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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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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的日子和别院并无什么不同,只是那日之后谢徽止再没有出现了。

红袖成了她的贴身侍女,很早之前她们因着同一个人有过交集,沈覃舟不知道她在谢徽止跟前是否这般絮叨聒噪,不过她对这对主仆倒是一视同仁冷眼以待。

她说,谢府除了谢徽止还会回,其他主子都各有各的前程要奔,如今阖府上下要伺候的,除了谢徽止,就是她了。

她说,谢徽止上元节遇袭这件事皇帝震怒,下令刑部彻查上京城里一切和前朝有瓜葛的官员,他们认为这是有人心怀旧主,蓄意报复。

她说,刑部大牢关了一批人,北街菜场砍了一批人,皇城门上挂了一批人,总之每天都有人在死去。

她说,谢王两家正式退了亲,是王家主动提的,当然这并不影响两家的世交情谊。

她还说,谢徽止受伤了,刺客偷袭成功,那箭上涂有剧毒,即使刮骨清毒,这几年他都不能再搭弓射箭了。

报应。

......

夜里下人抱来一只雪白的异瞳狮子猫,那猫起时精神头并不太好,恹在人怀里也不叫唤,尾巴松松垂着,见到沈覃舟的那刻,却陡然来了精神弓起身子径直跳到地上,喵呜喵呜往她怀里钻,爪子也控制不住一下一下挠着女人素白的裙摆。

“富贵儿。”

沈覃舟且惊且喜,蹲下身子抱起那狮子猫掂了掂,心头更多的是触景伤情,这猫还是阿湛送的,抬眼:“谢徽止人在哪?我要见他。”

耳房里谢徽止正偏首盯着手中书卷,执一只莲瓣盏,慢悠悠品茗,姿态从容闲散,外头的腥风血雨好似全然被谢府阔大的院墙隔绝在外。

红袖将沈覃舟引至耳房便悄声退去,谢徽止抬眼见她怀里抱着只猫儿,神色既不见悲戚憔悴,也不是兴高采烈,只像是淡然接受当下一切。

若真如此,也是极好,偏他再清楚不过这只是沈覃舟用来麻痹自己的假象和示弱,一旦自己放松警惕或露出破绽,她就会出其不意要自己的命,就像上元节那夜的惊心动魄。

“红袖说你要见我。”

沈覃舟抬眸见他唇角微往上勾,眼尾放松,心情似乎极佳,轻启薄唇:“你既不来找我,我便只好来寻你了。”

谢徽止喝口茶,抬眼看她,眉尖略挑起:“我以为是你不愿意见我的。”

沈覃舟掀起眼皮,微声道:“你伤养得如何了,听红袖说那箭上涂了毒。”

“让你失望了,神医孙淼医死人活白骨,我暂时是死不了了。”谢徽止俊颜微笑,犹如朗月在怀,“你呢?”

沈覃舟揉着富贵儿雪白细腻的毛儿,柔声道:“还行,只是脖颈上的伤怕是要留疤了。”

谢徽止蹙眉,视线若有似无落在她身上,低声呼唤:“你过来,让我看看。”

沈覃舟默默看着他,手上力道不由紧了紧,痛得那猫儿有些不安分,却还是缓步上前。

待她走近,谢徽止便弃了书,放了茶,自然将沈覃舟的腰肢圈搂,将她挪到腿上来坐,修长的指尖挑起她的乌发和领口,伤口早就结痂,无需涂药,只一道灼眼的褐色横亘在玉颈上,好似瓷器破碎后的笨拙拼凑,当真是可惜了,他的眼睫在沈覃舟看不见的地方细细颤了颤。

“是不是很丑?”怀里声音闷闷的。

谢徽止看着她僵硬的身子和扭到一旁的娇靥,煞有其事点了点头:“是很丑。”

“……”

沈覃舟面上不显,松开抱着猫儿的手,转而紧紧抓住他的手腕,指甲深深扣进他的肌肤,带去刺痛,默不作声宣泄自己的不满。

谢徽止也由着她,只觉此时的她就如同那白毛畜生般挥舞着爪子龇牙咧嘴,实际上这点举动,在他眼里只剩下生动,他扶额轻笑道:“丑点好,给你长个记性,免得你动不动就拿自己性命来要挟我。”

沈覃舟抿了抿唇,恶人先告状:“是你先把剑架我脖颈上的……”

谢徽止搂紧她的纤腰,将下颌摆在她的肩头,柔声控诉道:“分明是你先动手的,再说我怎不知你何时这般乖巧听话了,还没说什么就自己撞上来了。”

正是春分时令,月色下的闻渊阁草木扶疏,花团锦簇。

晚风拂过竹林,凉风习习,两人坐了许久,直到第一壶茶水冷透被泼在点点翠叶上,谢徽止才另煮一壶新茶,水汽酽酽,他揉了揉她的发,在她光洁的额头啄了啄,水注入杯,声音温和:“这是淮南道寿州寿春郡新上贡霍山黄芽,滋味浓厚鲜醇回甘,想来能讨你的喜欢。”

沈覃舟从他手中接过茶盏,茶香清浅满室生香,垂眸见汤色黄绿明亮,慢慢呷了一口:“我记得你爱喝浓茶。”

此话一出,谢徽止的眼神像点烛似的,瞬间亮了起来,脸上也有清淡的笑,临窗照室,更添翩翩浊世佳公子之感:“难为你还记得。”

沈覃舟不紧不慢又呷一口,冷眼看着他一个人的兵荒马乱:“这些天红袖一直下意识煮浓茶,我想不记住都难。”

谢徽止见这她不起波澜的样子,微微叹了口气:“那我倒要好好赏她一回了。”

沈覃舟皱眉,不耐烦乜了他一眼:“戏都演完了,你又何必再做出一副情深不悔的样子,总不能是戏演久了,就当了真。”

谢徽止身上气息温热,轻轻搂过她的肩膀,明知故问地逗弄:“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倒是听糊涂了。”

“这些天我一直在养伤,你也知道人一旦百无聊赖起来就容易胡思乱想。”沈覃舟不错眼盯着他,“回想那夜情形,那些死士分明是冲我着来的,如今放眼全天下最恨不能将我除之后快的便是王家了。”

谢徽止唇角是得意怡然的笑,成竹在胸:“为何?”

沈覃舟忍气道:“谁让我这么个妖女横亘在你和王芝湘这对青梅竹马之间蛊惑人心,挑拨是非,硬生生把这桩所有人眼里的金玉良缘给拆散了。”

“谢勋自然清楚这其中底细,之所以仍将矛头指向前魏旧臣,无非是要借题发挥排除异己罢了,昔日为稳固朝局人心,你家不计前嫌怀柔招抚,如今江山太平便打算回过头来肃清朝堂,可万事总得有个缘由,若平白无故大动干戈便成了昏庸之君,他本就得位不正,现下最是忌讳文臣史官的口诛笔伐,一切自然要徐徐图之。”

“结果就等到上元节你名下别院发生刺杀案,刚好巧不巧你人就在别院,这不就正中下怀了。”

谢徽止单手支颐,一手抚着她的鬓:“这都只是你的猜测。”

沈覃舟见他这漫不经心的态度,幽深的眼晃动了下,语气幽幽:“事实就是如此,若我所料不差,这清出来的位置,也刚好用来提拔地方属官收拢人心,一朝天子一朝臣,此事过后,这朝堂便彻底是你家的一言堂了,从此百官也再无二心。”

接着她厌恶地皱了皱眉,深吸口气,心中如坠冰窖,又好似烈火焚身:“我这条命本就是多出来的,兜兜转转却成了你父子党同伐异的引子,何其荒谬可笑。”

谢徽止垂首见她坐在自己怀里,触手可及,秀眉紧蹙,薄唇紧抿:“我道依着谢勋杀伐决断的性子怎能纵你容我至此,现下看来从你把我关进别院的那刻起,也许就是算计了。”

沈覃舟长长呼出口气,嘴角带着悲悯,像拈花的菩萨,透过谢徽止的微笑,她已然看见若干年后王家的结局:“沈谢也曾是姻亲,可谢氏最后还是反了,如今时过境迁谢家坐上了至尊之位,王家势大,已然出了一位皇后,若再出一位,焉知他日不会步谢氏后尘,与其如此,不若从一开始就绝了这个可能。”

“只用一场戏,既打压了王氏,又绝了后患,一箭双雕,前因后果,环环相扣,先生好谋划。”沈覃舟到底冷着张脸,面上说不尽的恼色和戾气。

清亮的眼眸望向窗外,她艰难地动了动唇:“这些天红袖一直同我讲外头的事儿,她一个深宅大院里的小婢女,若无你的授意一无门路,二无胆量跟我说这些,我既已是戏中人,何不彻底把我蒙在鼓里。”

谢徽止目光绵长,静声道:“不这样你又岂会主动来寻我,听人说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你过得很自在,一个人读书弹琴,调香品茶。”

沈覃舟浓密卷翘的长睫轻轻掩住她的眼,头侧过去,看也不看他,语气冷淡:“你明知道我最不愿意安于后宅,你却从不给我出路和选择,一边说着冠冕堂皇的爱语,一边又冷眼看着我郁郁寡欢,走投无路。”

谢徽止将面庞埋进她的脖颈里,闷声道:“殿下想走的路,从来没有我,若给殿下自由,那我连如今这一点也没了。”

这话沈覃舟落在耳里倍感荒诞:“都说情深不寿,慧极必伤。我始终看不透你,更不知你的话里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谢徽止蹙眉,搂住沈覃舟眼里荡漾着柔和,温声道:“一个短命,一个多病,这可都不是好意头,我还盼着跟殿下长长久久呢。”

“是利用罢。”沈覃舟缓缓闭上眼,听着他安静的呼吸声,心头痉挛,声音发颤咬牙怼他,“真正爱不该是这样的,就像周藴他对我温柔体贴,时时刻刻为我着想,事事以我为先。那时候你们都不看好他,说他入赘公主府是为了攀我这束高枝,偏偏国难当头他本可以与我合离借此脱离沈魏,甚至像其他人一样背叛投诚谋求高官厚禄,但他并没有,反而走了你们这些人眼中最愚不可及的路。”

“......还有邬邺琰,我和他认识了十几年,他也说爱我,可他也不像你,他尊重我所有的决定。”

“而你。”她目光毒辣,手握成拳,忍无可忍,“陈郡谢家的嫡长子道一声玉叶金柯也不过分,偏偏只有我对你的示好敷衍、怠慢、无动于衷,所以你对我也只是胜负欲作祟下的报复,是意乱情迷下的借故发疯罢了。”

谢徽止看着她眼里的倔强,黯然叹气,语气如微醺的陈酒,安抚她内心的动荡:“你说不是就不是罢,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才好,对你,我也别无所求,只遂自己心意放纵一回。”

“至于你方才说得那两个人,一个身死殉国,一个另娶佳人,不管你愿不愿意,你都茕茕无依......除了依附我,殿下再别无他法了。”他总要她认清现实,免得沉溺过去,看不见身边人的关怀周到。

“另娶佳人?”沈覃舟闻言脸色瞬间青白,身形晃了晃,勉强维持镇定,“邬邺琰要娶亲!他要娶谁?”

谢徽止觑见她颤抖的睫,勾了勾唇慢条斯理大发慈悲道:“西洲传来消息,邬邺凉没多少日子了,邬邺琰背靠大臣阿木脱正同他那些堂兄弟为了王位争得头破血流,为了进一步争取阿木脱的支持,邬邺琰不久前已经秘密向阿木脱求娶他的长女,婚礼就定在邬邺琰坐上西洲王位那日。”

“格桑和邬邺琰?兜兜转转这两人竟成了夫妻。”沈覃舟目光怔怔落在富贵儿身上,似乎想起月牙泉旁那个古灵精怪的贵族小姐,又在缅怀那段回不去的时光,最后只垂眼漫不经心叹一句,“......挺好的。”

谢徽止听她回话,又看她这副失魂落魄的反应,下颌绷紧,险些将手中茶盏捏碎,心里梗着怨气:“说来邬邺琰能攀上阿木脱还得感谢你,当初你为了救邬邺琰出地牢,借力打力散播谣言把本就被邬邺凉忌惮的王庭大臣推向邬邺琰,否则阿木脱也不能跟他绑在一根绳上......自然也就不会有后面的因缘际会,说来这门亲事若无你的推波助澜怕也成不了。”

“格桑是个好姑娘,邬邺琰能娶她,是他的福气。”沈覃舟看着他的惺惺作态,嗤笑道,“只是谢徽止,既是秘密求娶,你还知道的这么清楚,手未免也伸得太长了些。”

“你当我花重金培养的情报网是摆设?”谢徽止起身将窗户关上,身形和夜色融为一体,脸庞半浸在昏暗中,只有一双寒星点点的眸浮动着亮光,将她笼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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