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也顾不上惊诧或者恼怒哑巴不是哑巴、且多次不和他说话的事，哑巴表现得太过急切，他本能也跟了过去。

三桅的船帆很重，尤其展开过后，还受风力影响。

或许是紧迫的情况使然，嬴政的身体爆发了超乎他想象的力量。

两人一同使出浑身力气，才终于通过绞机将船帆升起。

不等嬴政缓口气问问情况，哑巴突然抬脚踢蹬在他的腹部。

没有任何防备，嬴政后退趔趄好几步，不但差点摔到，腹部更是疼痛不止。

还没完全站稳，他紧接着看到他刚刚站立的地方被一个从天而降的怪物劈得木屑纷飞。

若是哑巴没有及时踢开他，此刻纷飞的就是他的血肉了。

嬴政心中一阵惊悚，后背、额头冷汗直冒。

这怪物的模样超出了他的认知，乍一看像人，但浑身都是怪异的甲片，甲片上还附着着不知名的生物与苔藓。

它们怪异蠕动着，原本该是胳膊的位置被一对大钳子替代，腿也不是正常的人腿。

然而这样的怪物远不止一个。

风卷云涌间，它们在猛烈的海浪的助推下，如雨点般，砸落在船面之上。

纵使嬴政见惯了大风大浪，但这样的大风大浪他还真没见过。

也就是他呆滞惊诧的一秒，那对他爱答不理的哑巴竟拿出斧头劈裂那个还要追上来攻击他的怪物，然后以极快的速度朝他跑来，一手抓着他，一手拿着斧头劈砍开路，带着他往船舱内狂奔。

哑巴太过狠厉，手起刀落，黑红腥臭的液体溅在他脸上也不见他眨眼的。

嬴政也很快反应过来，赶忙抽出别在腰间的菜刀，一边防御抵挡，一边使出全力跟着哑巴往船舱内狂奔。

短短的一段路，凶险异常，好几次，嬴政都感觉自己的命数就到这了。

还好有哑巴在。

说来奇怪，进入船舱的瞬间，所有的怪物都停止了追捕的动作。

它们似乎感知不到他们的存在了，漫无目的在外面晃荡着。

嬴政好久没有这么大幅度的运动过了，他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好就才缓过劲来。

哑巴恢复得很快，他取下挂在墙壁上的一条鱼，靠在正对大门的柱子上自顾自吃了起来。

嬴政一边喘气恢复，一边观察哑巴。

看到哑巴身上的血污消失不见，嬴政震惊不以，低头一看，自己身上的血污，乃至不幸被弄伤的伤口也全都消失愈合了。

知道很难从哑巴口中问出什么话，嬴政也就不问。

缓得差不多，他看得又饿又渴。

理了理衣服和头发，嬴政坦然自若朝哑巴走去。

哑巴身后还挂着好几条鱼，虽然不爱说话，但却很侠肝义胆热心肠。

不需要他开口，哑巴便取下其中最大的一条鱼递给他。

“多谢。”

嬴政接过，拉过一个凳子坐在他左边一步远处。

尽管手里的菜刀上的血污已经消失不见，但用它砍得怪物血污四溅的画面历历在目。

很膈应，然而不借助菜刀，就只能抱着鱼生啃。

盯着手里的菜刀，嬴政正纠结要不要不拘小节、继续使用菜刀吃东西，一把菜刀进入他的视野。

顺着看过去，哑巴依旧是那张高傲不在意一切的神态，但嬴政看着，莫名觉得他可爱许多。

嬴政也不啰嗦，坦然接了过来。

他一边处理手里的鱼，一边用闲聊的语气询问哑巴。

“你知道外面那些东西是什么吗？”

哑巴定定看向门外的怪物，缓缓摇头。

见哑巴困惑的神情不像作假，嬴政收起原本想问的那些问题，只问：“你来这里多久了？来之前有遇到什么不同寻常的事吗？”

哑巴的目光看向门外的怪物没有移动，许久，久到嬴政都以为他不会回答了，才听他说，“四十九。没有。”

嬴政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他说的两个短句分别回答了他的两个问题。

嬴政也不知道再说什么了。

沉默苦闷的氛围笼罩着两人。

安静吃掉一整条鱼，饥饿感和口渴的感觉都消失不见，嬴政也重新燃起斗志。

他将菜刀还给哑巴，起身走到门边，近距离观察外面的环境。

狂风呼啸，席卷海浪拍打着他们的大船，其中，还夹杂着一些正常的鱼类等海洋动物，想来哑巴的这些鱼就是这样得来的。

除此之外，原本一动不动的大船也在随着风浪前行。

外面已经彻底暗下来，但一轮明亮的血月悬挂在天边。

通过血月的光芒，他依稀看到，船头向左微偏的方向有一座大山。

他确定这是之前没有的。

嬴政回过头朝哑巴招手，“你过来看，远处是不是有一座山？”

哑巴看也没看，就肯定点头。

嬴政又问，“是幻想，还是…”

话还没说话，哑巴便肯定道：“是生路。”

嬴政一顿，面色越发凝重，他想问哑巴为什么这么肯定，到底还瞒着他掌握了什么信息。

但想到这哑巴的习性，他也懒得白费口舌，只将自己观察得出的信息做了确定。

“一旦我们去到甲板上，那些怪物就会再次攻击我们。”

哑巴点头。

“但船只能在晚上在风浪的助推下行进，且只能通过那个圆形转盘…”

哑巴出声打断他，提示道：“船舵。”

嬴政也没当回事，继续问道：“且只能通过船舵控制行进方向。”

哑巴依旧毫不犹豫点头。

嬴政眉心紧蹙，仅凭他们两个，能从密密麻麻逃过一劫已经是侥幸。

现在要回到怪物群中去，还得长期掌舵控制方向。

哑巴的身手倒是很好，但船舵四面都没有遮挡，双拳难敌四手。

由哑巴掩护，他来掌舵控制船只行进，怕是也不可行。

哑巴定定看着他，像是在等他做决定。

显然，他所想到的不可行的办法是他们眼前唯一能一试的。

嬴政不想轻易冒险，哑巴也看穿了他内心的想法。

哑巴没有逼迫他，而是转身进入了一个卧房，并关上了房门。

嬴政独自观察了许久，依旧无果。

反正吃喝无忧，也不急于一时。

*

在哑巴左边的房间安稳睡了一晚，等嬴政醒来，天色已经大亮。

走到甲板上，怪物和大山都消失不见，只有甲板上血腥的痕迹可以证明，昨天发生的一切不是假象。

哑巴一动不动坐在船头，嬴政缓步走过去。

看着平静的海面，他不由苦笑出声，“静如死水，人站上去，是不是都不会下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