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曼华姐，王九带人闯进来了！”
你听到这个名字就头疼，那点酒意直接就消失了。
该死的疯狗。
你暗骂一声，加快了步伐。
和大老板的果栏和码头，龙卷风的城寨不同，眼前这幢装修复古，点着红灯笼的小楼就是你们极乐会的大本营。
一楼餐馆大堂，二楼包间，三楼卡拉OK舞厅，四楼按摩店和洗浴房，五楼则是你和弟兄的休息室。
最近，你还新装修了地下室开了个赌场。
主打的就是一站式服务，进来了就到位了。
你没有立刻去找王九，而是上楼拿了样东西。你想了想，又给自己加了个披肩，整个人看上去更加端庄。
从楼梯下到二楼的时候，你缓了缓心神，嘴角摆出完美的微笑。你迈着婀娜的步子，穿过暴力团的一众小弟，进到了虚掩着门的包厢里。
王九花衬衫花领带，茶色墨镜从不下鼻梁，一头毛燥的长发加上疯癫的笑容，简直就是一条人形鬣狗。
他一条腿支在另一把椅子上，半坐半躺地靠在椅背上，往嘴里扔了一颗花生。
桌上玉盘珍馐，海胆酱焗龙虾、牛油果官燕、花胶捞饭……全是极乐会昂贵精致的菜。这也罢了，桌上那瓶酒你是越看越眼熟。
分明是你珍藏了很久，想等大佬回来一起喝的好酒。
死扑街疯狗，吃了还要带是吧？
你心里暗骂一声，表情却没有丝毫变化。
“九哥，怎么要来不提前说一声呢？我也好准备准备。”
你的声音甜腻，有一种娇嗔撒娇的意味。
“这不是就在附近巡街，就突然想你了嘛，嘿嘿嘿。”
王九夸张地笑了几声，隐在墨镜后的眼神却没有半分笑意。
谁说王九脑子不好，明明他知你的厉害，也知你的假意。
“九哥，你说清楚，是想我还是想我们家师傅的手艺啊？”
你优雅地坐到了王九身边的椅子上，伸手示意了下，你身边最得力的马仔阿晋立刻过来帮你斟酒。
“当然是想你啦，一个月不见就想得不得了。”
这话听上去暧昧，话里话外的意思却大不相同。
收租就收租，还一月一次，怕不是要比你的生理期还准时。
王九勾着你的肩膀，却没有把你搂进怀里。
既是威胁，又是戒备。
威胁的是他能在这个距离上瞬间把你的喉咙拧断，戒备的是你全身上下不知道多少把隐藏的小刀。再近一点，你的极致速度搞不好会让他连硬气功也来不及发动就被割开大动脉。
“阿妹，我们每个月都见面好不好哇？”
“好哇。”
尽管心里像吃了一只苍蝇一般恶心，但你还是笑着举起酒杯。
“来，九哥同我喝一个嘛。”
见你乖巧，王九也没为难你，与你碰杯继续问道：
“阿妹赌场生意怎么样？”
好家伙，不但收租收到你头上来，还要借着开赌场的由头跟你坐地起价。
虽然你早就猜到，却不知道暴力团堂堂头马真就那么厚颜无耻。
相比之下，十二少和蓝信一要好太多了。
可能是因为他们跟对了大佬，也可能是年纪还不算太大的关系。
“就那样咯，还得九哥帮衬的嘛。”
唇角勾出妩媚的微笑，你搭上王九结实的手臂，不动声色地将一个厚厚的信封放到了他的口袋里。
“阿妹那么懂事，那是自然的啦～哎，喝酒喝酒啦。”
目的达成，王九心情不错，立刻招呼着身边的马仔坐下来一起吃。
你笑着陪酒，扬起的唇角不敢有一丝松懈。
江湖就是如此，要么服气，要么被打到服气。
你打不过，那就只能服气。
2
王九吃饱喝足，拍拍屁股起身要走。
临了扔下两张钞票当作饭钱，还摸摸你的脸，像是摸一条狗。
一条乖狗。
你想发怒，却没那个心气，只呆呆地坐着，看着面前的狼籍若有所思。
其实也不是非要当□□嘛，可你虽然狡诈坏心，却也不是不懂感恩的人。
13岁被当成礼物送给自家大佬，他却把你放在身边当个正常小孩养。
教你读书写字，算账对账，当时你虽头疼，但好歹现在也用上了，否则极乐会这帐你看都看不懂。
教你用小刀本意是希望你能防身，哪里想你会因此喜欢耍刀，还就过起了刀尖舔血的生活。
说起来，那蓝信一跟你的路数相似，搞不好日后会有交手的机会。
到时候就不知道谁更胜一筹了。
也许，你只是想偿还这份恩情罢了。
冲锋陷阵当头马，你报恩的手段罢了。
现在，大佬走了，你不知道自己还有哪种活法。
那就继续当□□咯，虽然有点累人。
你也曾想过安于一隅，守好这一亩三分地就好了。
可是，暴力团实力日益增强，整个码头暗流涌动。
大老板蠢蠢欲动，不止想吞掉你的极乐会，甚至还想动架势堂和龙城帮。
傻X扑街。
架势堂有忠肝义胆使得一手南派虎拳的Tiger哥，龙城帮有公认实力第一的龙卷风坐镇。
不仅如此，龙卷风的头马蓝信一，既能打又能管账，体面漂亮的城寨一枝花。
十二少呢，刀法狠准凌厉，性格活脱脱一个讲义气的爽快少爷。
不过，大老板也养了这条叫王九的疯狗，除了内劲和罩门，一身硬气功几乎无人可破。
算得上势均力敌，大老板暂时还不敢出手。
至于你？
你有个屁。
既当爹又当妈。
既是老大又是头马。
想到这里你就头疼。
你也不是非要跟他们虚以委蛇，可弱小就要挨打，要活下去已经很难了。
手下的阿晋还算得力，但较之头马还够不上格。
你从没想过一走了之，你可不想大佬回来后，极乐会都没了。
算了，病病殃殃，长命百岁。
你给自己加油打气。
你最近到处跑动，就是为了能拉近和这两派的距离，万一动起手来，就算指望不上他们出手帮忙，总还能说句公道话。
你叹口气，几丝怒意终于是涌了上来。
那个叫陈洛军的真是个愣头青，要是跟着你，极乐会的实力多少也能增加一些，搞不好还能当你的头马。
可惜，傻仔就是傻仔，只能当棋子用了
也不知道他会在大老板那里惹出什么麻烦来呢？
想到这里，你目光一寒，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把小刀狠狠地扎在王九给的钞票上。
3
你吩咐厨房做碗糖水给你。
“陈皮红豆沙吧。”
“不，还是百合绿豆吧，降降火，直接送到楼上。”
你看了眼服务员打扫残局，正准备离开，一个小弟过来，是刚才跑出来通知你王九到了的那个，年纪不大。
他的手里抱着瓶酒。
哦，王九后面又开了一瓶。
死狗，迟早讨回来。
“曼华姐，这酒刚开。”
他也不明确说要干什么，可他还能想干什么？
按照平时，你肯定是会把酒记到某位喝得不省人事的倒霉蛋头上的，不过……
“随便找个喝趴下的扔过去不就行咯？这么点小事还要问二当家。”阿晋怒斥道。
很好，节俭意识深入人心。
你捕捉到了那个新来的眼中闪过的失望，随即温柔一笑道：
“哎，弟兄们最近辛苦了，拿去喝吧。”
“这……”马仔装作为难的样子，眼神中却是克制不住的高兴。
“还不快谢二当家！”
“多谢二当家！”
阿晋跟了你多年，你一个动作他就知道你的意思。
你知他的心意并不是拿你当大佬的那种清白，不过你从未正面回应。你能有今天的位置要争要抢要打要服众，这可不是靠身体就能解决。
一旦失了底线……你想都不用想这后果。
再说，若是真有委身于人的时候，一定要用在更有价值的地方。
“要不要去敬酒？李总和洪先生都在。”
与你达成共识，私底下只有两个人的时候，阿晋不必使用尊称，算是你给他的一点特权。
“不了，有点累。”
“是。”
那些污糟事涌上心头，你揉了揉太阳穴，又改口道：
“还是去一趟吧。”
一颗操碎的心，一生费力的命。
淦。
4
似乎是老天看到了你的努力，第二天晚上，好消息就传来了。
当然，是对你来说的。
“曼华姐，还真被你说中了，那个偷渡来的真的在大老板的黑拳馆，还打赢了。”
你在大老板那边安插了眼线，每晚都会在暴力团的产业中打探情报。
看来，陈洛军有听进去你的话。
“不过他好像拒绝了大老板的邀请，真是够胆啊。”
“他就这么走了？”
“嗯，说什么要买身份证，大老板让他两周后去拿。”
痴线。
大老板不是什么大度的人，看王九这个颠公就知道了。明明出生入死，忠心耿耿，还不是要被当一条狗。
那拴狗的铁链就算从脖子上取下，仍然在心上拴着。
陈洛军这傻仔必然会被大老板耍得团团转，搞不好命都丢了。
你在心中为他捏了把汗。
虽说只要他继续打黑拳赚钱，那就一定会遇到大老板，但你的出现还是缩短了他们相遇的进程。
可别太快被整死了。
别让我失望。
你目光一沉。
“阿晋，帮我查查这个傻仔现在在哪里。”
“不过一个偷渡的，何必……”
“我做事现在都轮得到你来置喙了？”你目光一沉，冷冷地打断了他。
“二当家。”阿晋立刻低下头。
“我知你的意思，但这件事快去办吧。”你松了松语气。
“是。”
训狗嘛，就得松弛有度，像大老板那样日夜勒紧狗链，迟早要出事。
你拉开窗帘望着窗外，一轮明月逐渐被厚厚的云层遮蔽，你幽幽地想——
这里，要变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