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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誓死不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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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败的消息不断从前方传回,本就惶惶不安的人心逐渐人人自危,宫女、内侍乃至禁卫,有了第一个,便会有第二个、第三个......他们不再各司其职,开始报复性地收拾包袱,掠夺财物,逃出皇宫。

没有人上前加以制止,因为连新帝自己都听之任之。

所有人都在往宫外跑,金银珠宝偶尔掉落在地,又被重新捡起,沈覃舟领着丹蔻逆流而行,她要最后去看看沈覃湛,那个一母同胞的亲弟弟。

太和殿前乌泱泱跪满了文官大臣,沈覃舟认得他们大多都是依附谢氏的,如今谢氏谋反,焉知这里面没有他们的一分功劳。

沈覃舟眼神冰冷瞧着这群无能酸儒:“你们这是做什么?”

这些人见来人是平日最骄奢淫逸的昭荣长公主,只当她也不想死,于是眼睛一亮,七嘴八舌开口希望公主能进去劝劝年轻气盛的新帝。

“殿下,你去劝劝陛下罢,而今大势已去,不如主动投降。”

“是啊,趁现在他们还未攻破皇城,此时降了,城中百姓也可免遭横祸。”

“就是,降了罢,城中守备空虚,咱们又何必白费功夫。”

“......”

沈覃舟怒气突然上来,目光耿耿盯着他们,冷笑道:“先帝尸骨未寒,武将在前方上阵杀敌,他们都没说什么,你们这些文官倒是个个贪生怕死,主动替反贼劝降,这就是你们读书人的气节?”

忽然殿内传出刀剑坠地声,男人癫狂的嘶吼和女人凄惨的哀嚎,几名侍女尖叫着匆匆跑出来,湖蓝的宫衣上沾着点点猩红。

“不好了,杀人了!”

“太子殿下疯了!”

“太子殿下杀了太子妃!”

沈覃舟脑子里轰得一声,耳里一片拥堵,她怔愣了许久,才道:“什么?”

偌大的太和殿,几月前群英荟萃的殿试仿若还在眼前,这是沈覃舟第二次踏足此地,入目便是身怀六甲的女人倒在地上,身下的鲜血将她身上华丽的宫装浸湿,浸染人血的天子配剑被脱手摔在尸体身边。

“......阿湛,你这是做什么?”沈覃舟孤身入殿,缓缓在这个死死抱着妻子尸身的男人身前蹲下,“太子妃肚子里还有你的孩子啊!你怎么下得去手?”

“如儿怀了我的孩子,谢家人不会放过她的。”沈覃湛抬起眼,面色铁青,眼中闪过迷茫和痛色,“阿姊,张纯死了,沈将军,郑将军,甚至还有张远纯都死了,没有人了,再没有人可以用了,败局已定。”

“阿姊,我对不起父皇,他辛苦打下的江山到我手上就这样亡了。”他耸起单薄的肩膀,在寒冷的夜里轻轻发抖,想要寻求沈覃舟温暖的拥抱,“沈魏江山不过二世而亡,我便是到了地下也无颜面见父皇了。”

“阿姊,谢家怎么就反了?”

“怎么就反了......”

沈覃舟索性坐在地上,双手探入袖中,她盯着他,眼神冰冷,语气也冰冷:“那你降吗?你若降了,打开城门,献上国玺,俯首称臣,也许谢勋还会放过你。”

沈覃湛猛然激动起来,死死盯着沈覃舟:“不!我不降!即使大势已去,我也要背水一战,与这江山社稷共存亡!”

“哪怕必输无疑?”

“哪怕必输无疑,我也宁死不降!”沈覃湛胸膛起伏,死死咬牙。

姊弟两人此刻犹如笼中困兽,绝望又决绝。

“好样的,这才是我沈家子孙,这才是我的好弟弟!”沈覃舟豁然一笑,拍了拍他的肩,那笑是真心实意,洒脱释怀,“你想做什么只管去做,阿姊永远支持你。”

沈覃舟将怀中匕首收起,慢慢撑手从地上起来,伸手拭去腮边的泪,便要转身往殿外走去。

“阿姊,你要去哪儿?”

沈覃舟瞬间眼眶肿胀,盈满涩痛,深吸一口气:“你姊夫还在守城呢,我答应过他同生共死,该去找他了。”

沈覃湛默默看着她坚韧的背影:“......阿姊,是我对不起你们。”

“与你无关,是谢氏狼子野心。”沈覃舟垂眼,大步迈出太和殿门。

待沈覃舟登上城墙衣摆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今年的一场雪终于下起来了,皇城大门岌岌可危,护城河的河水被鲜血染红,血腥混着焦味如影随形,叛军争先恐后架云梯爬城墙,只为挣下先登之功封侯拜相。

她忽然想到当年阿耶攻打皇城时,必定比此时惨烈数百倍,当真是天道轮回。

来来往往的士兵插肩而过,下面每一次万箭齐发,城楼上都不断有伤员被抬下去,时不时便有人不幸中箭,偶尔鲜血喷涌会沾湿同袍,沈覃舟已经记不清身上沾了多少个人的血,他们都是为了保卫大魏而献出宝贵的生命。

“驸马呢?”

丹蔻拽住一个年轻士兵,她希望对方能说出一个地点,或者指引一个方位,但这个年轻士兵,显然并不认识谁是驸马。

“有没有看见周太尉?”沈覃舟也顾不上礼仪体面,此刻她只想去见见那个傻乎乎的男人。

“他还活着吗?”

每个人都无暇顾及她们,于是两人便只好一遍又一遍在城楼上穿梭,终于有人回答了她们:“死了,都死了。”

“谁死了!”沈覃舟再也控制不住,拽住那个满脸是血的士兵,面目狰狞,“你说谁死了?”

但那人显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无法自拔,眼神呆滞,只是不断重复这几句话。

忽然,丹蔻颤抖的声线像清风一般传入沈覃舟耳中:“殿下......驸马在哪儿......”

随着丹蔻手指的方向而去,兵临城下,沈覃舟没有找到周藴,反而一眼便从黑压压的大军中看见那个人,那个该被千刀万剐,口口声声说后悔放任自己出嫁,转头便害得自己国破家亡,亲友俱失的乱臣贼子。

谢徽止一身戎装,肩头还有未化的雪,他依旧骑着那匹照夜玉狮子,恰如当年,一座城门之隔,里面关着的是日薄西山,大局已定的沈魏皇族。

过暗的天幕下,谢徽止抬头望去,终于在城墙上看见那个女人,事到如今,他以为他会是得意的,亲手毁了她引以为傲的一切,从此不可一世的昭荣长公主再无人可依,然后事实却是一片悲凉,谢氏取代沈氏执掌江山,他也亲手将两人之间最后的退路斩断,可他忘了,早在一开始两人就没有后路一说。

沈覃舟换上了玄色黑衣,漆黑的瞳望着大军,隔着千万人,两人四目相对,那从不是她喜欢的颜色,沈氏皇族崇尚玄色,以黑为尊,她却偏偏觉得这颜色暮色沉沉,老气横秋。

然而她这一眼只是一瞬,也是,她的眼里从来没有他的身影,谢徽止知道她再看谁。

御史大夫周敢最不待见的庶子,一念之差应允进宫的伴读,景兆五年殿试传胪二甲头名的进士,昭荣长公主钦点的驸马,沈魏皇族最忠心耿耿的棋子,也是......自己曾经的学生。

身中三刀九箭,右手被砍,宁死不退,以身殉国的周藴。

风雪肆虐下,沈覃舟漆黑的长睫微不可察地颤了颤,她突然好后悔两人之间没有要一个孩子,若是有一个孩子,想来那些为数不多的日子里,周藴能更快乐些,毕竟他那么希望两人之间能有一个彼此血脉的孩子。

他过得那么苦,一定舍不得亏待自己的孩子,何况这还是她的,若是有了只怕那孩子不知该被宠成怎样无法无天的性子。

算了,还是幸亏没有,不然有了,也长不大......

谢徽止忍不住去看沈覃舟,他也不知道自己希望看见她什么表情,哪怕是愤怒,也不要在是冷漠和轻蔑。

然而沈覃舟她站在站在高高的城墙之上,竟然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那笑容没有半点儿怒意,甚至是带着几分解脱。

谢徽止心里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身后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她想做什么?”

谢徽止定睛一看,心跳漏了一拍,他陡然陷入一种莫名的恐惧,以至于忍不住扬鞭冲入战场。

“谢徽止。”沈覃舟突然笑了,看着那个跌跌撞撞朝着城楼而去的身影,带着释怀,“谢徽妍杀我阿耶,我也亲手送她归西,他们之间便算两清了,可你我之间的仇,我生不能报,死了必化厉鬼,屠尽你谢氏族人以慰沈魏今日之辱。”

“周藴,我没有骗你。”

只见沈覃舟猛然抽出手中光珠匕首,一如当年杀马保命的果断决绝,挥刀直刺脖间,半点活路也不给自己留。

而城楼之下,那个玄色的身影,仿佛疯了般,想过去接住她。

他跑得那么快,跌倒了就立刻爬起来,但他离得太远了,远到像一条永远看不见尽头的路。

谢徽止想说些什么,想像过去一样威逼利诱,可这些话再这一刻变得无比可笑,他没有立场,甚至他应该冷眼旁观,拍手叫好,从他下定决心走这条路,只要是沈魏皇族之人便都是他的敌人,都得死,无一例外。

鬼神之说,何其可笑。

不过是大放厥词的懦夫行为,天真可笑的傻子,除了吓吓那些愚昧的胆小鬼,还能起什么作用。

可为什么今年这场雪这么冷,刺骨的风,吹得直让人颤抖。

匕首落地的那一刻,大雪终于落满他的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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