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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鸡距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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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纠白挑着眉,幽幽道:“杨径杨会泽,亲口说了愿意让范霄霄范女侠帮忙。”

说话之时章纠白静静打量着范霄霄的脸色,见范霄霄脸上已经一扫阴霾转而挂上了一脸跃跃欲试的兴奋之意,忍不住问了句:“如何,还要打我么?”

“打什么打,我范霄霄是这么无理取闹的人吗!”范霄霄将小汤盅重重顿在桌上,“看在这顿饭菜尚算可口的份上,本女侠大人大量,不与你计较了!”

“谢过范女侠。”章纠白笑。

两人闲话几句过后,范霄霄扶着肚子摊倒在床榻上,只搂着锦被躺了会儿就觉得自己的上下两边眼皮开始打起了架。

范霄霄有些纳闷,她慢腾腾地翻了个身望着章纠白问:“你不会把我给打出什么毛病来了吧,我不是才睡醒没多会儿吗,怎么又犯困了?”

章纠白啼笑皆非:“先前你是因为被勉强着才睡下的,心里又装着太多事,眼睛闭上了之后心神却并没有完全松下来,不能算真的睡。眼下你心里的事放了一些下来,精神松了一些,再加上吃饱喝足了胃里暖和了,犯困很正常。”

“睡吧。”章纠白走到范霄霄床沿边弯腰给她扯了被子盖上,“好好睡一觉。”

范霄霄眼睛闭上了,但因为还念着事情,就说:“那帮忙的事……”

“明日一早我会来找你,到时再跟你说具体的安排。”

“好。”范霄霄又翻了个身躺平下来,脑袋枕在软枕上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

在彻底睡下去之前,范霄霄想起什么,迷迷糊糊地问了句:“这样会不会耽误你找红梢啊?”

半个时辰之前这人还在提着长枪指着自己呢,这会儿就已经在忧人之忧了,章纠白摇了摇头:“红梢的事情急不来。”

是啊,急也急不来。

范霄霄再次点了点头,声音微若蚊呐:“那你明日早些来,我等你一道用早点啊。”

“好。”

-

在客栈待得太久,章纠白回到周府时早就过了饭点,不过因为莳萝担心她在外头没用晚饭特意吩咐了后厨替她热着一份饭菜。

章纠白在后厨用完饭之后听说周荃珝还在书斋并未回屋,便也去了书斋。

周荃珝正在写字,听到门口的叶贞和寇姜喊“章姑娘”时停了笔,转过头对正迈进门槛的章纠白说:“过来写几个字,让我看看比之去岁有无退步。”

脚步一顿,章纠白瞬间苦起了脸:“你什么时候才能将我的兔毫还给我?我不想再用鸡距笔写字了。”

提起这笔的事,章纠白就十分地郁闷。

所谓的鸡距笔就是用缠纸绢的方法制作而成的笔,因笔头的形状与鸡爪后面的突起有些相似而得名。

她倒不是不喜欢这笔的样子,她甚至还觉得这笔的模样十分的特别十分的耐看。但她只喜欢看,并不喜欢用这笔写字。

因为这笔的笔头实在太短又太过尖锐,短笔头总是蓄不了什么墨,她拿着这笔伏案悬腕书写的时候,每写两个字就要蘸一下墨,每写两个字就要蘸一下墨,根本不能肆意挥笔,更别提要用这笔练出什么像样的行书草书了。

而且,用这笔来写字,提按和顿挫都十分不灵便。

这种感觉,就像是将她用得顺手的九节鞭换成了一截不及半臂长的麻绳,还是一拽就碎成渣的那种。

又像是将她常带出门的银鞘剑换成了极短的匕首,在她估摸着与敌手的间距正要出剑的时候,却突然发现手中的兵器太短,够不着对方。

这种感觉别提多折磨人。

难怪前朝的书法大家都会弃这种笔不用,只用后来制笔工匠新制出的毫笔,甚至还有人给原先的鸡距笔写下了恶评,说其“出锋太短,伤于劲硬”,她深以为然,觉得这句评论真是再中肯不过了。

由于实在是不喜欢用这种笔写字,她心中想换笔想了很久了,早前她也的确是给自己换过好多回笔,但每一回才换了笔不到半天,都会被周荃珝将她的笔给换成原来的鸡距笔。

也不晓得他从哪里搜刮来那么多被前朝书法大家弃之不用的鸡距笔,她藏起一支他就能拿出一支,藏起两支他就能拿出两支,让她根本无法以“鸡距笔不见了”为由换笔。

她拍着桌子抗议过,也心平气和地与周荃珝谈判过。她说:“这笔不好用,我拿着它写不好字,我要用紫毫笔,若不行那一般的兔毫笔也成,或者,竹竿笔?”

这些都是笔锋长度及柔软度适中且吸墨性好的笔,以这些笔蘸了墨便能书写流畅,十分适合行草。不论哪一种,都比鸡距笔好用。

周荃珝却说她的字还不怎么成形,需逐字逐句地单独练习,就先不要想什么行草了。

听听,这算是什么话!

哪怕她的字再不好看,也不能这样打击她不是?

再说,她写的字都是能让人认全的,什么叫不成形?

她又不指望自己能靠着一手好字混饭吃,要什么形呢,能将字写得大差不差不就好了?

但显然周荃珝并不是这么认为的。

所以,直至现在,她书案笔架上放着的还是鸡距笔。

在去竞良之前,她分明将两支兔毫交给吉楠让吉楠给放书斋的,吉楠也说他放好了,但她回到盛京城之后怎么找也没找到。

不用想,准是周荃珝给她换了。

章纠白趴在书案上,将笔架上的鸡距笔抓进手里把玩,眉头都皱了起来。

周荃珝的视线落在章纠白的手上,他想了想,说:“笔可以还,但尽数还是不可能的,说吧,这次想先要回哪一支?”

这是有得谈了。

“就最近带回的那支,我挑了好久才挑中的!”章纠白一下就将两案之间的小屏风移开了。

周荃珝没拒绝,转头冲着门口吩咐:“叶贞,去给章姑娘拿笔。”

“是。”

也不知那些笔是被藏到了哪里,叶贞来回没废多少时间,很快就打了转。

章纠白接过笔迫不及待地蘸了墨,扯过案边的纸往中间一铺,再拿两方镇纸往两头一压,悬腕落笔。

叶贞还没有退出书斋,好奇地探头看了一眼,只见章纠白面前那纸上写着好大又好潦草的四个字——

乐燊狡猾。

叶贞的眼皮重重一跳,他下意识地转头去看周荃珝的脸色,但头转到一半就硬生生地被自己转了回来。

他觉得自己不能再在书斋待下去了,连忙快步往外走,才走到书斋门口,后头就传来了自家公子无奈到极点的声音——

“我让你写几个字,没让你写我的字。”

“你又没说不准写你的字。”

章纠白双手拎起面前的纸吹了吹,转过脸来。

近处的蜡烛才被挑过烛心,明亮的灯火下可见纸张上方露出的鹿眼里带笑。

“如何?”章纠白问。

周荃珝垂眼认真打量了一眼纸上的字,摇了摇头:“形具而意空,毫无长进。”

这是在说这字虽看着像是那么回事,却有形无意。

章纠白一点也不恼,反而扒着椅背点头:“是啊,我就只会写这样的字,哪像周大人你呀,会写好几种字不算,写出来的字还都形意兼备。之前祝府里那个姓张的怎么说的来着?行云流水?出神入化?对,就是出神入化。”

这话本是赞誉,但从章纠白口中说出来却总显得有些歧义,周荃珝失笑,也不争辩。正要继续提笔练字,却听一边的章纠白问了句:“你说这省试为什么要安排在二月下旬,为什么不是在三月或者元月,又为什么不是在四月或者五月?”

她这问题问得奇怪,脸色却平常,好像只是不经意间的随口一问。

周荃珝将紫毫拿在手中,反问:“小师姐觉得会是因为什么?”

“应该是考虑到天气?元月太冷了,若是将省试时间定在元月,估计那些书生的手指头都冻得拿不稳笔。”

“若是四月或者五月,可能那个时间段又容易犯困?春夏之交最容易犯困,若是将大考定在那时候,估计考到一半能睡倒不少人。”

章纠白觉得自己的猜测很有道理:“春日是个大好的时节,新岁由春始,朝廷里的那些大人们既想乘上这阵风,又不想让举子们出太多状况,所以便将大考的时间定在了二月,是不是?”

话糙理不糙,周荃珝点了点头:“春者,出也,万物之所出。如你所说,省试定在二月或许的确有取春出新始之意,不过,也不是什么事情都需要找出确切的原因来解释。或许,太祖帝当时只是随意将日子一指也说不定呢?”

“还能这样啊?”

“怎么不能。”

也是。

这朝廷里的事情什么不是由掌权者说了算。

“哦,那你说,这二月尾的省试上会有弃考的人么?科考每三年一次,每次都有那么多人来盛京城赴考,难道就没有在省试前弃考的?”

“有,怎么没有。”周荃珝道,“近科考季,入京应考者多至数千人,最终的登科人数只百余人,至多不过三百。”

“这些人中,难免会有人遇到一些什么意外以至于无法顺利参加大考更无法等着放榜。”

“再者,这些人里,也不是人人的学问都高,更不是人人的胆识都能大到坚持到大考完的。临时弃考之举,实属寻常。”

原来举子临时弃考的事情竟能算作正常。

章纠白若有所思了一瞬,又问:“那历届应考士子是弃考的人多还是舞弊的人多?这参与了科考舞弊的人若被发现了是会被斩首还是会被流放?像这种可能会扯到考官的案子,哪个衙门管这事来着?”

“小师姐似乎很关心这次的省试。”

周荃珝落笔之前偏头看章纠白一眼,章纠白收到眼神连忙摆手:“我瞎问的,就是好奇,对,好奇。我一个江湖人,既未在朝为官,又不参加科考,我关心这个做什么。”

“是么?”周荃珝说,“我以为小师姐是因为范姑娘的缘故关心省试境况。”

范姑娘的缘故?

范霄霄?

她怎么没想到这个理由!

章纠白眨了眨眼,面不改色地改了口:“也算吧,范霄霄这两年很是关心一个举子,我听她说多了自然也就关心一下省试的事情。”

见面前章纠白一脸“就是这样”的神态,周荃珝轻“呵”了一声,一边落笔写字一边慢慢说道:“每回科考,弃考的士子很多,参与舞弊的士子也有不少。总的来说,参与舞弊的要多一些。至于处罚,也分轻重。”

“怎么个轻重法?”

“先祖帝时期曾用过连坐制,位于同一考区的士子需相互监督,一旦有人出现问题,其余之人也会受到牵连。如今虽已取消连坐,各项处罚却沿用至今。轻者罚科,少的罚一届不可参考,多的罚三届。其次便是逐出考场永不录用,以下三代不得参考。稍重者杖六十,流放至苦寒之地。更重者,处斩。”

“哦……那管事衙门是……”

“此事一般会由御史台监管。历年的省试地点都会设在礼部贡院,除却考官一干人等,朝中还会临时特派几位监察御史负责考场纠察事宜,倘若发现有考生舞弊,监察御史可当场将人扣下处置。”

章纠白若有所思:“那若是应考举子闹出的事情太大,或者说,若舞弊的事情涉及到了考官……我只是打个比方,比方说若是有人发现考官也有问题,上报至御史台,那些御史官能管么?”

“能。”

“那司隶台呢,能管么?”

“所以,小师姐究竟想说什么呢?”

周荃珝不知何时放下了笔,正偏头静静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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