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的人都被突然出现的魏央震慑住了一瞬，互相对视一眼，都不知道这是从哪出来的人。

大雨倾盆，但她身上却没有一点雨水留下的痕迹。包括她身下的猫，毛发都无比干爽。

“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人群中有人朝魏央大喊了一声，“这个人得罪了你惹不起的人！”

“你最好现在就离开！”

雨中传来的声音魏央充耳不闻，她垂眸看着容桦，他模样狼狈又带着点熟悉的神情。

她想了想，这神情曾经在她脸上出现过。

绝望到灵魂出现了个大洞，冷风肆意地从洞中穿过，将每一分痛意发挥得淋漓尽致。切肉割骨，大致如此。

她用手杖戳了戳容桦的脸，对方终于有了反应。

“你走吧。”

“带着来福离开。”

他不想再走了。

那双金色的眼瞳里面，最后一点光芒好似也缓缓黯淡了下去。

“为什么不走。”她说。

容桦转头看向她，苍白的嘴唇蠕动，“怎么走。”他好像是在问怎么突围离开，也是在问他这破碎充斥着谎言的人生该如何继续。

魏央看着他的表情甚至有些怀念，原来自己当时也有这么脆弱的时刻，如同一张薄薄的纸，在同样的雨夜里，被倾盆的雨浸湿粘粘在地上，任凭你如何想抬起四肢，身躯也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很简单。”魏央抬起自己的手杖，将一旁侵袭过来的异植藤蔓打开。然后转头看向朝她慢慢包围过来的人。

怎么走，那自然是，“杀！”

“喵嗷！”高亢的猫叫声散开，原本倾盆的雨好像瞬间被挡住了，被隔绝在外。

鲜血散开，滴溅在泥泞中。庞大的巨型猫在进行一场厮杀，长而锋利的爪子从肉垫中弹出，挥动间顷刻就能收割掉一个人的性命。

在这个满是滂沱大雨的夜色中，魏央用鲜血和掠夺者的惨叫声，打开了一条路。

这是她曾经走过的，现在摆在容桦面前的路。

她低头看向容桦，问他，“走吗。”

容桦张开唇，金色的瞳孔里面映照着坐在橘猫身上的女Alpha，愣愣的不知如何做出反应。

就在这时，灰色的人影尽数出现，那张万分熟悉的灰色面孔出现在他面前，人鱼化的利爪毫不犹豫地刺入他的胸口中。

疼痛瞬间充斥着他整个大脑，眼尾不自觉地浸出泪珠，混杂着疼痛涌动了出去。他固执的透过幢幢人影看向坐在大橘背上的人，然后说：“走。”

围着他的人影瞬间被橘猫拍开，一根翠绿的藤蔓也同时遏制住了即将拽住他心脏离开的手，然后一点点紧缩，迫使那只手的主人不得不松开手。

“容桦！”

容桦闭上眼睛，颤抖着嘴唇轻声问出，“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究竟算是个什么东西。

他被翠绿色的藤蔓卷起来，目光却看向容笙，迫切地想要个答案。

“你的出生。”容笙面色冷漠，话语残酷，“才是这一切的开端。”

尽管周围的声音很大，但这些字语却一个不剩地钻进了他耳中。天边闪电将这片区域瞬间点亮，轰隆震耳的雷声紧随其后，将过往的一切温馨美好彻底撕了个粉碎。

宛若他骤然崩塌的人生。

魏央回过头，黄蓝色的瞳孔透过一个个人鱼看向最后的容笙。她嘴角噙着莫名的笑意，在惨白的闪电映照下诡傑无比，她说，“他是我的了。”

她要颠覆被誉名为人生的棋盘，折断那双双在棋盘上翻云覆雨、肆意舞动的手！

“告诉魏天理，这次死的是他的克隆体，下次死的，就不一定了！”

魏央的声音在滂沱的雨中肆意飞扬，她眉眼间燃烧起来的火焰明亮又炽热，宛若艳阳天下耀眼的太阳。

心随意动，她身下的橘猫知道主人的想法，载动着人朝夜色更深处奔去。

来福回头看了一眼那些人鱼，决然跟上了魏央。

她回忆起容桦的话。

作为一个生命，我们都想被这个世道认真的尊重。

但掌握这个世道话语权的是人类，但并不代表人类说的，便都是对的。

就算是个智能生命，她也想活得跟一个人一样。

“不用追了。”容笙阻拦了还要继续追过去的人鱼，目光落在她们离开的背影上，神情阴鸷，“有魏央在，我们追也追不上。”

“我们应该在当时就把他的心脏取出来，后面也就没这么多事了。”有人鱼开口，若有当时在海底城的人看见，恐怕现在就会惊异于这些干僵人鱼其实并没有失去自身的意识。

“谁也没有想到，魏央会盯上她。”容笙面色冷漠，好像容桦并不是他的儿子。

他紧紧地看着那片夜色，目光一直没有离开。半晌过后，他看向周围还在偷偷窥伺这边的人，下令，“杀掉这些人。”

“是。”

身体经过异化后一直保持着人鱼和人类两种体型的人鱼异形杀伤力大幅度提高，他们在人群中畅快地游走，偶尔行动间还能看见他们腹部伤痕累累的缺口。

当初在海底城地下交易场进行拍卖的鲛珠，确实是他们身体里面的。

只是现在他们并不需要这东西了。

他们在魏天理的帮助下，在某种意义上达到了永生。

将人解决完，还有人鱼意犹未尽地看着满地的残肢，有人依旧满脸狰狞，嘲讽出声，“真想让以前那些人看看，他们是怎么被我们杀死的。”

曾经被作为物品可以随意拍卖摧毁的人鱼，现在也拥有了掠杀别人的能力。

看着这些人没有任何抵抗力的被自己捏碎头骨，想想都是一阵畅快！

“真亏了容桦啊。”

“家族里传说的金色人鱼，哈哈哈哈哈。”

“当初若不是要让他完成后续的安排，怎么样也不应该让他离开千岛湖。”

“这不是没想到吗，可惜的是，那个智能机甲不愿意跟我们合作。”

“当年军区宁愿让她一直待在海域中并不是没有原因的，只是没想到老爷子死了这么久了，这智能机甲还只认容家人。”

“容桦别的不说，倒是把老爷子那一套学了个十成十。他们也不想想，我们被奴役多久了。”

“我们也是容家人呀。”

这句话说出来之后，现场安静下来。他们看了看自己的样子，这个模样不管在谁眼里，那都是畸形的存在。

沉默中，容笙出声，“等魏教授破解了魏央的异形基因，我们到时候就能恢复原样了。”

“大家将自己的鲛珠都保管好。”

“大事一成，我们掌握话语权后。现在的一切都会被颠覆个干净！”

再也，再也不会像牲口一样被买卖，再也不用卑躬屈膝地讨好任何人。再也不用变成这可怖的样子来获取武力！

这世道上的不公，就应该被彻底撕碎！

为此，就算是付出生命，付出一切，那也是值得的！

容笙垂眸看向自己畸形的双手，这双手曾经缔造了联邦最惊艳的海底城市，但却没有任何用。所以他亲手将海底城摧毁，毁了个干净！

他们终将，自由……

海域慢慢上升，掀起了高达数十米的海啸，壮阔的大自然初显威力，魏央带着人在海啸到达之前进入了人类聚集地。

海水不停地冲击在环境屏障器上，她们在里面能看见海水将内里的鱼席卷上来，又骤然落下。

这是大自然的狂欢，也是万物发出的悲鸣。

天地以身饲万物，万物同生。

“环境屏障器这个东西，是容家人发明出来的。”一直坐在魏央身边不言语的容桦看着奋勇不停的海水，突然出声，“那个人是爷爷教出来的，在二十四岁的年纪就被挖掉鲛珠死了。”

“在联邦任何一个角落，我们都未曾听闻过她的名字。”

海水再次被抬起，高达数丈，一眼看不见头。数以万计的人聚集在环境屏障器里面默默地等待着风雨过去。

那么多的人，都在生活在环境屏蔽器之下。

他说，“我们的贡献无人在意，却也无人可替。”没有人能比容家人更有创造力。

那双金色的眼睛看着环境屏障器外的海水，容桦回忆起以前的点点滴滴，那些被他忽略掉的话语，突然在他脑海中无比的清晰。

容笙气急的时候说过，“我们是被联邦圈养起来的牲畜，生死不由己，万事不由心！若是不反抗，父亲是想等着我们容家所有人都天真的死去吗！”

来福眼睛闪了闪，“父亲说过，他从未停下使用自己的天赋，他说他不仅仅是在创造生命，也是在打开一个全新的未来。”

容世恒想凭借他的能力打开一个新世界，让世人都看见容家人创造的天赋。

但世人大多眼拙，只盯紧了他们身体里面的鲛珠。

他小看了那些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只想巩固自身地位的决心，智能机甲的面世会冲击到他们的地位，他们宁愿抹杀掉它，然后囚禁容世恒，让他成为世家巩固权利敛财的工具。

“人类大多如此，你们在期盼什么。”魏央拿出自己的糖块，她扔了一块到嘴里，笑眯眯地看着被环境屏障器隔绝在外的海水，她舔了舔口中的糖块，语气散漫，“想走登天梯，先筑白骨路。”

她们都是被选中的白骨，只是她这根骨头，又臭又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