的一刻,静电“嗞啪”的响了。黑猫喵呜的叫声吸引不来人类的注意,它蹿下去抓挠男人的西裤。
宴:我想做你的朋友,你会因为我不够英俊而拒绝我吗?
叶子笑了,“还真是,你如果不帅,我连看都不看一眼!”
宴:我爱了许沁很久,她从不看我一眼。
叶:你爱她,她才不敢看你啊!
宴:是么,她越不看我,我越贪心……
叶:你多大发现自己喜欢妹妹?
宴:根本不记得,她刚来我们家时才几岁,像只小流浪猫,脆弱,恐慌,抗拒。
叶:你可怜她,然后照顾她,像对我一样,你一开始也是可怜我的。
宴:我……怕你遇到坏男人。
叶:你不就是我遇到的最坏的?
宴臣抓住叶子的手,贴在自己心口,“我不是。”
宴:我的父母很爱护沁沁,按照他们认为对的方式。直到上大学前,我们兄妹的感情都很好。
叶:那你也不应该暗恋她呀!
宴:我变态。
叶:好吧……她嫁给别人之后,你就盯上我了?
宴臣瞧瞧她,继续逗猫: 你先出现的。
叶:你打架,醉酒,都是因为得不到心爱的女人?
宴臣抱着猫轻叹: 算是吧。
叶:哦,原来是我自作多情呢。
宴:不是,是我先动心了,我只想稍微帮帮你。
叶:你还不如不管我呢。
黑猫咕噜噜的叫着,白猫和橘猫也跟着围过来。
叶:她是阳光下的蝴蝶,我是夜间的扑棱蛾子。
宴:叶子,别笑话我了。
叶:我告白喜欢你,你讽刺我。我报复你,你却来关心我!你好变态!
他笑吟吟的盯着她,慢慢靠近她的脸,目光抚过她的眉峰,双睫,鼻尖,终落于唇上,他低头吻她,她没有拒绝。
他以无餍的索求,述说内心的孤寂与渴盼。她撞进他最深藏的秘密,探明真相,了然于胸,安心享受男人的拥/吻。他汹涌的情意,顷刻间掀翻她,缠裹她,吞没她。
她的唇瓣微微刺痛,但没尝到那股咸腥,孟宴臣贪婪的啖舐她的伤口,直到止血……
咚咚,有人敲门,叶子吓得锤他,他竟充耳不闻,仍旧环住怀中的女子,揉乱她的乌发。叶子只好胳肢他的喉结,他笑得停住,捉她的手。叶子赶紧起来,拉开距离,坐到旁边的沙发上。孟宴臣瞧叶子发髻散开,面颊泛粉,不紧不慢的帮她梳头,拉平她上衣的皱纹,轻拍她的肩膀。
叶子边擦嘴边小声痛骂:别管我了,你的眼神太亮了,下巴还有口红!
宴臣起身开门,隔着门板,他没露面,“说吧。”
门外是韩秘书,X企的合同定稿了,她审好最后一遍,交由上司过目,送完立刻走了。
宴臣合上门,走回叶子身边坐下,重新给她斟了一杯热茶,“顺顺气。”
叶子咕咚咕咚喝光,赌气的把茶杯塞给他。
宴臣笑着对她说:帮我擦掉口红,被人看到的确不好。
叶子抽了纸巾,轻柔的蹭对方的下唇和嘴角。纸巾的质地很特别,看着干燥,摸起来却潮湿贴肤,三两下就擦干净了对方的脸。宴臣的下颌有点呲呲的胡茬,叶子忍不住还多蹭了几次。
宴:刚才你没亲这里吧?
叶:要不然我多给你留俩唇印吧!
宴:饶了我。
叶:现在想起老板的威严了?
宴:这边的风景不错,想去看看吗。
叶:你能带我去吗?
宴:我有两个文件没看完。
叶:你让我边看风景边等你?
宴:好吗。
叶:这是你们公司,我能在里边瞎转悠?不会有人拦我?
宴:让韩秘书带着你。
叶:快得了吧,人家看起来好专业,你让她帮你带孩子哪?
叶子杏眼含笑,眼角笑出尾纹。
宴:你找韩秘书拿参观名牌,想去哪就去哪。
叶:哦……
宴:我下班了叫你。
叶:你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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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客厅与办公室之间的窗户两边,摆了实木屏风,叶子觉得自己静悄溜走,别人发现不了。
她弓腰开门听了听周围的声音,楼道里没人,她拿好自己的东西,轻轻关门,像个飞贼似的小跑,还特意沿着安全通道下了三层楼梯,才按电梯。
步出国坤大厦,站在马路边,她回望这座反射着夕阳的宏伟建筑,感到自己心灵深处,欲/望/颤动——跟了这个男人,叶子,你现在的困难就什么都不是了,你会是世俗意义上的成功女人。
想要吗?
她松开发簪收进包里,摇头甩开长发,揉了揉头皮,又望了一眼孟宴臣所在的楼层,根本看不清呢,这才是她和他该有的距离。
她戴好呢子毡帽,毫无留恋的走了,溜达快点还能避开地铁的晚高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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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宴臣听到了叶子的关门声,片刻后,陈铭宇收拾好茶具,又敲门进来,告诉老板,那个女孩走了。
宴:知道了,叫韩仪进来,你下班吧。
陈:您不去追她吗?
宴臣抬头看他……
陈:好的,好的,我回去了,祝您周末愉快!
宴臣把签好字的文件交给韩仪,他也下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