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透过云层，温柔地铺满了窗外庭院。

严晏潇洒起身，礼貌地向楚管家提出请求：“楚哥，我的吉他在车上，麻烦找人取过来。”

他又冲王暄打了个响指，把手机扔过去，笑道：“干活儿。”

“录视频？”王暄对此驾轻就熟。

严晏点头，“马上要进组了，这次演的是个学音乐的，提前放个视频预热一下。”

王暄向楚管家使了个眼色，他心领神会，对着耳机那边吩咐下去。

过不多时，便有两个工作人员一前一后进入茶厅。前面的拿着吉他包，后面那人背着相机和三脚架。

王暄把架子对着窗口支好，示意严晏坐过去，“用我这个。”

严晏笑说：“来来来，大家有福了，我给诸位演唱一首《可惜我是水瓶座》，敬请聆听天籁吧！”

“自大狂。”严妤捂着脸，替她哥感到丢人。

随着低缓的前奏慢慢响起，即便是第一次听到这首歌的人，也能感受出蕴藏其中的悲伤情绪。

“想继续装傻却又无力受折磨，心里羡慕那些人盲目到不计后果……”

严晏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却独独避开了心里唯一的观众。

沈溪云只觉得这歌词说中了她所有心事，眼眶渐渐泛红，握着杯子的手指不自觉加重了几分力道。

“若然道别是下一句，可以闭上了你的嘴，无谓再会要是再会更加心碎……”

这正是她当初不告而别，考去中州一中的原因。

她确实做到了远离严晏，但并未学会如何控制自己不去想他。

可能大多数人的恋情都并不如何快乐，不然世上怎会有那么多迷人的情歌。

一曲结束，长岛冰茶不知不觉悄然见底。

当李浪帆把纸巾递过来时，沈溪云才意识到自己的视线早已被泪水模糊。

“没关系，呛到了。”她尴尬接过，咳嗽两声试图掩饰自己的失态。

李浪帆对她们当年分手的原因不是很清楚，但也没有多问。

严妤还是未成年，不能喝酒。

她拿着一杯桃子气泡水看看自己哥哥又看看沈溪云，一脸遗憾。

当王暄准备为李浪帆调制B52轰炸机时，听到她问：“有没有以红营飞机命名的酒，比如白天鹅之类的？”

看着李浪帆眼中闪烁的期待，他不假思索接下这个难题。沉吟片刻后，准备以北方邻居的航天飞机为名，调一杯鸡尾酒。

他先拿出柠檬片擦拭杯子边缘，倒扣在砂糖上。迎着灯光看去，既像是晶莹的雪，又如同闪耀的钻。

接着把冰块，朗姆，伏特加，蓝橙力娇酒和柠檬汁在雪克壶中混合。

夹起几颗石榴籽洒在杯底，加入碎冰、雪碧，最后用吧勺引流，倒入调好的酒。

酒液从下往上呈红、蓝、白三种颜色，观赏性极强。

“这杯酒叫‘暴风雪’，灵感来源于苏联研制的航天飞机。”王暄温柔的声音中，带着些许遗憾与怅惘，“红色的理想埋藏在冰雪覆盖的伏尔加河下。”

李浪帆啧啧称奇。

“原创的，可能不好喝，你尝尝，喝不惯就放下吧。”

她小口抿了一点，觉得还不错。

王暄看着她乖顺的表情，整颗心如春水般化开。

他拿起水果刀，轻巧地切下一小牙苹果，眼中含笑，将刀柄递过去。

“帮我切五片，薄一点。”

严晏觉得他变着花样接近意中人的行为很幼稚，嘲笑道：“咱奶说的真不错，你一个人吹笛得五个人按孔，切个苹果还请外援。”

他话未说完，苹果就已经切好了。

五片苹果整齐排列，片片薄如蝉翼，叠在一起还能透光。

“你自己看看人家的刀工。”王暄一脸与有荣焉。

他拿起夹子把苹果轻轻放于杯底。

“这杯是什么？”李浪帆有些好奇。

“地心引力。”

穆潇挑眉：“地心引力不放苹果吧？”

王暄微微一笑，“就像成熟的苹果掉落在地上……”双眸中藏着太多未说出口的情愫，“某人是我无法抗拒的地心引力。”

这句话不但颇为浪漫，而且暗示意味极其浓郁，就差指名道姓向‘某人’告白了。

严晏见他忍了两年多终于勇敢一回，戏谑道：“哦，我知道某人是谁，大学霸，你知道答案吗？”

他的眸中早已染上醉意，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游移，带着几分看好戏的味道。

李浪帆避而不答，淡淡反问：“好不容易毕业了，还要答题吗？”

她面上一副冷静神色，但实际早已心跳加速，手放在裤子上，悄悄蹭着掌心的汗。

严晏识趣地没有再问，举起酒杯说：“之前说了，来来，敬你一杯。”

李浪帆也拿起酒杯，“敬青春。”

众人一同举杯共饮，欢声笑语间，严晏拿起手机，拍下了大家干杯的照片，发到微博上。

他们酒足饭饱后坐在廊下聊天。

严妤紧挨着沈溪云，与她说话的同时，目光偷偷瞥向正与李浪帆谈笑风生的王暄。

或许是受到‘地心引力’这个比喻的刺激，也或许是今晚月色太过温柔。即便她没喝酒，也生出几分醉意了。

她愁眉不展，低声倾诉道：“我哥过几天就要进组，暄哥马上也要去北明上大学，你又考到南方，以后想再见你们就难了。”

严晏是她亲哥，总不会见不到人，沈溪云又是女生，一起玩也不会奇怪。唯独王暄，严妤找不到任何理由约他出来，每次都是跟在哥哥后面，才能见他一面。

沈溪云没听出她的言外之意，笑着安慰道：

“我们放假就会回来呀，到时候再一起出来玩。你还有一年就高考了，也可以考到你哥上学的城市嘛。”

“我只是觉得遗憾，有些想说的话还没说出口。”她垂着头，声若蚊蚋，几乎让人听不清。

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沉默许久，终于，她鼓起勇气，“暄哥——”

王暄正聊得起劲，闻言侧头看向严妤，眸中盈盈笑意还未褪去。

池塘闪烁着点点银光，一阵风动，泛起层层涟漪，月影也随之轻轻摇曳，好似银河倾泻，比梦境更不真实。

周围的喧嚣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就连虫鸣声也听不见了。

她借着月光向王暄隐晦告白，“今晚月色真美。”连声音都充满紧张，“你觉得呢？”

虽是柔声细语，但在众人听来，不吝于一声惊雷。

严晏和沈溪云的目光同时汇聚到她身上，眼中写满了不可思议。两人根本没想到，严妤竟然会喜欢王暄。

沈溪云这才明白过来，她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穆潇揶揄地看着自己受欢迎的学生，浅酌了一口酒。

王暄身形微微一僵，下意识去看李浪帆，眼神中尽是慌乱与无措。

只见她似乎毫无所觉，仍是一副平静的表情。

但是应该很少有人没听过夏目漱石这个典故。他不敢赌李浪帆没听懂，更不能表示自己听懂了。

严妤又是严晏的亲妹妹，她上幼儿园起两家就认识，这件事处理起来，轻不得重不得。

王暄只能假作不知道什么意思，不去直面严妤的问题，“趁着今夜明月高悬，大家又聚在一起，我一定要喝个尽兴。”

他走进水榭，沉默着调完了一杯酒，拿到廊下，杯中充斥着忧郁的蓝色。

李浪帆已移步到池边，斜坐在石头上欣赏起水中月。

王暄看着她的背影，脑海中自然而然浮现起两句诗：“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过了片刻才回过神来，“可惜苹果只会向地上掉落一次，再调地心引力就不应该了，所以我调了一杯‘蓝月亮’。”说完便仰头一饮而尽，杯口月牙形状的柠檬皮掉在地上。

他嘴角挂着微笑，平静地向严妤示意喝空的酒杯，“味道不错，不过你还没到能喝酒的年龄。”

严妤的笑容看上去十分勉强，虽然不知道这杯蓝月亮有什么含义，但也看得出来自己被拒绝了。

她双眼一下失去焦距，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怔坐在那里。

王暄给严晏使了个眼色，想让他安抚一下妹妹，接着便缓步走向李浪帆。

“别坐在池边，小心掉下去。”

李浪帆回头看他：“掉下去也没什么，涤我尘襟，有何不可？”

严晏低声劝了妹妹几句，但她都毫无反应。怕事情闹的不好看，只得借口自己醉了要带她回家。

穆潇表示他一会儿还要去医院陪床，也要走了。

李浪帆与三人挥手告别，王暄拽着她手臂，一把将人拉起来。

池边的鹅卵石十分圆润，她猝不及防被拉起来，脚底打滑，撞进王暄怀里。

王暄揽着她，眸色幽深，“我去送送他们，马上回来，你不许再坐到池边。”

沈溪云欲言又止，最后沉默着地看着他们离开。

她还记得有人之前大言不惭说要等毕业向王暄告白，于是趁众人不在，问她打算什么时候说。

临阵退缩的李浪帆摇摇头，说出瞬间想好的借口：“严妤刚暗示过他，我这时候说不合适。”

“我以为你没听出来。”沈溪云对她的平静感到讶异，“那你刚才装的没事人一样？”

李浪帆瞥她一眼，“虽然王暄没正面回应，但谁知道他怎么想的。”

“我刚才查了，‘蓝月亮’在酒吧被视为拒绝的意思。”沈溪云点开浏览器，又当面查给她看。

她“哦”了一声，并未有其他反应。

“你不对劲。”

“你也看到了，我跟他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从前别人都这么说，我还不信……”她叹了口气，“直到现在亲眼所见。”

沈溪云啧了一声，“你别听宋茵胡说八道。”

李浪帆自嘲一笑，接着说：“而且你数过没有，从咱们进门到现在，他们家光是服务人员就有多少？他人平常太低调，我从前也知道他出身豪门，但根本没有什么清晰的概念，还大言不惭要毕业后追他。”

沈溪云打断她：“他肯定不觉得你痴心妄想，说不定在他心里，你就是唯一的天鹅呢？”

“他不是嫌贫爱富的人我知道。”这一点她深信不疑。

“但是我们之间的确存在现实问题，比如巨大的贫富差距，这很难克服。”

“你太胆小了。”

李浪帆好笑道：“你还说我胆小，你胆子大怎么连送严晏都不敢？”

王暄回来了，问两人在说什么。

沈溪云轻轻推她一把，“她有很重要的话要跟你说。”

王暄笑着看向李浪帆。

王某人的暗示已经越来越明显，不打算再忍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