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是高三学子统一搬入寝室的日子,这也预示着冲刺高考的生活正式开始了。
盛宴从梁叔的后备箱上搬下行李箱,走到车窗便将手机递给梁叔:“叔,以后你就接送我妈就行了,我这边住校,周日才能回家住一天。”
梁叔坐在车上朝他招手,“那行,你可得照顾好自己啊,有事就通知家里,到时候我来接你。”
“得嘞,叔。”
盛宴拖着行李箱闷头走在小道上,行李箱摩擦地面的声音略微有些聒噪。
突然,一辆保时捷停在他的身侧。
盛宴淡漠地扫了眼车标,然后正加快脚步往前走,没一会儿,身后的车门被重重拉开,陆沉瘦弱挺直的背脊在寒风中显得摇摇欲坠。
陆沉空着手走到盛宴身边。
盛宴瞥过去,视线与他的在空中碰撞。
他们没有对话,所有的语言似乎都在刚刚的眼神中发挥到了极致,让原本极度聪明的人在瞬间便秒懂。
陆沉的身后,还跟着两个提着行李箱的保安。
盛宴下意识颦眉,心底直骂陆沉摆官架子,简直臭不要脸。
路不宽,并肩而行的两人时不时地会碰上肩膀。
盛宴一开始还能忍,后来才发现陆沉似乎是故意的,他嫌弃地往一旁让了让,语气温和:“麻烦这位同学走快点。”
身后两保安似乎嗅到了空气中危险的气息,纷纷放慢脚步,刻意地与前头僵持的两人拉开距离。
“腿就这么长,走不快。”
陆沉的口吻中带着戏谑,窄窄的双眼皮带着一股不由分说的冷然。
小路越走越窄,盛宴离寝室的入口目测还有近百米,他与陆沉站定在原地僵持片刻,突然将行李箱打横,提着把手就飞快地跑出了陆沉的视力范围。
一保镖连忙上前,好奇地问道:“小少爷,他是你同学吗?看起来跟你关系不太好啊。”
另一保镖也紧跟上,好心安慰陆沉,“你不知道好朋友都是从敌对关系转变的吗?我有直觉,他一定会喜欢少爷的。”
陆沉低下眼,淡淡的说:“他讨厌我。”
两保镖:“……”
-
盛宴推开203寝室,心底满心满眼都是未来跟简书章同寝的幸福日子,他打开行李箱,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等着简书章进来。
陆沉接过保镖的行李箱,招呼他们先回去,剩下的路他自己走。
没一会儿,他便来到203寝室的门口。
并且当着盛宴的面将行李提了进去。
盛宴原本开心的笑容渐渐收起,眸子里闪烁着警惕的目光,“你现在什么情况?”
陆沉一屁股坐在下铺上,自顾自地收拾起行李,“我跟你同寝。”
什么?
跟他同寝室?
那简书章怎么办?!
盛宴可不管陆沉冷得要命的脸,直接扯过他的行李箱朝门外丢,“哪来的滚回哪去,我这不欢迎你。”
陆沉倚靠在床架边上,看着盛宴怒气的脸神色未变,“这是老师的安排。”
盛宴眉心一皱,“他什么时候的安排,我怎么不知道。”
陆沉不怒反笑,眉眼少见地清冷柔和。
“简书章主动跟我换的。”
如果说陆沉是用家世,不择手段地让老师为他调寝,那他还能勉强接受。可现在陆沉却说,这是简书章主动跟他换的……
这叫他如何信服。
对于陆沉的话,盛宴一个字都不会信,他直接冲出门,准备通过寝室楼下的电话亭问简书章到底怎么回事。
他迈出门还没几步,简书章便提着行李箱从楼梯下走上来。
盛宴站在楼梯口,阴郁的眼直直地望着他。
简书章肉眼可见地垂下眼睑,似乎在避开盛宴明亮的眼睛,“怎么了,宴哥……”
一句宴哥,让盛宴眉心微动,心下已然有了答案。
“为什么。”盛宴站在高于简书章的台阶之上,几乎咬着牙一字一句,“我要知道为什么,上学期末你还说要继续跟我同寝室,怎么就突然变卦了?”
简书章脚步微顿,但还是提着行李箱走上来,与盛宴保持平视。
许久,就当盛宴几乎都快要放弃答案时,简书章突然道:“因为他的家世太厉害,我比不过。”
盛宴抬起眼皮,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成拳,“为什么要比,这是上个期末我们就说好的约定,而且也跟班主任报备过,同寝是我们应有的权利。”
“可是——”
简书章走到盛宴的身侧,眸子的余光隐约瞧见角落里的身影。
他抬起手在盛宴的肩膀处拍了拍,像是让他认命似的,“他亲自到我家,拿陆家的合作项目跟我换。我不肯,我爸当时就打了我一巴掌。”
盛宴听闻,瞳孔巨骤。
简叔叔,竟然当着陆沉的面打简书章……
一向爱子如命的男人,居然会因为一个合作案漠视亲情,可想而知陆沉提供的合作案,究竟具有一个怎样的价值。
“还有疑问吗?”
简书章嘴角撇了撇,拎着行李往三楼走。
盛宴只觉得一股怒火直冲脑门,只要一想到陆沉这两个字,他就没法再平静。
他强压下燥郁的怒气,径直走回203寝室,快到寝室门口时,直接抬脚踹开门。
门撞到墙面上反弹回来,发出阵阵吱呀的声音。
陆沉依旧保持着倚在床边的姿势,见盛宴怒气冲冲踹门直入,眼眸带着一阵温和的笑,似乎在等这一刻的到来,默默地盯着他。
又是这幅自以为掌控全部的嘴脸。
只叫人看得直来气!
盛宴冲上前,扬起手直接一巴掌扇在陆沉的左脸上,怒声斥责,“你凭什么!陆沉,我昨天是在对牛弹琴吗?!我说过,你再给我找不痛快,我绝对让你好看!”
陆沉的脸侧向一旁,舌尖顶了顶青肿的左腮。
盛宴的手微微颤抖着。
看着陆沉一副任打任骂的样子,他知道自己冲动了。无论何时,他都不应该去激怒一头沉睡的狮子,更何况,陆沉远比沉睡的狮子更可怕。
他才十五岁,在未来拥有无数的不确定性。
他如今的地位今非昔比,已经不是过去需要人拉一把的杀人犯,而是冠有A市最强集团董事长唯一独子的头衔,未来一片光明。
此人极富心机,步步为营,每一步都有他的计划。他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用最平静的语气定下旁人最悲惨的结局。
就像那个被他冤枉入狱,服刑二十年的女人,就像自己被他强迫在刀把上留下指纹,然后逼迫父亲为他东奔西走草草结案一样。
同样,他也是清醒的,深沉得可怕。
这让盛宴无时无刻都在想,陆沉此刻的计划里,又在筹谋着什么,自己又会不会被他继续算计。
只要跟他在一起多呆一分钟,就会感觉窒息。
“其实你也不必如此生气,我不会在这里住多久。”陆沉目光平静如水,没有一丝波澜,“我每周大概只会住上一两天,不会给你造成麻烦。”
陆沉像是一团棉花,整个人软绵绵的,这让盛宴第二拳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挥好。
盛宴高挺的身形纹丝不动,似乎想要由此逼迫陆沉主动退步。
这时,陆沉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陆沉淡淡地看了盛宴一眼,挪动脚步走到一旁接听:“妈……是,我知道。在学校整理寝室。我不住,但学校这边有些东西也需要放置,我可以把课本和不需要的东西都放在寝室里,取用也更方便些。好……祝妈妈旅途愉快。”
直言片语,却让盛宴听出了陆沉语句中的疏离。
看来他跟家人的关系很一般。
盛宴也懒得跟他僵持,扯开羽绒服的拉链,脱下羽绒服挂在立式衣架上,头也不回地对陆沉说道:“你最好说话算话。”
陆沉简单收拾好行李,黑眸里蛰伏着不可言说的暗光。
“我保证。”
-
陆沉很守信用,一周只住上一天,甚至无论晚自习到多晚结束,他也从不住上一晚。
这个月内,他们只是上课坐在一起,倒也相安无事。
不过让盛宴头疼的是,该如何代替陆沉跟简书章赔不是。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替他赔……
可这段时间,简书章几乎看见盛宴就躲,就算盛宴强势地堵住简书章的去路,他也只是只言片语的问好,再无其他。
这让盛宴极其不自在。
他把简书章不理自己这件事,很自然地记在名为陆沉的记仇本上。
在食堂吃过晚饭。
夕阳落下,只剩一抹残阳。
盛宴照例带着速写本来到操场,坐在球场外的观众席上写写画画。
这个本子,他画了将近二十页。
每页纸上,都只有一个没有脸的人物姿态,动作各具各样——或投篮,或弹跳,或弯腰系鞋带,或……接吻。
他从不把这个本子给任何人看,就算曾经简书章和宋岳恳求,他也严词拒绝。
只因这个本子记录的,无关其他。
这里面,是盛宴全部的心事。
盛宴的目光认真而炽热,毫不掩饰地投向操场。
而此刻,球场上,简书章灵敏地运球,投球,一击即中。
“画得真不错,线条流畅,光影分明。”
一道甜美的声线,突兀地从盛宴的身后侧响起。
少女语调中带着满满的赞叹和欣赏,“很帅对吧。我也这样觉得,不然我怎么会如此喜欢他呢……”
作者有话要说:盛宴:他怎么越来越烦人了。
陆沉:烦人是喜欢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