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天教传信的人赶忙跪下，“左护法。”

孟沉秋扬扬手，“退下吧，这没你事了。”

他转而看向叶二少，眼神如鹰般锐利。

叶二少打趣道，“把孟护法请出来真是不容易啊。”

“哼，”楚随风说，“孟护法可真是比待字闺中的小姐还要难请。”

孟沉秋听了她这话也不生气，转向她问道，“楚大小姐对摩天教的待客之道不满意吗？”

“既然同为客人，贵教的待客方式似乎因人而异呢。”楚随风语气不善地看着他。

“哦？没有吧？”孟沉秋一副故作疑惑的样子，慢慢走到两人中间的位置，“教主猜到五大家人要来。因此命我等提前修建了这个茶棚。临时赶工不免有些简陋，但是足以表明摩天教的心意。”

叶二少插入打断他们的争执，“孟护法，叶某和楚大小姐都有事找孟护法而来。既然楚大小姐先到，那就楚大小姐先说吧。”他对楚随风做了个请的手势。

孟沉秋看向楚随风，“楚大小姐找我有什么事吗？”

赵雨茹根据孟沉秋落地的方向和声音的轨迹，推断出他之前呆在身后不远处一个二层小楼里。那里开着窗户。所以他早就在暗中目睹这一切了。

“我猜，孟护法刚才在暗中观察，肯定都听见了。”她亮出武林盟主的令牌，口气严肃，“五大家议事会一致决定，希望摩天教交出孟护法，协助调查雁北山庄灭门案。”

“可惜，摩天教只听从教主一人的号令，你们中原武林，还没有资格干涉摩天教吧。”孟沉秋的语气生硬而凉薄。

楚随风气愤地说，“你从梅庄主手中抢走了凤凰琉璃盏，又害得他家破人亡，难道你不该负责？”

“凤凰琉璃盏是梅小白自愿给我的，他的死也跟我无关。我凭什么负责？”

楚随风气得满脸通红，“这么说你是坚决不配合了？”

“是。”

楚随风知道凭自己的实力根本不能和孟沉秋抗衡，更何况这是在魔教的领地。动起真格来自己这二十来号家人都得赔上性命。而且官掌门只是让她前来传话，现在任务完成了，也没有必要再纠缠了。

“那你好自为之。”说罢，她手一挥，“我们走。”带着楚家人直接离开了。

“叶二少也是为了凤凰琉璃盏的事来吗？”孟沉秋问。

“是。叶某只是来欣赏一下，藏宝楼主珍藏多年的凤凰琉璃盏。之前叶某多次造访，他都不肯拿出来。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会把这宝贝卖掉。”

“我记得拍卖会那日，叶二少不在场吧。”

“是，恰好那日轻烟邀请我去玩，实在不好推脱，只能差人去拍卖会。可惜财力不足，比不过雁北山庄和摩天教家境雄厚。”

孟沉秋坐在叶二少桌上，拿茶壶给对方倒满，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一个是江南四大楼之一神剑楼的楼主，一个是摩天教左护法，玉面阎罗孟沉秋，两个人坐在一起，很自然地聊起天来了。

“叶二少太过谦虚了，论财力谁比得过你叶家。不过—”孟沉秋话音一转，“要让叶二少失望了。”

“怎么说？”

“前几天那凤凰琉璃盏，被毛手毛脚的属下摔了。虽然外边并没有磕碰损伤，但是不知道怎的，琉璃盏盛满水再不能发光了。估计是里面被摔坏了。”

没想到叶不凡笑道，“无妨。它只是一件东西，价值是人赋予的。有的东西完整却无人爱惜，有的哪怕碎了也价值连城。只要有人喜欢，它就是珍贵的。”

“叶二少的想法果然通透，非常人能比。”

正说着，人群里钻出一个人，他手里捧着一个木盒，径直走过来，放在两人桌上。然后那人默默退回去了。

叶二少有些惊奇，“难道孟护法早料到叶某要来看这宝贝，提前备下了？”

“最近因为这琉璃盏惹出很多事，我估计会有人为了它而来，提前放在随时能拿到的地方。”

孟沉秋把盒子打开，从里面取出一尊晶莹剔透的琉璃盏，放在桌面上。

叶二少小心拿起来，转着圈仔细看了看，便放下了。

“听闻孟护法一向喜欢搜罗武功秘籍，什么时候也对这种东西感兴趣了？”

“这不教主出关，本想献礼物以表忠心，讨他老人家喜欢。可惜就这么毁掉了。”虽然这么说，但他脸上没有半点惋惜。

“听藏宝楼楼主说，凤凰琉璃盏最神奇的地方，就是将水盛于盏中，会发出莹莹亮光。”叶二少说，“如今它虽然不能再发光，但是整体完整，仍然十分美观，倒不至于说毁了。”

孟沉秋锐利的眸子盯在叶二少清朗随和的脸上，“叶二少和藏宝楼主是多年故交，不可能没见过这琉璃盏吧。”

叶二少笑了笑，“叶某还能骗孟护法不成？要是叶某早看过了，何必千里迢迢赶过来。”

“这琉璃盏确实是件世间罕有的宝物，不知道藏宝楼楼主从何处所得，又为何突然要卖掉？”孟沉秋无意问道。

叶二少摇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那老头子古怪的很，满脑子的天花乱坠。我问过他，但他神神秘秘地不肯说。不过，”他话锋一转，看向孟沉秋，“我听说关于这琉璃盏有一个故事，孟护法要听吗？”

“叶二少但说无妨。”

“凤凰起于东海，落入云间。”

琉璃盏底雕刻着祥云的图案，云间隐约有一只翱翔的凤凰。

孟沉秋觉得对方的意味不止表面。

“叶二少可以解释一下吗？”

叶二少神秘地笑了笑，“只是一个故事而已。”

“叶二少千里迢迢赶来，不只为了看一眼这琉璃盏吧？”孟沉秋眼神无意间看向小童背上的包袱。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爽快。神剑楼是专门铸造兵器的地方，叶某不但喜欢打铁，平日里还酷爱搜集各类绝世神兵收藏鉴赏。听说孟护法有一把黑色玄扇，制作精妙，非寻常兵器能比。而这把宝扇从不轻易示人，只有在遇到强敌时孟护法才会拿出。叶某此次前来，实在是慕名已久，心痒难耐，想请来一观。”

孟沉秋不置可否。那书童在主人示意下从包裹里搬出一个厚重的剑匣，放在桌面上。

“这是……神剑楼的镇楼之宝，神剑匣？”孟沉秋目光落在上面，很是意外。

“是。神剑匣平日里放在大堂中央，谁都可以看。可这剑匣内部，除了叶家人外，却没有人见过。”叶二少伸手拨开侧面的卡扣，剑匣内部像扇面一样徐徐展开，露出四把宝剑，最中间却有一个空位。

“神剑匣其实并非叶家锻造，是叶家先祖偶然所得，收藏在楼里，世世代代传下来。每把宝剑代表一个季节，原本应该有五把，中间位置是四季剑之主。可惜叶家寻找了很多年，都一无所获。”

“果然是神剑，”孟沉秋赞叹道。

“听说孟护法的宝扇从不轻易示人，只有在遇到强敌时才会使出。叶家的神剑匣虽然不及孟护法宝扇的精巧玄妙，但至少也是家传之宝。”

孟沉秋明白他的意思，叶二少想以此作为交换，借他的扇子一饱眼福。

檀烟在旁边眼睛直抽抽，少爷为了看一把破扇子，竟然把家传至宝带出来。回去让老夫人知道了，指不定生多大气呢。

但是他知道，少爷从小就这样，痴迷兵器到了不顾一切的程度，劝都劝不住。曾经为了得到一柄据说可以吹毛断发的利剑，少爷差点把半个神剑楼送出去。那也是檀烟第一次看到平日里温和儒雅的老夫人大发雷霆。

“早听说叶二少有这个费钱的爱好，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不过一把扇子而已，二少随便看就是。”

他从怀里拿出一段黑色精铁，叶二少顿时眼睛亮起来，他双手接过，小心打开。

那是一把黑色铁扇，沉甸甸的很有分量。扇面是一块白绸，画着弥漫雾气的深林沼泽。

叶二少满脸兴奋地研究这扇子，看得出他真心喜欢，这份热情远超于琉璃盏。

扇骨上有一些花纹和凸起，叶二少将手指放上去，孟沉秋眼神一凝。

叶二少只是轻轻抚摸过上面的花纹，欣赏了很久后，才恋恋不舍地把它还回去。

“真是把好扇子！”叶二少赞叹。

孟沉秋收回扇子，放下茶杯，“时候不早了，教内还有些事没有处理，就不留二少爷了。”

“多谢孟护法款待。”叶二少起身，欣然告辞。

空旷的荒野里，吭哧吭哧背着剑匣的檀烟，好不容易追上在前面闲庭信步的少爷。

“少爷，”他实在想不明白，“您大老远跑这来，就为了看一个破杯子和一把扇子？”

“你懂什么，那可不是一个普通的杯子，一把普通的扇子。”

“可那杯子，您不是在藏宝楼看过好多次了吗，为啥还要再看一遍？您要是真喜欢，直接跟藏宝楼楼主要，他肯定送给你了。”

“这琉璃盏和藏宝楼其他藏品比实在普通。我对它并没有什么兴趣。只有他那扇子才是我想看的。扇子上设计的有机关，可惜要是能拿回家研究研究就好了。”

“啊？”檀烟越发疑惑了，“那您既然没兴趣，为什么假装没见过，非要再看一眼那杯子？”

叶不凡拿扇子敲了他的头，“你怎么话这么多？”

檀烟抱着头委屈，“少爷，不是我嘴碎，是老夫人嘱咐我要看好你，说二少爷生性爱玩，人又傻傻的……哎呦！”

他跳出几步远，嚷道，“是老夫人这么说的，而且您今天举止特别反常，我有些担心……”

“担心我傻了？”叶不凡没好气地说。

“我可没说您傻啊，别赖我。”檀烟躲得远远的。

“算了，跟你说了也不懂。”叶不凡继续往前走，不理他。

檀烟跟过来，小声嘟囔，“有什么是我不懂的，虽然我读书少，可也念过几年书。哼，少爷不说，我就自己猜。难道因为孟沉秋把琉璃盏抢走了，藏宝楼楼主气不过，想让我们抢回来？可是凭少爷你的功夫也不是人家对手。奥，我明白了，少爷你肯定有把柄在藏宝楼楼主手里，他逼你前来送死，不然就把秘密告诉柳小姐，让你在柳小姐心目中的形象一落千丈，让她再也不喜欢你。相比之下，你宁愿来送死……”

叶不凡赶紧打断檀烟天马行空的想象力。“跟柳姑娘有什么关系……”

檀烟这次反应快躲过了，他嘿嘿地直笑。挤眉弄眼地说，“果然一提柳小姐少爷你就激动……”

叶不凡清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说，“你猜对了一点，确实是老头子让我来的。这么多年收了他不少好东西，也算还他个人情。他让我拿几句话试探孟沉秋，但是孟沉秋这人城府极深，什么也没说。而且，那琉璃盏是假的。”

“啊？琉璃盏是假的，那真的又在哪？”

“当然还在摩天教手里。”

摩天教早知道有人为了琉璃盏而来，特意仿造了一个如假包换的赝品。却把真的藏起来，等待有人上钩。

“难道……我们中了魔教圈套了？”檀烟忽然意识到什么，大惊失色。再看他家少爷依旧一副悠闲自如的模样。

“问题不大。我们神剑楼也不是谁都能惹得起的。走，我们回去。”叶二少施施然甩了下袖子，潇洒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