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搜屋

繁体版 简体版
笔搜屋 > [武周权谋]祾歌传 > 第14章 武曌

第14章 武曌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祾歌笑了笑,推门而入。

房内有两名锦衣少年郎,一人是宗望,另一人却是左奉宸卫仅剩的中郎将裴光庭。

在诸位将军之中,裴光庭是极为特殊的一个。他是闻喜县公、太尉、扬州大都督裴献公裴行俭的儿子。不过父系身份不重要,县公的儿子,顶多能封一个奉裕就很不错了。可以说,裴行俭让他获得了入选奉宸卫的资格,但真正让他坐稳中郎将之位的,却是他的母亲,厍狄御正,厍狄氏。

自太后掌权,为了方便施政,太后选拔了一批宗室、权贵妇女,同样在后宫中也选拔出来不少女官。这些人入朝执印,一如男性官员。而上官内舍人上官婉儿、厍狄御正厍狄氏,就是其中的代表。

言归正传,随着房门的推开,一时之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向他射了过来。

宗望登时喜出望外,快步上前来行礼:“李将军!”

祾歌还礼,矜持地颔首微笑道:“宗将军倒是稀客。”

他知道宗望过来干什么,前段时间太后处决了一批权贵,作为高荫子弟的奉宸卫也有不少受到父叔牵连,从而罢官流放。如果能选入奉宸卫,至少说明陛下暂时不打算动这一家,所以奉宸卫中的空缺不知有多少人在虎视眈眈。

不过,就算要来打探,哪有宗望这么沉不住气的?

祾歌淡淡一笑,命二人落座,又上了新鲜的梨汁,微笑道:“宗将军光临,某倒是有失远迎了。不知宗将军有何贵干?”

宗望此时也意识到自己操之过急,他定了定神,问道:“不知李将军可知,我们将军前些日子下狱之后……就再没出来。”

这事祾歌知道。他只是端起杯子,示意宗望继续说。

“我们将军下狱之后,卫府事物就由我们两个中郎将打理。可是前段时间……”他叹了口气,道,“现在右奉宸能拿主意的人,也就只剩我了。”

奉宸卫士都是自幼朝夕相处的,如今同僚惨死,祾歌也不免有些物伤其类。这时,宗望又道:“下个月初九,宫中历来是要举行射礼的,按惯例,将军要带领卫士们跟随。但是今年实在减员严重,只怕大射之时,奉宸卫人手不足,反而沦为朝中笑柄。”

这时,左奉宸卫的一名中郎将裴光庭也道:“是啊,将军。我们实在缺人。恳请李将军奏请太后,将今年的征兵提前。”

祾歌不置可否,只是端起杯子,不紧不慢地呷了一口。

想让他白白去宫里探太后口风,哪有这么好的事?

宗望等了一会,不由得有些心浮气躁:“李将军!你倒是说句话啊!”

祾歌端着瓷杯,微笑道:“诸位莫急,且听我说几句。”

他将杯子放在书案上,伸手翻了翻桌上的黄历,指着它道:“诸位请看,本月是个大月,算上今日,离重阳才有二十天。如果此时我们卫府联名上报兵部,说我们要纳新,从兵部审核之后上报阁部,然后上呈天后,这个流程就要走三五天,然后天后批复之后制可,再交由阁部审核,之后下达吏部发公文到各州县,这里面差不多就要花去小十天。那么就有了三个问题,第一,在大射之前,公文真的能传达到各家吗?第二,就算能传达到,他们有足够的时间抵京吗?我们退一步,假设他们真的能够抵京,短短一两天时间,怎么能保证他们在射礼上不会出差错呢?”

两个中郎将面面相觑,一时没了主意。

见状,祾歌道:“不过你二人的担忧也有道理。这样吧,我就替你们走一趟。”

二人登时喜出望外,起身拜谢道:“多谢将军!”

祾歌不在意地摆了摆手。

他正要进宫面圣。

和别的时代不同,住在宫中的并不是皇帝,而是皇帝的母亲,太后武曌。

而皇帝李旦,刚刚继位就被幽禁在了东宫,群臣想要拜见,他也坚决不受。祾歌也有很久没有见过这位四叔了。

虽然在先帝的皇子中排行第八,但是太后的四个子女实际上是单独排行,故而他虽然有几十个堂兄长,却还是算是先帝的长孙。

先帝患有头风,太极宫地势低下,每到夏日暑湿难耐,往往会发病。所以先帝在位时,将大明宫好好修缮了一遍,自此搬到大明宫视政。但是由于庞大的政务机构带来的粮食压力,先帝常常来洛阳就食,以减轻关中农民的压力。自先帝驾崩之后,太后就长住洛阳了。

从奉宸卫府去上阳宫,最近的路是丽景门。但是这里已经由来俊臣变成了推事院,他不想从这里过,只能向北绕行宣耀门,然后再向南去提象门,再往西经过观风门到观风殿。太后在此视政。

祾歌定了定神,站在殿外等传召。

太后是个身量不高的精瘦小老太太,但是祾歌从来没觉得她有过寻常女人的感觉——她身居高位,表情动作向来不大,但只要凝神一瞥,就能把年幼时的他吓哭。虽然是最喜欢的祖母,但他还是常常感到心惊胆战。

祾歌剑履入殿,对太后行礼:“臣李罡,拜见太后。”

太后抬头,眼神温柔了下来:“祾歌回来了。差事办的怎么样?”

祾歌露出了笑容:“这次的受灾情况和抚慰情况臣都写了在奏章之中。”

太后点了点头,道:“我看了你的奏章,条理清晰,我们祾歌长大了。”

祾歌趁机撒娇:“那臣可要讨个赏。”

武曌不由得失笑:“你这孩子,又看上我什么名帖了?”她向祾歌招手,“过来,让祖母看看是不是长高了。”

祾歌顺从地走了过去,和武曌站在一起。武曌伸手比了比他们的身高,含笑道:“长高了快两寸,要比我高出一个手掌了。”

祾歌“嘿嘿”地笑:“孙儿还要好好吃饭,努力长到……长到我父亲那么高!”

提到早亡的长子,武曌的眼神暗了暗。她眨了眨眼睛,露出一丝微笑道:“说吧,你想要什么奖励。”

祾歌顺势给她捶腿:“这可是祖母说的,我要一卷王逸少真迹临摹。不让祖母白赏,我还带了一个惊喜给祖母。”

他细细地说了自己在申州的遭遇,唯独省去了柳季卿。武曌越听越愤怒,问过他没有伤到,冷笑道:“好,好,好一个太原王氏,好一个五姓七望!这件事你不用再管,祖母会给他们点颜色好看!”

祾歌冷酷地说:“不如趁此良机,将他们以谋逆罪抄家流放了。”

武曌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为他的狠辣和果决心头微霁,也为他小小年纪就这么心狠手辣感到心酸,转念一想到自己是他变成这样的榜样,一时竟不知道是该心酸还是骄傲。

她的心思转了一圈,最终只化作了一声叹息。

一看她不高兴,祾歌心里登时一个“咯噔”。他是不是又做了什么错事?他措了措辞,道:“殿下,臣还有一件事启奏。”

太后注意到了他的措辞,收了情绪,淡淡地问:“说吧。”

祾歌便说了重阳射礼的问题。

还没等他说完,太后就摆了摆手,道:“今年的时间不必提前,还放在重阳之后就行。大射这件事……今年举行不举行还是两说,你们没必要为这件事烦心。”

祾歌愣住了。按照礼制,每年三月三、九月九,宫里都需要举行射礼。三月三的规模一般没有九月九的大,如果天子身体可以,九月九这天就要下场亲射,这种天子也参与的射礼就称为大射。只要不出意外情况,射礼都是要照常进行的,哪怕天子卧病,也没有取消射礼的说法。

比天子卧病在床还大的事情是什么?

祾歌一时感觉自己的心跳剧烈了起来,脸上却一点也不显露,只是笑嘻嘻地陪着武曌说话,在她身边撒娇,逗得武曌满面笑容。

武曌问:“你去白马寺了吗?”

自打他出生后身体不好,白马寺一直有人在为他祈福,也在那里点了长明灯。他亡父母的牌位也供奉在那里,每年盂兰盆节都要派人到那里和敬爱寺祭奠父母的。

只是他今年南巡去了,错过了盂兰盆节。七月半的时候,他正往狄仁杰那里赶路呢!

祾歌笑着应了。

“对了,”太后道,“既然右奉宸没有将军,你暂时先兼任一下,不过选拔新卫士这件事你不用再管了,重阳过后,你就去政事堂,以亲王身份参知政事。”

祾歌沉默片刻,问道:“以亲王身份旁听,而不是直接拜相吗?”

“虽未拜相,但确实如同宰相一般行使职权。”太后看着他,“到时候,每隔一两年,我会放你去做做黜陟使,也可能会调你去别的位置。不管什么职务,都尽可能去试一遍吧。”

祾歌有点不安,他想了想,道:“我没有自信能做到出将入相。我一定会犯错的。”

太后浑不在意地笑了:“人哪有不犯错的?不过是趁着这几年,孤的身体还硬朗,让你去各个职位上随便闯闯。差事办砸了就砸了,只要总结教训,下次做好就够了。只要你不把天都捅破,都还有孤呢。”

祾歌愕然看着武曌。

武曌语重心长地说:“人这一辈子啊,遇到的事情也不过就是那几类,所有的大错,归根结底也就只有几种。在小的时候能把所有的错误犯过一遍,反而是好事。你一个小孩子能翻起多大的浪?”

“但你要是把所有人间的小错都经历过一遍,遇到大错处,就会知道有什么后果,该怎么避免、如何挽救。这个能力比一辈子不犯错重要得多。一辈子不犯错,只可能是一辈子做不出任何决定,任人宰割。”

“去闯吧,去一项项地试错。”

“试到最后,你就会发现,所有对错我都见过,所有后果我都知道,遇到事情心里有个底,才不至于手忙脚乱。这就是阅历。”

武曌抬手揉揉他的头,道:“你知道为什么开国君主英明神武,继任者却多昏君吗?”

祾歌下意识回答:“因为英明神武,他才有资格开国。”

“因为继任者啊,他们不懂得百姓疾苦。”

武曌叹了口气,道:“你生在深宫,一落地就是珠翠环绕,仆佣成群,从来没有为生计发过愁。但是我小时候,就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被异母兄赶出家门,不得已同母亲寄居在破庙,衣食无所着落;后来进了宫,只做一个低下的才人,在宫中看人颜色度日……”

“我虽然不敢自称贤明,却也是见过形形色色的人,见过各种或谄媚或丑恶的嘴脸。”

“但你不一样,从小所有人都捧着你,你见到的只有笑脸。你见不到对你笑语相迎的人转过脸去是什么一副脸色,见不到他们对底层百姓的趾高气昂,更见不到百姓艰难度日的苦痛……”

“为政者,心里要装着那些卑贱如泥的人,那些在泥潭里挣扎的小人物;出任黜陟使的时候,要多看,多听,多想,用心去感受百姓的生计。这些话,你能明白吗?”

祾歌点点头,又摇摇头:“似懂非懂,有些明悟。”

武曌呼了口气,缓缓地说:“慢慢想吧,等你想明白那天,就是你该读《贞观政要》的时候了。”

宝贝啊,奶奶对你寄予厚望。

对阿武呢,很难说,不知道该说什么。

有时候觉得祾歌遇到这样的奶奶是一种幸运,因为她是最底层爬上来的,她如果愿意,可以带小孩去看看最残忍的事实。有时候又觉得,我没有必要对祾歌这么严厉。他只是个孩子……

想了想,还是觉得,应该严厉一点好。

对于孩子可以温柔,但是对于生下来就注定要出将入相的小祾歌而言,对他太顺从太温柔,反而是对底层百姓的一种……怎么说呢,残忍吧?

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有一声叹息。

关于时间线

8.19(壬戌)于洛阳上阳宫观风殿

第14章 武曌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1234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