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作业？查什么作业？
隔壁有人类的尖叫响了起来：“老师！老师我们起来了老师！”
斧子砸进血肉里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凄惨的痛呼刺痛着耳膜，告诉每一个人这并不是什么虚假的梦境。
她们是刀俎上的鱼肉，随时都有丧命的危险。
【哈哈哈哈这个寝室的作业都没写完吧，完蛋了。】
【新人碰上这么个本真是倒了血霉，这才进本十分钟，都死了好几个了。】
【现在死得都是不愿意开门的，作业没写完顶多被罚。】
“查……查什么作业。”
高马尾女生回头往自己的桌子上瞥了一眼，那桌子上东西摆的密密麻麻，根本看不出来哪些是今天的作业。
进来的老师手里拿着一个垫板，她往垫板上看了一眼，语气平淡地开口：“昨日作业：数学 3张试卷，语文两篇阅读，英语4个文段翻译，物理……”
平静到近乎机械的声音在房间里响着，连续报完了一长串作业，那个女老师才抬起头来，她在屋子里几个人的脸上扫视了一圈：“所以你们的作业都写完了吗？”
……写完个鬼。
她们醒过来才不到二十分钟，又是被屋子里的鬼吓，又是被屋子外的鬼吓，哪里来的时间写什么作业。
没人吭声。
房间里一片寂静。
女老师冷哼一声，视线定格到桌子前一个瘦削的身影上。
“同学，未在规定时间内完成的作业无效。”
“啊。”女生回过头来，露出一个小兔子般乖巧无辜的笑容：“老师，我的作业早就完成了，我只是在检查而已。”
“是吗？小姑娘真爱学习。”
“谢谢老师夸奖。”
苏沅偷偷把手里的笔塞到了课桌和抽屉的缝隙里，笑眯眯地站起来让到一边。
桌子上成堆的卷子全都堆在一起，那位老师却能准确的在里面找出每一份作业。
“未完成。未完成。未完成。未……”翻开卷子的手微微一顿，女老师看着那张试卷最后那一行明显颜色不同的墨迹，抬起头来看了苏沅一眼。
女生还是那副乖巧又无辜的表情：“老师，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你的完成了。”
“呼。”积压在喉咙口的那股气终于缓缓吐了出来，苏沅目送着那个女老师在垫板上做好标记，转身离开。
直到那个阴森森的影子彻底出了门，她立马趴到桌子上，咳了个昏天暗地。
整个气管连着肺部都在抽痛，苏沅满脸都是汗。
头顶的老旧灯管闪烁着，明亮的灯光把整个房间的角落都照亮了，所有的阴影无所遁形。
那两个老师还在不断向前查寝。
看起来，她们的危机是暂时解除了。
旁边的几个女生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背：“你没事吧。”
“……”苏沅摇了摇头。
只是被掐了一下脖子而已，并不致命。
但这莫名其妙的空间和陡然出现的怪物和老师已经足以把人吓出一身冷汗。
“我们要不要先认识一下？我叫荀梦。”粉发大波浪的漂亮女生最先开了口。
高马尾女生：“凌嫣。”
学生头眼镜妹：“我叫聂双双。”
“苏沅。”
时间紧促，几个人也来不及多聊，荀梦指了指苏沅桌子上的作业：“你这是什么时候写的？”
“刚刚。”苏沅喘了一口气：“她没进来之前。”
“你怎么知道她们会查作业？”
“那几个……怪物，一直都在写作业。”
最早她醒过来的时候，听到的沙沙声就是笔尖摩擦纸张的声音。
那些怪物没有长鼻子也没有长嘴巴，只有眼睛，因为她们根本不需要说话也不需要吃饭，只需要看和写就够了。
就像是为写作业衍生出来的工具。
但工具会有这么大的力气吗？
一旦写作业被打扰，就要杀人的工具？
“它们坐在这里写这个作业，肯定是有原因的。”
“那你也会做？这可是数学卷子最后一个大题。”
“我……”苏沅有些吃力地喘了一口气：“我一直在给高中生当家教，之前的知识点还没忘。”
“那你知道外面那个东西是什么吗？”
“你看到什么了。”苏沅刚刚急着写作业，倒是没看到那骨架子挂腐肉的恶心场景。
她这话一问出来，那边几个女生立马就露出了恶心的便秘场景。
“算了，你们还是别说了，我不想知道。”
苏沅一看她们的表情就全明白了。
她伸出手，从课桌下面抠出了她藏起来的那支笔。
那是一只红色的墨水笔，上面不知是因为漏墨还是什么，已经有红色的颜料把她的手指染上了一片血红的颜色。
苏沅把这支笔拿出来仔细打量了一下，又看了看桌上的试卷。
凌嫣一回头，就看到这个小个子女生正踮起脚掀开帘子，顿时吓了一跳。
“你疯了！”
她一个健步冲上去，把苏沅往后拽了一下。
“没事，里面什么都没有。”
苏沅转过头来，对着她露出了一个安抚的笑容。
凌嫣愣了一下，顺着她掀开的帘子往里面看去，床上的被子和枕头都整整齐齐，就连床单也没有任何凹陷，看起来并不像有人躺在上面。
“可是……”
“嗯，我们都是亲眼看那些东西爬上去的。”
苏沅捏着手里漏墨的墨水笔。
“刚刚我写题的时候，这支笔最开始是黑色的。”
“什么？”
苏沅伸手指了指那张试卷。
她的指尖挪到卷子上隽秀的笔迹上：“从这里开始，都是我写的。”
旁边几颗脑袋全都凑了过来。
在细白的指尖之下，那一行漂亮的字体却呈现出一股诡异的扭曲。
在一开始，它还是非常正常的黑色，但中间……
好像是被什么非自然力量干扰了一般。
那黑色的墨迹越来越红，越来越红，在最后一行结束的地方，甚至留下了一个像血点一样的痕迹。
“为什么……会这样。”
“可能是两个不同的世界吧。”
苏沅抬头看了眼镜小姐姐一眼，笑了：“嗯，我也觉得。”
她指了指自己：“表世界。”
又抬手指了指床的方向：“里世界。”
荀梦松了一口气：“那也就是说，那怪物已经消失了，我们暂时……暂时还是安全的，对吧？”
“不一定。”直面了骨架老师的凌嫣摇头：“表世界里的老师，手里也拿着斧头。”
“！”苏沅的眼睛瞬间瞪大了一下，她咬住嘴唇，露出一个思考的表情。
“滴！！！！”
外面传来了无比刺耳的尖啸声，炸得人耳膜生疼。
“什么声音？”
宿舍里四个女孩子茫然对视一眼，凌嫣脸色一变。
“集合哨！刚刚那个老师说的，要跑操！”
.
相比于里世界的阴暗和陈腐，表世界的环境已经算得上是正常了。
但即使如此，操场上的天空仍然是阴暗一片，呼啸的风卷起地上的草屑和灰尘，像鞭子一样抽在脸上，让人根本睁不开眼睛。
操场的边缘站满了刚刚从宿舍里跑下来的学生，他们三五成团地站在一起，倒是无师自通地排成一个个队列。
“这种天气跑操，真该举报他们泯灭人性。”
“我看你干脆把这学校举报掉吧，这样我们就得救了。”
“……”
小声的吐槽很快湮灭在风声中，因为站在最前方的那个老师此刻已经无比精准地看了过来。
那是一个长得很高的男老师，看起来190cm才不到100斤，整张脸上都没有任何脂肪，只剩下皮包着骨头。
他把点名册放在手心里拍了拍，露出了一个无比阴森的笑：“听起来有些人怨言很大啊！”
这句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立刻噤若寒蝉。
虽然这个老师手里没有拿着具有杀伤性武器，但谁知道惹他不高兴了会不会发生点什么。
而此时此刻，站在队列之中的苏沅掐住了自己的手心，热辣的灼痛感在她指尖蔓延。
她微微垂下视线看了一眼：“！”
是被那只墨水笔沾过的地方……
那个老师说的，超过规定时间赶作业是没用的。
是因为这个吗？
“好！开始点名。顾票、吉子真、柏明朗……”
“苏沅。”
“到！”
一个阴冷的视线在她的身上停留。
即使低着头，苏沅也能感觉到那一道视线落在了她的脖子上。
脖子……
怪物掐她之后，明明没有留下痕迹，为什么这个体育老师偏偏会多看她一眼。
苏沅隐约觉得这个地方没有里世界表世界那么简单，却又想不通其中的关节到底在哪儿。
很快，那道阴冷的视线便移走了。
点完所有的名单后，体育老师满意地拍了拍手：“开始吧！所有人围着操场跑十圈。”
“十圈！”
有人忍不住惊呼出声。
“怎么了？有意见，这是锻炼你们的耐力，现在不练，难道想等到高考时再练吗！”
说着，体育老师干枯的瘦脸上露出了一个无比畸形的笑容：“当然了，如果有同学实在不想跑，也可以留下来陪老师哦~”
这话话音一落，所有人立马像是出笼的僵尸一样往前跑去，生怕自己跑得慢了，就会被后面那个诡异的老师抓去陪他。
【来了来了，这批新人的素质真不行啊，才一开始就少了这么多。】
【真晦气，都没几个长得好看的。】
【啧，看起来聪明的也没几个。】
【那个可爱妹还不错，咦？她脖子上怎么有标记，那这不是地狱开局？运气也太差了吧。】
胸腔里的气体一步步被压缩，逐渐催生出窒息的刺痛感。
她要不行了。
手指的灼痛感越来越强，呼吸也一下比一下急促。
苏沅眼前发花，几乎是靠着意志力在跌跌撞撞地往前跑。
不知什么时候，有人路过她的身边。
“你还好吧？”
“……”苏沅抬起头，强撑着扯出一个笑容。
她的脚像是灌铅了一样的沉，肩膀也不住地往下垮，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她背上越来越重。
随着她迈出的每一步，那东西就增加一分她的威力。
“调整呼吸，你的脚步太乱了。”
凌嫣在她耳边小声开口。
她是学武术出身，对于常人来说有些过量的运动在她看来只是一件平常事。
苏沅几乎是所有人里跑的最慢的，凌嫣完全没用什么力气，就已经把她套圈了。
但看苏沅现在的状态，凌嫣甚至怀疑她到底能不能跑完这十圈。
“谢谢。”气若游丝的声音顺着喘息破碎地从喉咙里冲出来。
苏沅艰难地咽了一下口水，感觉肺里的血腥气在不断往上涌。
这不对劲。
哪怕上大学之后已经有很久没有跑步，但从她站上这个跑道开始满打满算都没跑过两圈的距离，怎么会累成这样。
哪怕体测跑八百米都没……
“谁在说话！跑步还要讲废话的人，可是要被缝上嘴巴的！”
男老师充满恶意的声音就好像在耳边炸开。
苏沅已经毕竟混乱的大脑里像是痉挛一般地清醒了一瞬。
她终于意识到，在这样扭曲的世界里，根本不会存在什么正常的跑操。
表世界并不如想象中那样安全。
表世界的女老师手里也拿着斧子，那表世界里的体育老师呢？
苏沅在跑动的晃动中扭头看向操场边的体育老师。
他手中那本点名册晃来晃去，就好像是两个世界微妙的连接点。
一、二、三……
“看什么看！”
被发现了。
苏沅克制着自己狂乱的心跳，缓缓地扭过头。
她的视线往自己左边的肩膀上瞟了一眼。
就这么一眼，生理性的泪水就不由自主地迎风落了下来。
怪物。
怪不得她的喉咙越来越紧，肩膀越来越沉。
那个东西正掐着她的脖子，像一个被放飞的风筝一样在她身后飘荡着。
而现在，那只发青的手掌已经攀上了她的肩膀。
这只是第二圈而已。
以她现在的状态，真的能坚持到跑完十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