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着韦佳的面，祈真将路诚拉到一边。

“这样不行。”

路诚依然在笑：“为什么不行？”顿了下，他说，“还是你不相信你自己？”

祈真摇头。

她没有不相信自己，她很确认，自己绝不会拿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但这事不是这样算的。

“其实，这事你说了不算。”路诚收了笑，神色认真到接近严肃，“我说了才算。我相信你，这就够了。”

祈真还是摇头。

理是这个理，但对她来说，这不是她心安理得接受的理由。

“你啊。”路诚叹息一声，“其实对你来说，最应该考虑的不是这个。无论是住在秋花胡同，还是住在这里，我还是我，本质上并没有变。你要考虑的，是路诚这个人以后会不会对小家庭负责，会不会家暴，会不会出轨，这些才是最本质的东西。”

祈真愣怔了一下，无意识地问了一句：“那你会吗？”

路诚笑了，双手一起挤她的脸：“这个，我说了不算，得问你。你觉得我会吗？”

祈真用力摇头。

她觉得不会，就是这么盲目。

路诚似是意外她如此肯定，怔了怔，继而松开她的脸，轻轻地抱了抱她。

“你看，我们已经有了相互信任的基础，这是好事，以后的生活肯定会顺利许多。走，办手续吧。”

一直到办完手续，祈真仍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路诚开着车，偏头看了她一眼，笑道：“又发呆。那个，我明天会找人出设计图，你有什么想法要主动提，自己的家，总得你自己喜欢才住得舒服。”

祈真愣愣地看着他，好半天，才想到一件事。

“你以前为什么不买？”

明明有全款的能力，却连个高层都不买，一直住在秋花胡同，说句实话，就路诚以前表现出来的条件，不怪相亲总是失败。

路诚看着车前方沉默。

“我觉得没有必要。”

“为什么？”祈真问，想了一下，又加了一句，“怕别人是看中了你的钱？”

路诚一下子笑了。

“想什么呢，我又不是什么有钱人。事实是，我觉得秋花胡同也挺好的，从小住到大，习惯了。街坊邻居大部分人都不错，我二叔也习惯了那里的生活。换个地方，他不喜欢，旁边的人也不一定会善待他。”

祈真在心里点头。

这是实情。

“还有，这些钱，有六成是这几年才赚到的。我运气好，遇到了贵人，帮了我一把。他很厉害，看得很远，之前就告诉我，不要投资过多的房产。反正我也没这方面的需要，就懒得买房了。”

祈真先是惊讶于遇贵人这件事，后面一想，以路诚的为人，本就不应该一直走霉运。

他待人这么真诚，自然很容易获取别人的信任。

“最重要的是，我想给我二叔攒点养老钱。”路诚轻叹，“如果不出什么大的意外，我应该可以送走我奶奶。不过我二叔只比我大十二岁，有时候世事难料，万一我走在前面……”

祈真忙打断他：“别瞎说！呸呸呸，童言无忌。”

路诚瞬间被逗笑了，飞快瞥了她一眼：“你还信这些啊。不过，你刚才算是心疼我吗？”

祈真垂下眼不吭声。

路诚视线转回前方，仍然笑着。

“这是实话。我二叔没有自保能力，要是我不在了，我得找个我放心的人。不需要亲自照顾，只要给我二叔撑撑腰，别让人欺负他就行了。”

祈真忽然有点难受，愣愣地看着路诚：“你找我，就是……”

路诚先是一愣，瞬间明白她想岔了。

恰好遇到红灯，路诚停下车，伸手用力握了握祈真的手。

“想什么呢？我可不是在找保姆。你的脾气性格我很喜欢，长得也是我喜欢的款，身体……没睡过，但是我可以确认也是我喜欢的，从内到外，都是我喜欢的，你觉得我找你是为了什么？”

祈真不吭声。

路诚笑着轻捏她的脸。

“你说你性格内向，不善交际，没什么朋友，可是也没人说性格外向，左右逢源，狐朋狗友一大堆的人就更好。你要是觉得宅在家里更舒服，那也是生活方式的一种，不比整天在外面跑的人低一等。至于朋友，你知道可以借二三十万是什么概念，你能自信借到，足以证明你身上肯定有让她喜欢和信任的东西。我朋友是比较多，总是一大堆事，可能你不太习惯，可是那也是因为我也有需要他们帮忙的时候。你以后如果不想应付他们，也不用勉强自己。我说这么多，就是想告诉你，你认为的那些性格缺陷，我根本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就算我现在已经学会了怎么迅速和陌生人拉近关系，偶尔也会有想独处的时候。你要是想我以后多一点时间陪你，我可以答应你，会努力做到。”

祈真默默听着，依然不太得劲，觉得这和她想象的爱情不一样。

路诚微微蹙眉：“你觉得应该怎么定义爱情？它不可能是空中楼阁，总要依托点什么，比如长相，金钱，或者思想的契合。难不成就只是靠那些随时会消失的激素和荷尔蒙？一时上头山盟海誓，恨不得死都要死一块儿，等到激情消退，才发现这个人并不是自己想像的那样完美？”

祈真说不上来，她也觉得自己现在太矫情，可是她就是觉得有点难受。

大概是因为，她希望有个人爱她，没什么原由，就是一看到她，就喜欢上她了。

转到绿灯，路诚沉默着发动汽车，往前开了一截后，他将车停到路边。

祈真还垂着头暗暗伤心。

路诚松开安全带，俯身过去抱了下她。

“对不起，我不应该用我的思维习惯来要求你。可是祈真，难不成你非要我告诉你，那晚在烧烤摊上，我就匆匆看了你几眼，晚上就做梦在床上把你这样那样？你不觉得我是在耍流氓吗？”

祈真猛地抬头，嘴唇嗫嚅了几下。

“……真的？”

路诚难得露出一丝尴尬的神色。

“吓到了吧。可我一个单身多年的男人，碰到自己喜欢的类型，做点春.梦，难道还犯法了？再说这做梦是我能控制的吗？”

祈真不吭声，垂着头，没和路诚对视，只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

这下轮到路诚开始牙疼。

“你这想法有点怪啊，我还怕告诉你这个，把你吓坏了。不是，该不会你很期待我对你做点什么吧？”

祈真缩着脖子，用力摇头。

要是换个人说以她为女主角做有颜色的梦，祈真肯定觉得恶心，可是现在路诚这样说，她就觉得开心。

然后她就被他亲了。

“脑回路不正常。”路诚忍不住笑。

祈真憋不住笑，带着几分小得意：“反正是你自己承认了啊，你对我一见钟情。”

－－

到了秋花胡同口，路诚停好车，一只手就轻轻松松提起三个袋子，空出一只手要牵祈真的。

祈真看不过眼，夺了一个袋子过来，然后低着头，弯着嘴角将空着的那只手塞到路诚的手心。

明明是下午四点多，天气还热着，也不知道胡同里为什么有那么多人。

“祈老师，来了啊。”

祈真完全不记得以前有没有见过这人，只好保持微笑来应对。

“啥时候摆酒啊？”另一个人问。这话是对路诚说的，语气里明显带着调侃。

路诚：“到时候自然通知你，你先把红包准备好吧……不是，二婶，你凑这么近往哪看呢，要不要祈老师把衣服掀给你看？”

一直盯着祈真肚子瞧的老太太讪讪一笑。

“这不是觉得祈老师苗条吗，也不知道是怎么长的，这腰怎么细成这样。”

祈真简直无语。

好不容易围观的人散去，他俩还没到路诚家的门口。

路诚无奈叹气：“知道为什么秋花胡同藏不住秘密吗？都是因为有我奶奶这种人存在。今天这事，绝对是老太太大嘴巴没跑了。”

祈真忍不住笑。

路诚重重呼了口气：“你要不习惯，就假装没听见。不过他们没有恶意，就是稍微八卦了一点。”

隐私这种东西，在秋花胡同是没有生存的土壤的。

祈真很认真地摇头：“不会啊，我还挺喜欢他们这样。特别有人情味。我又不是傻子，有没有恶意，我还是能分清的。”

路诚似松了口气：“行啊，原来是我白担心了。祈老师看来天生就应该是秋花胡同的人。”

祈真知道他是开玩笑，作势要踢他，脚刚抬起，又马上放下来。

他们的面前，站着一个她没有见过的女人。

祈真可以肯定，以前绝没有见过她，因为这个女人长得非常漂亮，身材也好，个头也高，属于在大街上碰到，都忍不住多看两眼的那一种。

祈真忙像刚才那样，冲着女人笑了笑，以示友好。

女人并没有看她。虽然她的目光在祈真身上上上下下扫了好几遍，但根本没回应祈真。

她的视线落到路诚身上。

“她就是你喜欢的人？也不怎么样啊，这么矮，身材也不好，长得也没我漂亮。”

路诚冷下脸：“别找事。”

祈真此时当然也察觉到女人对自己的敌意，不自觉收了笑容。

女人微微笑了笑，拨了下耳边的头发。

“我不找事，我就说一件事。”她这时终于看向祈真，笑盈盈的，“我怀孕了，路诚的。”

祈真脑中嗡了一下，一时竟然好像不明白她话中的意思。

这时，她看到路诚的脸彻底冷了下来，甚至带上了一点不耐烦。

“薄美婷，你有病吧，撒这种一戳就穿的谎！小时候冤枉我还没冤枉够，还来这一招！”

薄美婷敛了笑，眼圈微红，手轻轻地搭向小腹。

“我没说谎，等过段时间，你可以做亲子鉴定。路诚，你的孩子，你不能不认。”

祈真茫然地看着他俩，大概是阳光太刺眼，她觉得自己什么都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