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六岁的时候，就感知到了这么个东西，你不害怕吗？”水巫云挑眉问。
B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我该不该害怕，可能是当时我快死了，所以我什么都不怕了。”
水巫云:“当时发生了什么事。”
B:“我的妹妹毫无征兆地坐在我的脸上，他的双腿压住了我的双手。”
“赴约者，你知道和死神拥·吻是什么感受吗？”
水巫云不自觉握紧了双拳，眉头紧锁。
“没人在身边吗，你的......”
“有啊，我的爸爸，”B终于抬眸，但不知道是不是梦境滤镜感染，她的目光在此刻仇像化，“但是他戴着耳机打游戏，不知道他近在咫尺的女儿快死了。”
“......”水巫云面色铁青。
一群死·人怎么聚一块儿了？
“你继续说。”
B:“死神放我走了，然后鬼手找到了我。自那开始，我的身边多了一个......吵闹的小残·魂。”
“我一开始说，这个世界不公平。人的身份分为三六九等，因此职权被建立......我不在意这个，人们不过是想从制衡中寻得真理。”
“我恶心的......「你是姐姐」「你就让让她行不行」「你去示个好，家里就你和她了」「何必呢」「都是姐姐的错」「你以为我多想要你这个姐姐？」”
“「你去死·吧」「如果我没有生下你就好了」「想把你从六楼扔下去」”
“......「我开玩笑的，没有让你真死」。”
“可是，赴约者，我又有什么错？就因为那几秒之差，我就该背负让步的罪·孽吗？”B面无表情地看着水巫云，“我只能道歉，我只能道歉啊......”
“其实你不恨别人，”水巫云说:“你在最痛苦的时候，在想什么呢？”
B又低了头:“......鬼手有一次问我，真的不累吗？我说累，又累又恨。但是它没有吞掉我，它说吞不掉。”
“因为不够恨。”水巫云说。
“是啊，妹妹会给我陪伴，妈妈一个人拉扯我们长大，把我们养的这么好。我该怪她们吗？怪我自己窝·囊啊。”B叹了口气。
“所以，她喜欢我吗？”
水巫云撑头看着B，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而是平淡地说:“冷静是你的底气，恨一个人何其简单，可你就是不恨啊，你这不是窝·囊，你是被磨炼成泥了。”
“泥么，干巴的泥土水浇灌也该软了。但你知不知道，土归土，土养草，继而养一方花。”
“有些东西是改不了的，但你的性格是风扶草野的动力，委托人，你可太厉害了。”
B沉默了很久，才开口:“人既然做不到真正地去彻底讨厌一个人，那为什么一开始要搞得两败俱伤，又要重归于好呢？”
水巫云温声说:“因为人就是这么矛盾的个体啊，又爱又恨，这才是人。但一些人呢...做不到纯粹。他们当时真的太恨了，怒火冲心，然后‘自·相·残·杀’，B，你不得不承认的一点就是人是世间最坏的生物，可人会变通，这就是你不明白的。”
空中突然响起了鼓掌声，水巫云警惕地扫了一圈，一个模糊的黑色人影缓缓浮现，站在B的身后。
一道轻柔的声音说:“换了管理者就是不一样啊，水巫云？佩服佩服，哄起人来真有手段。”
水巫云:“......”他一言不发地看着黑影。
“她的妹妹贱·的·要·死还能被你抹上一点儿白的，奇了怪了，你就这么觉得人有两面呢？可你不觉得两面人最不讲道理吗？”
水巫云不急着反驳，而是嗤笑一声:“十二年都没尝到一口甜头，佩服你的毅力。跟了这么久，急了吧？”
说着，他以瞬间的速度扔出一符，控住了黑影，B从头到尾保持沉默。
黑影挣不开束缚，不解地问:“她的妹妹就是不喜欢她，她知道了，你的目的也达到了吧？”
水巫云瞥了它一眼，冷冷地说:“我的目的一直都是杀·了·鬼手。”
黑影:“.........”
水巫云望向B:“这么久了，你光靠从玻璃渣中找糖吃可撑不到现在。”
B犹豫了一会儿，嘴角不明上扬了几分。
“我遇到了一群，待我很好的网友。”
水巫云:“网友？”
B点头，“嗯，打游戏认识的...我知道都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就...他们不是坏人的。”
“我啊，靠什么呢...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吧。”
“我早晨起来，会和他们说早安，然后会有人也道早安，于是我开始期待第二日的早晨。我在傍晚会和他们说晚安，他们会回应我的晚安。于是...我开始期待第二夜。”
水巫云在这一刻彻底愣住了。
一个人，凭靠着他所·爱之人的早安晚安，竟脚踏荆棘苟·延·残·喘了数个日日夜夜。
艰难的活着是比死亡更惨痛难熬的试炼，这哪是没用，这简直是披·荆·斩·棘的勇士。
“我改变主意了。”水巫云突然说，“你得活着，你必须给我活着。”
他给B套了一个蝴蝶阵，“你呆在这里。”随后，他二话不说将黑影推进了一个全新的空间中，“等我回来。”
他不知道他此刻在执着什么，他就是想救一个人。
黑影脱离了束缚，和水巫云疯狂厮·杀在一起。
“砰——”利爪被蝴蝶刀刃弹开。
“呵，强行在他人梦境开辟新通道，水巫云，你要被反噬的，这么舍得？”
又是“砰”的一声，水巫云的刀刃压在鬼手的臂膀上。
如果找不到弱点，鬼手就杀不死。可是已知的最大击破点就是空间外的B，但是B不能死。
决不能死。
水巫云目光一动，撤刀的同时身后涌出数百只蓝色蝴蝶，鬼手被蝴蝶一时间打乱了阵脚。但是水巫云选择了退后保持一段距离。
吸取情绪吸了十二年的鬼手，绝对不是好对付的。击破点......毫无弱点的鬼手通常都是和宿主相反绑定的。
B的弱点...稳定？这能算弱点吗，但是单从记忆里找克制点根本不可能。
就因为太冷静了，所以才显得无坚不摧。
稳定...反之就是急躁。
这对于水巫云来说太简单又太困难了。
他握紧了手中的利刃，在鬼手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停手了的时候，水巫云宛如狂风般携着满天蝶雨向它袭来。
一打一停一暴打，这架势还打不过！
水巫云就是赌鬼手的弱点在于性情狂躁。它的心态可以被B压制，但是狗被逼急了都咬人，何况它一个鬼手。
鬼手用爪子一来一回的抵挡着，水巫云见打了这么久，鬼手依旧没有露出要进化的样子，不进化就永远消灭不了这个鬼手。
“消耗战可不是多好的战略，梦境是我的主场。”水巫云卸了刀刃，手执数张蝶符咒。
鬼手见水巫云来势汹汹，干脆退了进攻的架势，摆手看着他。
“她看中的情义能维持多久，一辈子吗？再好的情义也出现裂缝了，水巫云，她一个人都不想失去，这可比任何人要自私的多了。”
“她就没错吗？”
水巫云捏紧符咒，说:“她给你的回答是，没错。”
B是一个远超勇气线的失败者，“世上从无永恒之物，她可以一时不清醒，那她可以一世不清醒吗？”
“可以。”水巫云眸子一亮，“因为她懦弱，她做不到强制，所以她给的爱是成全。鬼手，你跟了她十二年，难道不知道世间最不乏的就是甘愿赴汤蹈战士吗？”
水巫云暗自蓄力，“他们，百战百胜啊。”他撒出符咒，灵蝶听从他的号令，万蝶齐发。水巫云就像长了一双隐形翅膀，脚尖轻盈地踩在湖面上。
“砰！砰！”利爪打在符咒上像打铁般，鬼手没想到在水巫云手上施放自如软如普通纸张的符纸在这一刻硬如顽石。
“嚣张，猖狂。水巫云，你明明知道这人间最不讲的道理的就是情义，你到底看重她什么至于你为了她做到这个地步？”鬼手一边退一边说着。
水巫云划出气刃。
“你真不懂吗？其实你比我更想让她活下去吧。”鬼手躲闪不及，被削·掉了一边手臂。
“......”鬼手第一次无言以对。
水巫云向后撤了一步，说:“这种人所向无敌的同时，太脆弱了。你有太多空子可以钻了，但你却让她活了十二年。”
“鬼手，你变成了她妹妹的模样，不就是希望她一直记着恨吗？”
水巫云望向和B长得一摸一样的鬼手，“可你刚刚在她面前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样子的。鬼手，你也很矛盾吧？”
鬼手缓缓闭上了双眼，身体浮向空中。它的身后不停地长出狂气分支的触手，而本体，已然褪去了人类的模样，黑蓝色雾气弥漫它的全身，鬼皮表面也浮现出一道道裂缝。
鬼手睁开眼，声音空灵:“狂躁厮杀场，你确定你能全身而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