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芝彧迷迷糊糊中听到了铁门桄榔的声音，但她只是翻了个身，继续蒙在被子里睡，齐千砚没开灯也没发出什么响声，听他的脚步声，貌似是进了浴室，但很快又听到开门声以及急促的脚步声。
黑暗里，齐千砚站在那张双人床前，小声地问：“你睡了吗？”
何芝彧仍然把头闷在被子里：“没有。”
“里面那桶热水，是你烧的？”
齐千砚进去浴室的第一眼就看到了那桶温热的水，他突然想到头顶上那台旧的热水器。不知道什么时候热水器就坏了，但他没想太多，毕竟夏天洗冷水舒服，冬天洗冷水舒爽，至于春秋嘛，愈城这里几乎没有春天和秋天，也就只算夏天和冬天的几天过渡期，因此他一直搁置着没修没换。
“嗯，可能有点凉了，你再烧两壶水进去会更热点。”
“你刚刚洗的冷水？”
“也没那么冷。”
那不然怎么办？电话轰炸你问你家热水器怎么只出冷水不出热水？何芝彧进去之后才发现的，只能硬着头皮洗了。其实洗冷水也没什么感觉，因为她当时脑子里都是何远池和那陌生女人的事，以及回想父母离婚时的细节……
齐千砚打算明早就赶紧买个新热水器换上，他从柜子里又翻出一床棉被，敲了敲两张床连接的梯子：“洗冷水容易感冒的，明天我就装个新热水器，你今晚再加床被子盖吧。”
何芝彧拉开床帘，抱过被子，屋里很暗，只有角落摄像头还发出红色的光，但不知怎么的，她并不觉得害怕。
齐千砚洗着桶里的热水，热水浇在脸上和身体的感觉非常陌生，满满一桶的热水，何芝彧要跑多少趟？烧多少壶水？齐千砚越想越愧疚，洗完那桶热水后，他鬼使神差地打开水龙头，头顶上花洒喷出冷水来，浴室里还冒着热的水蒸气，他觉得自己够傻X的。
何芝彧只觉得自己这一觉睡得沉沉的，醒来后习惯性伸手想摸旁边书桌上的手机，却只碰到冰凉的硬物，何芝彧睁眼一看，是床边的栏杆，她还以为自己住在家里呢。
她猛地坐起来，把被子翻来翻去，最后在枕头边找到手机，点开屏幕一看，14:26。
她“刷”一声拉开窗帘，发现齐千砚就在下面挨着小布丁坐在“小太阳”前翻着书看，听到声音他转过来，何芝彧又拉上帘子，因为她觉得自己乱蓬蓬的头发见不得人。
“你醒了吗？”齐千砚合上书起身，拿起热水壶进去接水，“洗漱一下，等会带你出去吃饭。”
何芝彧很不熟练地爬着梯子下了床，全程她都仔细盯着脚下的横杆。她发现每根横杆上都绕有粗粗的针织线，没有再像昨晚爬上去的时候感到又冰又硌脚。
何芝彧拉上外套拉链，看到齐千砚接完水回来：“干嘛不叫一下我，你该不会是坐那等我大半天了吧？”
“我看你睡得很熟的样子就没叫你了，今天上午陪朋友去钓鱼，刚回来没多久，一会儿就带你去吃烤鱼，”齐千砚把水壶放在底座上，“跟我的两个朋友一起，你要是介意的话我就去打包回来一起吃。”
“我不介意。”何芝彧倒真想看看齐千砚的朋友是什么样子，因为平时的齐千砚面无表情时整个人脸上仿佛就写着“生人勿扰”的四个大字。
等何芝彧洗漱完，两人就走到“益源”门口，齐千砚指了指路口处的一辆黑色轿车：“我朋友来接我们，叫陶承业，”他低下头，声音小了点，“我跟他们说你是我的远房表妹，来我家暂住。”
齐千砚拉开后车门让何芝彧坐进去，自己又走上前拉开副驾驶的门。何芝彧一坐上车，驾驶位上的男人就转过头来，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你好呀小妹妹。”
“你好，承业哥，我叫何芝彧。”
“名字真好听，一会儿带你去吃我们今天钓的大鱼，累了一上午呢！”
没等何芝彧回复，一旁的齐千砚扣上安全带，马上催促道：“别废话了，开你的车。”
“你哥凶我，小妹你管一下。”陶承业委屈道。
何芝彧尴尬地笑了笑：“我管不了他。”
车子在狭小的道路上拐来拐去才终于行驶到大马路上，街上年味十足，一路上路过的人脸上都是喜气洋洋的样子，何芝彧身心愉悦，就是车载音乐一路上“动次打次”震得脑袋晕晕的。
车在一家餐馆前停了下来，何芝彧记得这是齐千砚打工的餐馆。一行人下车走进去，现在还没到饭点，里面空无一人，他们选在靠里面的一张桌子前坐下来。
“许诺！还没好吗？人都来齐了——”陶承业扯着嗓子往里面叫嚷，很快里面出来了一个男人，系着碎花围裙，手捧着一个大锅走出来：“来了来了。”
男人将锅放在桌子中间，看了眼何芝彧，也笑起来，只不过他的眼睛还是大大的眯不成一条缝：“哈喽！芝彧妹妹，我是你哥朋友，许诺。”
“许哥，你好。”
“要帮忙吗？”齐千砚反手拍了拍许诺的手臂。
“还有几盘小菜要端出来，”许诺瞪一眼陶承业，“你也别闲着，过来拿碗筷！”他看向何芝彧时又面带笑容：“芝彧等等哈，很快就能开饭了。”
于是三人又钻进里面的门，何芝彧远远看着齐千砚身旁两位朋友的背影，根据声音以及外形综合推断，那晚在齐千砚房间里的人八成就是许诺。
三人进进出出，桌上慢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菜肴，“天哪，许诺你是真的牛X！我以为你就只是做道鱼意思意思得了。”陶承业拿来两瓶酒放在桌上，将一瓶酒递给齐千砚。
“新年第一天那不得好好吃一顿，昨天就吃得太凑合了点。”
陶承业倒完三杯酒后犹豫了下：“小妹喝酒吗？白的能喝吗？”
“喝汤吧，汤里放了点料酒，差不多的。”齐千砚盛了一碗汤放在何芝彧面前。
“也是，料酒也算酒，还喝不醉。”许诺附和道。
于是三个杯子一个碗在空中碰个响，四人就低头动筷开吃了。何芝彧在一旁安静地吃着，听着陶业承激动地描述钓鱼的过程，几杯酒下肚后还红着脸继续：“真的！那鱼那么大一条，我想着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我就说那个湖能钓大鱼吧！”
“行了，你都念叨大半天了，回去赶快写本书吧，名字都帮你想好了，就叫——‘胖子与湖’。”许诺插上一嘴。
“我很胖吗？”陶承业脸上挂不住笑了，突然悲伤道，“小美当初也是说我胖，然后要跟我分手的。”
“你这又来了，网恋奔现发现长相身材不是自己的菜很正常。”
“不是这个，小茵才是网恋的。”
“啧，记混了，不想跟你聊你的分手史了，昨晚听吐了都。”
何芝彧看着齐千砚，发现他一直盯着手边那瓶没开的白酒，始终一言不发。
“醉了？”许诺也发现齐千砚安静极了，抬起胳膊肘轻轻戳了戳。
“没有，等下你也去吗？”齐千砚转过头看向许诺。
“去，干嘛不去？吃的什么的都准备好了。”
接着几个人又有事没事聊了几句，陶承业猛地拍了拍脑袋，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红包：“哎，瞧我都快忘了，给小妹一个小红包，祝你新年快乐！”
何芝彧接过红包忙道谢：“谢谢陶哥，也祝你新年快乐。”
一旁的许诺站起身来摸出裤兜里的手机：“差点忘了，这显得我这个大哥哥多不懂事，芝彧打开你的收款码，给你来个电子红包。”
“我是第一个给你红包的人吧，嘿嘿。”陶承业一脸自豪地笑。
“你不是。”齐千砚开口。
何芝彧蒙了，按理说今年陶承业的确是第一个给她红包的人，往年都是父母亲在吃年夜饭时就给了，自从他们离婚后，就只是每个月固定地打钱到她的银行卡上，逢年过节也没有多余的问候。
齐千砚不再自闭，几个人插科打诨一顿饭很快就结束了。
“钥匙给你，你回家可以锁门，我跟许诺得去个地方，你先坐老陶车回去。”齐千砚将一把钥匙递给何芝彧。
何芝彧坐上车，从车窗看到齐千砚和许诺一人背一个包走了，她有点好奇地问刚系好安全带的陶承业：“他们两个去哪里啊？”
“墓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