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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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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楚檀沉默了许久,她自是明白顾屹安问这话是何意。

这时候,她若是说没吃晚饭,他大抵是要顺势请她一顿。若是说吃了,她又觉得不当这般骗人。只是她才想着当与人划清界限,这人现在就在自己面前......

顾屹安看出了宁楚檀的迟疑,目光微微垂下,看向她捏着小包手柄处的指尖。他抿着发白的唇,面上神情如常,难以压制地低咳了数声,额上的冷汗细细密密的,打湿了他鬓角的碎发,他并不在意。

“今日,吓着宁小姐,很抱歉。”顾屹安见她默然,语调淡淡,“本该上门赔礼致歉的,不过来得急,未能挑一份妥帖的歉礼。”

“刚刚问得唐突了,改日顾某定当奉上歉礼。”

歉礼。

宁楚檀忽而想到上一份‘歉礼’,她不过是吃了两口,就让佩姨丢了。

她心一软。

“未曾吃过。不知三爷吃了吗?”

“还未。”

宁楚檀面上神情微柔,她想了想:“既然还未,那就......”

“大小姐。”佩姨不知何时走了出来。

宁楚檀的话顿时就断了。

佩姨不疾不徐地走上前来,她停在宁楚檀身边,面向顾屹安。

“不知顾探长到来,有失远迎。顾探长,这儿日头大,不若入内一坐,喝上一盏茶。”她微一躬身,挥手指向宁宅。

“佩姨?”宁楚檀愕然。

她想不到对顾屹安甚是排斥的佩姨竟然会如此坦然地请顾屹安入宁宅。况且现下宅中,爷爷和爹还未回来,二弟卧病在床,三弟心性憨厚,这迎客入宅,怕是待客不周。

“老爷回来了。听闻顾探长到来,甚是欢喜,说是宁宅今日蓬荜生辉,特邀顾探长入宅。”佩姨落落大方。

爹回来了?宁楚檀一愣。

顾屹安往前一步,褪去夕照的光晕,他的气色不佳。

“那就叨扰了。”他一颔首。

宁楚檀看着顾屹安走过身边,浓重的酒香味散发出来,她怔怔地望着,半晌才会过神来。

他怎么就要进去了?

还好是爹在。她想着。

她爹素来宽厚,待人温和,若是爷爷在,怕是真的要为难人了。她不曾发现,自己此刻担心的是顾屹安会被人为难。

“大小姐。”佩姨见宁楚檀未曾跟上,便就停下喊了一声。

宁楚檀疾步往前,一行人往宁宅中走去。

一身中山装的宁父站在厅堂之中,看到入内的三人,他笑着上前,温声道:“没想到顾探长会来,未曾出门相迎,是宁某不周到。”

他果真是一个老好人。

迎着宁楚檀略微担忧的眼神,宁父笑了笑,招手道:“楚檀,老爷子今日同王老有约,晚饭就不回来吃了。”

听得此言,宁楚檀心头不由得一松,她的目光滑向顾屹安。

顾屹安一脸沉静,看向宁父:“来得太过匆忙,打扰了。”

宁父引着人往客厅中坐下,挥手让人上茶。

茶,是祁门红茶,适合养胃醒酒。

他给顾屹安沏了一杯,推过去:“今日新到了一些祁门红茶,不知顾探长是否喝得惯?”

宁楚檀垂眼看着手边的红茶,平日里他们待客并不用红茶,大多用的是碧螺春。这红茶是父亲的私藏,尤其是这顶尖的祁门红茶。

哪儿是新到的,该是父亲寻了许久才得来的。

顾屹安握着茶杯,温热自杯壁传了出来,令他冰冷的手稍稍暖和,茶汤清香,扑鼻而来的香气,似果香又透着兰花香,茶汤红艳明亮。

他抿了一口,绵柔甘醇的茶水入了喉,稍稍缓解了胃脘的不适。

“不愧是茶中英豪,其味鲜醇细腻,回味甘甜。”

宁父眼前一亮,他倒是想不到这一位玉面阎罗竟也是个爱茶之人。

“顾探长若是喜欢,回头我再送你一些,”他的声音低了下来,“不过顾探长看着气色不佳,当是脾胃虚寒,红茶用点是无妨的,旁的茶汤不宜多用。自然,还有酒水,更是不当多饮。”

顾屹安身上的酒味太过浓厚,甚至都盖过了这屋子里的茶香味。

“顾探长若是不介意,要不让宁某替你诊诊脉?”宁父是医者心性。

“爹,你请顾探长入内是喝茶,还是看病?”宁楚檀急忙拦住宁父,她看得出顾屹安并不想让人发现身上的不适,若不然,他身上的伤就不会不上医院处理,服药的时候也不会尽量避着人了。

宁父似是反应过来自己的举动太过冒犯,他尴尬地举杯笑了笑:“顾探长,刚刚冒犯了。”

顾屹安摇了摇头:“宁先生是医者仁心。”

宁父往日里都是泡在医院中,对于顾屹安的‘恶名’是略有耳闻,不过见面的机会并不多。今日见了人,却是觉得言过其实,‘恶名’不符。

“听闻今日小女遇上了一桩恶事,多谢顾探长施以援手。”

顾屹安面上神情淡然:“宁先生多礼了,今日这事,是顾某拖累宁大小姐了。”

枪杀一事,自不可能冲着宁楚檀而来,宁楚檀那一遭无妄之灾,是因他而起的。

“说不上什么拖累,不过终归是要多谢顾探长的。今日这一顿晚饭,还请顾探长赏脸,当是让我们一表谢意。”

顾屹安稍作迟疑,他没什么胃口,况且来宁府不过是一个突然的想法,在宁府多做停留,依着他的身份,怕是对宁家不妥。

宁楚檀起身:“顾探长可有什么忌口?我这就让人安排。”

她开了口,顾屹安终究是没有推却。

“我不挑食。”

她听着,便就笑意盈盈地往外走去,低声同管家交代了几句。顾屹安身上带着伤,嗅着那酒味,怕是用了不少酒水,应当是没什么胃口。

宁楚檀思忖着,便就又多叮嘱了两句。

到了晚饭时分,除了与人有约的宁老太爷,宁家双生子也出现了。宁明哲神色恹恹,看着不大有精神头,宁明瑞大抵是睡得不大好,眼下一团青黛,眉间满是困倦。

宁明哲对于顾屹安的出现,稍有诧异,但很快就收敛了神态,他的双生弟弟宁明瑞则显得极其震惊,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将疑惑的目光投向了自家的姐姐。

顾屹安落了座,宁家本就是医药世家,讲究的是养生,这饭食上相对清淡,倒是对上了他的脾胃,故而虽然没什么胃口,但并不至于难以下咽。

“顾探长今日怎的有空闲?”宁明哲忽而开了口,“舜城的安定全都搭在顾探长身上,还望顾探长更加尽心尽力。”

“二少爷谬言了,顾某不敢当。”顾屹安回得敷衍,唇边的笑,透着些许冷意,从眼底浮荡上来。

宁父放了碗,笑着拂去这一缕针锋相对:“近来舜城多有是非,顾探长辛苦了。刚刚看着顾探长对茶颇有造诣,不知顾探长平日里喜欢何种茶?”

“谈不上什么造诣,不过是先辈有人爱饮茶,这便就耳濡目染了点。”

先辈?宁楚檀的目光落在顾屹安的身上,他有一手精妙的茶艺,不知是家中哪位先辈所传?

她盯着顾屹安看。

顾屹安的仪态很好,用膳时的一举一动都让人赏心悦目。

宁楚檀忍不住看了又看,甚至是入了神,他白皙的手指捏着筷子,色泽搭配得很是漂亮,好似在看一副上好的水墨画。

他确实很像一位贵气的官家公子。

可是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会同匪类江家混在一起?

而另一头的宁明瑞大抵也是对顾屹安甚为感兴趣,眼神儿是频频落在顾屹安身上,目光炯炯。姐弟二人的目光都落在顾屹安身上,那直勾勾的样子,看得宁父着实是不忍直视,最后无奈开了口。

“明瑞,你的医书还没看完,既然用了饭,就回去看书吧。”宁父发了话,也将宁楚檀的心神搅回来。

“哦。”宁明瑞脸上的神情顿时垮了下来,慢吞吞地又看了一眼顾屹安,在宁父的瞪视中离开。

他对于近来传得沸沸扬扬的‘冤魂索命’案十分好奇,难得见到了主办人,本是想着饭后寻个机会问上一问,没想着话都没能说上一句,就让自个儿父亲遣走了。

宁楚檀对上宁父的双眼,她讪讪笑着。

“还有一盅汤没上,我去看看。”宁楚檀起身往外。

她落荒而逃,顾屹安微微一笑,视线掠过她离开的方向。

“老爷,有您的电话。”

宁府的管家上前一步,俯身在宁父身边低语。

宁父起身:“顾探长,不好意思,我去接个电话就回来。”

“宁老爷请便。”顾屹安点头应道。

他与宁父在过去并未有过多接触,不过也曾听闻过宁父是个软性子的老好人。

宁家一直都是宁老爷子当家。宁老爷子对他不喜,这往日里打交道,多是一重心眼叠着一重心眼,宁老爷子的每一句话,他可都不敢掉以轻心。

宁父如此的热情招待,并不多见。

他本还以为这是一场鸿门宴。

“父亲素来宽厚,阿姐更是心地善良。”宁明哲靠着椅子,小声说道。

顾屹安侧目,宁明哲的身边能够嗅到淡淡的药味,他离得并不远,或许是自己身上的酒味太过熏人,宁明哲眉头微皱,伸手掩着口鼻,低咳了两声。

“二少爷说得是。”他点头示意。

宁明哲面上的神情淡淡,他缓缓吐出一口气:“阿姐心思单纯,容易心生怜悯。只是舜城里风雨大,顾探长更是风云人物,阿姐身子娇,经不得风雨。”

他的话语,说得甚是清冷。

“我年岁小,言语间若是有所冒犯,还请顾探长见谅。”

宁明哲话语间说是‘见谅’,这是语调上却无半分不好意思。

“警察厅这等地方,不适合阿姐。人命官司,阿姐这等高洁之人,更不该被卷入。顾探长身份不同,行事狠辣,手上的人命也不少,阿姐不该多交往,这于她名声不好,顾探长痴长几年,应是明白这些道理。”

顾屹安抬眼看向对方,宁明哲满面病容,同宁楚檀肖似的眉眼间带着不属于少年人的成熟。

他并不在意对方的不客气:“二少爷还有何指教?”

“顾探长,”宁明哲望过去,“宁家是医药世家,行的是救世济民之举,舜城的风风雨雨,宁家无意搅动,你们的鹤蚌相争,宁家不曾想过从中获利,也盼着顾探长看在宁家一片医者仁心之上,莫要行阎罗手段。”

顾屹安面色不变,甚至还夹了一筷子的菜肴,放入自己的碗中。

佳肴美味,他吃得慢,少许,放下手中的筷子,取了一旁放置的毛巾,擦了擦手:“二少爷放心。”

‘咚’的一声,汤盅放置在桌上。

“宁明哲,你太无礼了!”宁楚檀低声斥道。

宁明哲垂下眼,他收敛了脸上的淡漠,带着一丝孱弱,喃喃道:“是,阿姐。”

宁楚檀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心中便就是又一软,宁明哲体弱多病,往日里最是温和体贴,今日这般咄咄逼人,想来也是为了她。

“既是冒犯,当给人道个歉。”她说。

宁明哲从善如流:“顾探长,刚刚是我失礼了,抱歉。”

他又转头看向宁楚檀:“但是阿姐,我刚刚所言,是我心中所想,亦是事实。”

所以,他并不觉得自己有错。只是在礼仪上确实是有失风范。

宁楚檀心头一窒。

看着宁明哲坦率的眸子,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你今日的药大抵是忘记吃了,明哲,你先回房歇一歇。”

她不敢回头看顾屹安,若是早知道这一顿饭会是如此结果,她倒不如早点应下顾屹安的邀约,随了人去外头吃。只是心里头又恼怒着,若是顾屹安不来,或者不应下邀请,也就免了现下的尴尬。

宁明哲看着宁楚檀气得微红的脸,他起身低语:“阿姐,我先回房了。”

她吐出一口气,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说。

轻微的汤勺与杯碗碰撞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拉扯回来。

顾屹安正捏着汤勺,慢慢地搅动着放置在手边的汤盅,清甜的气息散发出来,是银耳同雪梨炖的汤水。他喝汤时,没什么声音,带着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

整个人看着和气,但是却给人一种莫名的疏离感。

他似乎是个心肠硬的人,杀人时眼都不眨,一枪毙命,杀了人可以面不改色地擦去溅上的血迹,或者是不小心脏了的手比人命更令他觉得麻烦。

但他的脾气好像又挺好的,至少她与他见面以来,未曾见过他发火,就是旁人有所冒犯,他也是不以为意。

诸如刚刚宁明哲那唐突的言语,他半分都不曾显露出不快。

顾屹安注意到宁楚檀打量的视线,抬起头来。

他的脸上一片平静。

她思忖片刻:“三爷,对不起。”

顾屹安放下汤勺,话语里带着些许不虞:“为何同我道歉?”

刚刚她弟弟言行唐突,她自是觉得歉意。若不是为了送还她的小包,便就不会有今日这一出的不当言行。宁楚檀看着顾屹安发白的面容,太过苍白的脸色让他看起来很是脆弱。

他好像很好欺负。

她的脑中忽而冒出这么一个念头。

“宁大小姐觉得二少爷说得对吗?”他问。

宁楚檀喉头一梗,眼神微微飘移,宁明哲的话是说得刺耳难听了些许,但是要说错,倒也似乎没什么错。

外头难听的话,他听得多了。顾屹安对此并不在意,况且外头的人可不只是说得难听,更甚是动手狠绝。

“所以,你不必道歉。”他的话语淡然。

“宁大小姐,你若是觉得过意不去,可否赏脸陪我去一个地方。”

“嗯?”宁楚檀盯着顾屹安,心头紧张,不知道对方要去什么地方,但却不想拒绝,“我、我不能太晚回来。”

太晚回来,爷爷会问的。

见宁楚檀并未拒绝,顾屹安脸上浮起一抹淡淡的笑,眼中的淡漠也褪去:“不会很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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