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宴臣见叶子不上车，只好再次邀请:这里说话不方便，我们先去吃饭，边吃边谈？

叶:……可以，但没必要。

孟宴臣单手搭在方向盘上，侧过身看着叶子:“如果咱俩继续在这儿，一会让别人看见，更没必要。”

叶:我现在扭头就走，谁也不会看见。

宴:可是，你已经来了。

叶:……行。

叶子上车关门，系好安全带，不看孟宴臣。她不想让对方觉察自己的心思，她希望自己看起来一点也不迫切。

宴:想吃什么？

叶:想吃啥都行嘛？

宴:对，我请你。

叶:我想喝羊汤，吃牛肉面，或者直接吃火锅。

宴:……行，吃火锅吧，我知道一个不错的店。

然后，他们沉默的度过了三十多分钟的车程。孟宴臣带叶子去了一家新开业的店，还是铜锣火锅，门口摆满了庆祝开业的花篮，特别喜庆。

叶子心里那点别扭劲儿突然全散了，既然他都不在乎，她干嘛还要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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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子当年很快想明白了，孟宴臣那晚肯定是家里有事，能让他狼狈不堪的瘫在单人沙发上，仿佛抽走魂魄，遭遇全世界的遗弃，只有他的亲人了。他大概是被最信任的人伤透了心，无处发泄，愁肠殢酒。人家当时的状态是万念俱灰，像斗败的猛兽，被撕碎了骨肉，想躲起来独自消化苦楚，舐舔伤口，她居然天真的跑过去告白。

他在淌血，她却在宣示爱情……如果当时天降闪电，把她的嘴劈了就好了。

但叶子又觉得，哪怕重来一万次，看到那么消沉的他，她永远做不到悄无声息的退出去，把他单独留在空旷潮湿的酒吧隔间。

她为什么鬼使神差的走进去，又靠近他？

因为看到他的那个瞬间，她的心真的被一道惊雷劈中，痛的她挪不动脚步，她觉得当时必须要出现一个人，走进去拉住他，只要拉他一把，拉他一把，他就回来了，变回她印象中从容镇定，娇气金贵，只要哄他陪他，就能很快消气的他，而不是此刻，仿佛要变身去毁灭世界，或者焚烧自我的怪物。

不是她，也该有别人，只不过恰巧她在场，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那个人刚好是她，她看到了，她只能进去，否则他就再也回不来了。

她小心翼翼的碰了碰他的手臂，把他拉回来，他醒了，然后向她喷吐出浓郁的毒药，烧光了她微弱的希望和珍藏的心动。

所以是她救了他，他却伤了她。她不欠他。

叶子回到学校之后，老师提过一次的退学处分，迟迟没公布，她被要求休学一年，来年，她再次完成大四的学业，顺利毕业，她和学弟学妹们参加了毕业典礼，抛了学士帽，拍了大合影，圆满离校。

她猜这肯定是孟宴臣帮她挽回的，她想当面致谢，又怕自作多情，他不来，她也不去，两个人不见面，不接触，互不相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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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员把他们引到一个包间，两个人坐下，孟总一伸腿就踢到叶子了。他说了句抱歉，和她错开一点。

宴:是你说吃火锅的。

叶:……是你选的店。

宴:上次我来坐的不是这屋，你想换吗？

叶:不换了，我可以。你不嫌挤就行。

孟宴臣又盯着叶子的脸看:我不嫌挤。

叶子拿出手机，开始扫码点菜:我吃啥，你吃啥是吗？有什么不吃的嘛？

宴:我在你点的里面挑我爱吃的就行。

叶:……好！

孟宴臣看着锅里的水，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叶子却心浮气躁的瞪着他，后来她干脆看窗外的树杈，眼不见为净，她打定主意，他不说，她绝不问，看他憋到啥时候。

铜锅里的清汤滋啦滋啦的响，孟宴臣拿起筷子准备开吃了，叶子却压住了他的筷子:

“孟总，您有话快说吧，不说我心里没底。”

孟宴臣绕开了叶子的手，夹起一片肉下进去:你现在工作开心吗？

叶:啊？

宴:我想听听X企职工对自己公司的看法。

叶:看法，那可多了……

宴:哦，这么大意见？

叶子俏皮的笑了一声: 孟总，您不会觉得您的手下没有意见吧？

宴:有肯定是有，但我尽力了。

叶:您得承认不是每个老板都有这个觉悟。

我单位是有很多问题，但都无法解决。而且，现在，我说不出口……

宴:怎么，不想告诉我？

叶:也不是。我得想想怎么说……

我不知道咱们现在是什么关系，我能说多少。

宴:X企希望国坤给他们投资，项目谈的差不多，我过来看看。

叶:签合同啦？

宴: 还不一定。别人都觉得应该合作，只有我在犹豫。

叶:我以为你只是来参观。

宴:参观不需要我这个级别的领导……

叶:那你吃饭也找你那个级别的去啊！

宴:我今天带来的几位，已经和贵公司的领导们吃上了。现在就咱俩……要么我把大伙都叫回来，大家一起？

叶:如果我说行，那你是不是马上能把他们叫过来？

孟宴臣低头笑了，甚至抬起头继续看着叶子发笑，他酒窝的弧度，简直像是火柴摩擦砂纸后被点燃前的瞬间制造出的火花，叶子的心又变得火热了。

宴:那我把他们都叫来，你还能不能吃下这顿火锅？

叶:你信不信，你把全单位的人全叫来，我也照吃不误！

孟宴臣真是笑得捂着肚子:好，好，一言为定，我找机会肯定满足你这个愿望。

叶:那如果你没机会呢？

孟总依然在笑:我说到做到。

叶:行，我等着！

宴:所以你工作不开心？

叶子赌气的话音刚落，她本想保持气势再回敬几句，可他的话却像刺穿气球的针，让叶子泄了气，不再逞强。

叶:还能坚持，应付的过去吧。

宴:能举个例子，说一个问题吗？

叶:这个算不算透露商业机密？会不会影响你们签约？

孟宴臣想了几秒: 不会……算是老朋友关心彼此现状吧。

叶:孟总，我是你的老朋友吗？

孟宴臣听到这个问题，脸上的笑容缓慢消退了，他表情变得犹豫，接着又换上了刚才盯着清汤锅冒泡时的面孔。

宴:一起吃过饭，你送我回家，我送你回学校，听过两次音乐会。我们在河边散步，谈过梦想。

我喝醉了，你照顾我，甚至还带我回你家过夜，第二天给我买牙刷，我们在你家吃早饭，我用过你的卫生间，你的卧室。当时你的住处是临时租的，我的家却是我一直生活的地方，我现在还住那，你只不过没上楼，等于你知道我家在哪儿。我怕你走歪路，设过几个局帮你，这些不用算进去，这是我自愿的。

如果是两个同性别的人，他们经历过这些，应该是好朋友。

如果像你我，当时我是单身，你又读书又打工，我估计你没空谈恋爱，所以你也是单身，一男一女，我们当时不止于朋友，我们更像刚开始约会的情侣……我甚至从见你第一面起，就认为你很漂亮。你把酒洒了，我都没怎么在意，因为我看你看呆了……这也是我为你担心的根源。

叶子，我后来想明白了，我对你一见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