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酒师将酒推了过来。端起面前的苏格兰威士忌，田纳西威士忌看了一眼另一边的景象。

角落那边正坐着两个人。一个是金发黑皮的英俊男人，笑容神秘，在酒吧暗色下，灯光如跃金一般在他的皮肤上流淌出蜜色的光彩。另一个看上去也就少年模样，紫发紫眸，形容秀美，安静端坐。

少年其实有一张美得不似真人的脸，皮肤光滑到看不见毛孔，皮肤白得很平衡，看不见日晒的痕迹，仿佛酝酿着雷电的紫色眼眸旁是天生的红色眼影，让这张脸的观感由乖巧变得华丽。与旁边带有明显混血感的金发男人不同，他是那种一看就很符合传统日式审美的人，像是被手艺高超的匠人精心雕琢的日式娃娃。

他身形娇小，穿着一身面料很好的狩衣，宽大帽子放在桌上，仪态端庄，任谁来都觉得他毫无疑问出身日本名门望族，仿佛画里走出来的华族公子。

这样精致美丽的人，本应该如同明星般闪耀，哪怕本人是个胆小鬼性格，只要坐在这里，美貌的光华也会将一切压下，让他变为全场焦点，再偏僻的角落也会万众瞩目。

但可惜。

田纳西威士忌抿了一口酒。

白兰地不仅眼睛有问题，脑子也有问题。

田纳西威士忌曾带过一次白兰地。他的评价是：那家伙……就像一个人偶一样。

少年通常会面无表情地目视前方，眼睛没有正常人该有的灵动，如果仔细观察，会发现他的瞳孔没有正常人视物时本能的缩放大小，而是一直保持着一个形状。假如有人叫他的名字，他不会先把目光撇过去看，而是慢慢的将头或者将整个身子转过去面对那人，并且非常规律地每五秒眨一下眼睛。

不仅是眼睛，少年浑身上下都有相当突出的呆滞感，透露着一股机器久未修理的迟钝。即使机器很好用，但机器也旧了，每一步运行都能从颤动中感觉到里面的锈迹斑斑。

每一步之间的距离都像是精确量过，每个动作都有固定得离谱的轨迹，语气从来都是平淡的，没有出现任何变化，语调偶尔会有人类嗓音难以达到的转折，加重了他不自然的非人味道。

以田纳西威士忌的世界观，他是想不到一些超常规的事物的，于是他只是这么评价：他像一个人偶一样。

坐在白兰地旁边的金发男人代号是波本，他应当是白兰地的临时监护人。田纳西威士忌眯起眼睛，心里嫌恶地评价：奸诈狡猾的小人。

几年前公安卧底苏格兰身份暴露死亡，波本因此对执行人黑麦威士忌处处针对，那时候真名为赤井秀一的黑麦威士忌还没有暴露自己的FBI卧底身份，波本超出常规的厌恶一度让他怀疑波本本人是否也是个公安卧底，但当他看到波本和同为执行人的白兰地关系越来越近，他就明白，波本根本就是随便找个理由针对黑麦，仅仅只是讨厌他而已。

波本现在混的顺风顺水，地位越来越高，而黑麦逃出组织后音讯全无，组织满世界追杀。即使田纳西威士忌和FBI也算对手，但心里还是免不了生出兔死狐悲之感。

因为对波本越来越强烈的厌恶，田纳西威士忌越来越关注波本。他将过于明显的视线收回来，举起酒杯，透过反射面看着角落正笑着对少年说什么的金发男人。波本可能知道他在观察他，也可能不知道，反正他并没有理会他，仿佛全部的注意力都投在了少年身上，白兰地面对着波本，依然是那一副空蒙的姿态。

白兰地。

白兰地。

田纳西威士忌心里默念着这个代号，勾勒出那双无神的眼睛。

他对白兰地的感情很复杂，甚至无法产生一丝一毫的针对那个人的负面情绪，更多的是一种无力感。

他只是一把刀而已。

田纳西威士忌的资历其实算老的了，比不上爱尔兰威士忌那种，好歹也是十年的老成员。他其实早就见过白兰地，那时白兰地年轻骄傲，冷丽鲜明，一张嘴蹦不出几句好话，平等地看不起所有人。

很让人讨厌，但至少是个生动的活人。

与现在的人偶模样相比，差距太大了。

十来年的时间，他儿子都上高中了，白兰地依然是这副少年模样，从未变过。岁月没有给他的容貌留下任何痕迹，但是皮囊底下又有多少累累伤痕？又或者说，原来那个人还剩下多少？

都说这是时光的眷顾，田纳西威士忌却觉得，这是一种不可摆脱的诅咒。

反馈回来的画面里，波本手里捧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点的冰淇淋，带着一脸怎么看怎么不怀好意的温和笑容，用勺子舀了一勺冰淇淋亲手喂给白兰地，少年顺从吃下。田纳西威士忌几乎本能皱起眉头，刚要行动就见白兰地皱着那张美丽的脸摇头，转过身去不再看他。

……至少，田纳西威士忌想，至少他还知道，其实自己不喜欢甜食。

哪怕可能只是身体记得。

AI1：省电模式

田：长生不老，究竟付出了什么代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