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时代每逢假期，向来只会觉得用之恨少，放假前一夜的兴奋和复工前一晚的余韵对比惨烈，可这回离家返校，沈寻知居然有些隐隐的期待。

产生这种变化的原因，简单到令人发笑，仅仅是因为，他要去的城市里能见到贺言声。

学生和艺人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生活模式，双方时间几乎是错开的。

贺言声的工作性质本就不分周末，现在又进组了，眼见十月过了大半，真要论起来，从沈寻知生日那晚到现在，两人已经快一个月没好好见面了。

周五下了课，沈寻知跟室友打过招呼，回家简单收拾了一下，戴上帽子和口罩，背着包跑去地铁站。

但沈寻知晕车，从他学校打车去景府江都用不了半小时，地铁怎么着也得坐将近一小时。而就算周五晚高峰挤得要死，他还是选了公共交通方式。

前两天他特意问过罗小罗，这周六贺言声在帝都拍杂志，今晚会回景府江都住。

原本说好了周六早晨来接沈寻知，背负着连日不见的思念，他一秒都等不及，放假当晚就动了身。

他现在、立刻就想见到贺言声。

“嗡嗡——”

手机轻轻震动，收到两条消息。

[罗小罗：沈老师，我已经把贺哥送回家了，一会儿你到了直接上来，门口保安我都打过招呼的，保证不拦你。]

[贺言声：在做什么？]

沈寻知把自己男朋友撂到一边，点开罗小罗的聊天框。

[沈寻知：OK，谢谢你小罗哥。]

[罗小罗：害，客气。明天见。]

[沈寻知：明天见。]

到了小区，来访登记时果然像罗小罗说的那样，看见沈寻知证件上的名字，保安大哥直接把登记本一关，摁开门禁将人放了过去。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半点都不含糊。

走时沈寻知跟人道了声谢，保安大哥对他挥了挥手，动作有些大，上衣口袋里鼓鼓囊囊的东西漏出一个角。

沈寻知眼睛好，看清了那是两包没开封的烟。

一般来说，自己买烟不会一次性买两包，也不会买了以后一包都不拆，想来应该是刚刚有人送的。

看看保安大哥对自己亲切的眼神，这是谁送的不言而喻。

罗小罗不愧是干了多年助理的人，为人处世真……挺上道的。

沈寻知按照记忆摸到贺言声楼下，输入罗小罗发来的门禁密码走进电梯。

上次来这里，一路都有贺言声带着，他自己完全没有印象，只是离开的时候记了一下门牌号。

所以敲门时，他既兴奋又紧张，生怕自己找错门。

门内脚步声由远及近，某一秒突然消失。

在这寂静无声的瞬间，沈寻知听到了自己擂鼓般的心跳，亢奋的心脏砸得胸腔生疼。

咔哒一声，门开了，露出那张沈寻知熟悉又思念的脸。

早已酝酿好的情绪漫上双眼，笑容挤出的卧蚕架在口罩边沿，衬得眼底星光细碎：“贺老师！”

贺言声看见门口是他，也愣了一下，随即松开门把手让出一条道：“进来吧。”

看清贺言声的表情，沈寻知发育拉满的笑容失了鲜活，僵在脸上，看着有些不自然。

诶？他为什么一点都不兴奋。

“额，嗯，好。”

不是，贺言声为什么这么淡定？一点都不惊讶。

难道小罗哥提前跟他说了？嘶，那应该也不会啊。那他是不高兴我过来？可是……

温热的臂膀紧贴着锁骨划过，贺言声站在身后，把沈寻知揽进怀里，瞬间，脑海中混乱不已的猜测被他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挥散了。

贺言声面颊蹭着沈寻知的耳郭，每一声都很轻：“不是约了明天吗？怎么现在就过来了？”

肌肤摩擦的热度自耳垂攀上耳郭，沈寻知想缩着脖子躲开，又硬生生忍住，他敛着眼皮小声道：“想见你。”

颈侧的呼吸忽然重了，听得出贺言声的笑意有些抖：“嗯，小雪花学坏了，会骗哥哥了。”

哥哥？

沈寻知下意识回头，头顶的帽檐磕到了贺言声的眉骨。

然后，就被贺言声拦住了。

他维持着刚刚的动作，下巴靠在沈寻知的右肩，贴着他的耳朵深吸一口气，气息痴缠的热意扰得半边身子都发着麻。

贺言声嗓音又低又哑，解释的话从他嘴里出来，更像诱惑：“别转过来，我会忍不住亲你。”

沈寻知眨眨眼，语气慢悠悠地，却很认真：“你可以亲我。”

“嗯。”贺言声笑出了声，似乎找到了非常舒适的姿势，高健的体格成了摆设，就这么歪在沈寻知的肩头赖着，“但是哥哥有点感冒，不想传染你。”

感冒？

沈寻知摸上覆在胸前的手，不正常的热度吓了他一跳：“好像是有点热，吃药了吗？”

贺言声摇摇头，慵懒开口：“没发烧，是酒。所以现在还不能吃药，我喝点水，睡一觉，明天就好了。”

沈寻知眉头轻皱，挣扎着在人怀里转了半个圈，面对着贺言声不太赞同道：“你生病还喝酒？”

贺言声揉揉他的耳垂，微笑讨饶：“李导非要喝，躲不过去。”

李导，好像是贺言声现在这部戏的大导演，沈寻知默默在心里把人对上号。

想接着批评人又不忍心，半响，他叹了口气：“别站着了，去休息吧，明天还有工作呢。”

“小雪花。”

贺言声没动。

“嗯？”

贺言声歪着脑袋，嘴角微扬，露出几分漫不经心：“今晚你还住上次的房间吗？”

心跳暮得漏了一拍，沈寻知愣了两秒，缓缓地问：“你……想我住哪儿？”

贺言声微微低头，埋进沈寻知的颈窝里轻轻嗅着，说出来的每个字音都含着笑意：“和我住吧，现在帝都还没供暖，抱着男朋友睡能驱寒，有助于感冒痊愈。”

谬论……

沈寻知腹诽着垂下眼，“嗯”了一声。

咕——

五脏庙空旷的声音横亘而出，旖旎的氛围霎时散了。

沈寻知唰得红了脸，贺言声捂眼低了头。

周五最后一节课下课时间是五点半，他回去收了东西，晚饭没来得及吃就上了地铁，早就饿了。

奈何主人满心满眼都是即将见到对象的殷切和激动，完全没顾得上肚子的抗议。

这会儿报应来了。

贺言声抿唇笑着看他，把人盯红温了才问：“想吃什么？小雪花？”

“酸汤米线。”沈寻知顿了一下，自暴自弃接了句，“加个蛋。”

-

出发前，沈寻知特意收过行李，带了睡衣和换洗衣服。

现在看来，这些准备都多余了。

跟上次比起来，贺言声这套房子里多了一些属于沈寻知的东西。

他和自己一样，在独居的房子里为对方周全了很多用品，只等着某一天，某一刻，恋人再次留宿时更惬意舒适些。

毛巾、拖鞋、水杯，什么都有……

除了睡衣。

贺言声的原话是：睡衣就是要宽松一点、旧一点的穿起来才舒服。

不顾沈寻知的阻拦，硬是拿了一套自己的递给他。

所以沈寻知洗完澡出来，拿着毛巾擦干头发时，身上穿着的就是贺言声精心挑选的、染着自己信息素的睡衣。

贺言声身高186，比沈寻知高了11公分。

他的衣服套在沈寻知身上，领子有些大，袖子盖了半截手掌，裤腿能垂到脚后跟。

怎么看都算不上合身，又带着某种说不出的合适。

贺言声坐在沙发上看他举着手，袖管滑到手肘露出白皙的小臂，一点一点擦着自己的头发，莫名有些不想打破这画面。

直到沈寻知看过来，他才扬了扬手，把人叫过来吹头发。

沈寻知进门时带着口罩，直到嗦粉才摘下来，这会儿贺言声握着吹风机等在旁边，脸上多了一个全新的口罩。

两人像是身份互换了一样，沈寻知疑惑：“这么晚了你戴口罩干什么？”

贺言声打开吹风，帮他把头发吹干。

黑亮的头发裹着清雅好闻的洗发水香味，被热风一蒸，飘得四处都是。

两人身上染着一模一样的味道，还混杂这彼此的信息素。

在吹风机的轰隆中，贺言声开口解释：“防护。毕竟睡觉要和小雪花离得这么近，传染几率大大提高，得加一层物理隔离。”

修长的手指掠过头皮轻轻拨弄他的发丝，沈寻知喉结轻滚，迷惑的异样漫上心头。

怎么感觉贺言声每见一次自己，油嘴滑舌的闷骚感就多一层？

第二天一早，罗小罗来接贺言声去摄影工作室。

有了上次同床共枕的经验，昨晚两人都睡得意料之外的安稳。

没有失眠，没有多梦，反倒是贺言声把人搂在怀里，默默给放了一整晚安抚信息素，勾得细雪悠扬婉转，把彼此衣料都浸得入了味。

如果罗小罗不是beta，进门的瞬间可能就会吐槽：你俩干啥了，在屋里熏香吗？？

帝都十月中旬以后气温就不高了，沈寻知带着帽子和口罩，穿着白色连帽卫衣配水洗牛仔裤，走在路上标准的青春男大。

今天他的人设就是贺言声寂寂无名的小后勤，兢兢业业的小跟班（划掉）。

去的路上没外人，沈寻知握着步南送的GoPro录了一点vlog。

“记录生活~今天陪贺老师……”说到这里，他把镜头一转，将贺言声框入镜内一起打了个招呼，然后转回来，“去拍封面。可以看到工作状态的贺老师了。不对，我以前就见到过。咳，贺老师有点感冒，据他所说今天早上起来以后已经好多了，对此我暂时先持保留意见。”

说话间，沈寻知又将机器对向贺言声，对方似有所感，冲镜头比了个耶，沈寻知画外音接着道：“预祝老师今天工作顺利。”

贺言声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待会有内景也有外景，我可能顾不到你，你跟着小罗，要是累了就在休息室里呆着，等工作结束带你去吃好吃的。”

沈寻知盯着镜头里的贺言声，口罩下的嘴角轻轻扬起，顶得眉眼微弯：“什么好吃的？”

贺言声：“秘密。”

到了工作室，造型师拿了六套衣服过来给贺言声做造型。

这次杂志是某期刊秋冬款预热的封面，几套衣服虽然不多，但每一套少说得拍个大几十张。

工作量繁多，任重而道远。

第一套衣服是品牌服装里最单薄的海马毛千层堆叠款针织衫，渐变蓝，配白色长裤，造型师还给贺言声架了一副浅色太阳镜。

沈寻知不太关注时尚圈的事儿，只凭借自己对生活的认知看出两点。

一是这颜色不秋冬，甚至有点像护航队。

二是这厚度不保暖，现在穿都属于微微薄的那种，放预热组里……可能还没热起来就先冻死了。

摄影师指挥着贺言声调整角度，相互配合，不多时桌上的电脑就出现了一排生图。

沈寻知缓了口气，心下庆幸还好这套是拍内景，不然他很怕自己男朋友感冒加重。

摄影师举着相机：“贺言声，视线往下放，好，保持，好。”

沈寻知很少听见别人连名带姓的叫贺言声，顿时眼神跟随，在心里给这位并不年老的摄影师打上了德高望重的标签。

罗小罗轻轻撞了一下沈寻知，小声提醒：“沈老师，一会儿换衣服转场的时候人少，你可以悄悄拍照、录视频，反正你也不会往外发，不要紧的，贺哥说了，带你来就是发福利的，待会走位记得跟紧我。”

口罩下沈寻知的嘴角已经快与太阳肩并肩了，原本抱胸的手伸出来，给罗小罗比了个OK。

今天这几套衣服除了第一套过渡款外，剩下的风格差不多，后面在发型和妆面上没有多颠覆的调整，只是在配饰上多下功夫。

比如现在，妆发老师给贺言声换上了耳骨夹和项链。

第二套衣服也是件针织，这身肉眼可见厚多了，大廓形的V领，但是……是件深V领，深度至少低于心脏。

好消息是，这件毛衣还有一件磨绒衬衫做内搭。

坏消息是，第一版图摄影师不让穿，要求贺言声真空上阵。

这件衣服，衣袖和腰身都很宽松，深V领处，裸|露的皮肤细腻光洁，胸肌若隐若现，喉结，吊坠，胸中缝，全都落在一条线上，旁若无人地散发着荷尔蒙。

贺言声换好衣服一出来，沈寻知明显感到脸颊微微发热，耳朵也悄无声息变成了粉色。

感恩有这个口罩，不然他这么白，脸上那一点颜色的变化绝对藏不住。

怎么办……好帅……

沈寻知不着痕迹把目光从贺言声身上默默撤开，想等脸上烧起来的热度慢慢和缓。

偏偏这个摄影师专挑抬手、弯腰、探头这种会扯动衣领的动作让模特摆，明明贺言声没看镜头，那种不经意的撩拨感愣是越拍越浓。

脸上的热意别说下降了，根本就是烧的更狠。

中间贺言声回更衣室加上内搭衬衫时，身边只有罗小罗和沈寻知，沈寻知没忍住，举着GoPro装若无其事拍他。

贺言声接过罗小罗递来的衬衫，顺便往沈寻知那边瞟了一眼，正好抓住镜头。

他垂下眼，暗自嘴角微勾，毫不留情点破某个事实：“沈老师，耳朵红过头了。”

突然被cue的沈寻知一顿，默默放下手里的东西，抓起桌上的矿泉水拧开抿了一口。

贺言声走过来，用腿撞了一下沈寻知的膝盖：“我也有点口渴。”

沈寻知把水瓶举高想递给他，贺言声没接，反而笑着要求：“喂我。”

沙发另一头的罗小罗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敢怒不敢言地背过身去，不知道在心里怎么编排这个铁树开花的老板。

沈寻知有些迟疑，但还是把瓶口递到贺言声的嘴边，手腕轻抬喂了他一口。

贺言声喝完，拿着衬衫也不走，就这么站着看他。

沈寻知眉骨轻抬，对上他的视线，露出一个疑惑的眼神。

贺言声：“感觉沈老师挺喜欢我穿这身衣服的，让你多看看。”

沈寻知：？？？

沈寻知捂嘴咳了一声，无意识清清嗓子。

贺言声哪里肯就这样放过他，只见原本站着的人单膝蹲下来，揭开沈寻知的口罩轻轻啄了一下他的嘴唇：“原来小雪花喜欢这种……”

沈寻知下意识往后一躲，稍微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反驳的话张嘴打了个转，真说出口时变成了：“就是……很帅。”

“嗯。”贺言声轻轻抹了一下沈寻知红润嘴唇，似乎很满意他的反应，“看来这个款式不错，等拍完，找品牌拿套同款，回家勾引一下男朋友。”

什么……勾引……

沈寻知咬着唇不知道怎么接话，贺言声又靠近他耳边，用只有彼此能听到的声音说：“不过，我更希望沈老师能再勾引一下我……”

沈寻知小声纠正：“为什么是‘再’？我什么时候勾引过你？”

贺言声笑了，不讲道理地翻旧账：“我们第一次见面，你拿黑色蕾|丝领带蒙住眼睛的那次，就挺勾人的。”

砰——

沈寻知脑壳又热炸了。

他想辩解，可贺言声已经起身走进了试衣帘后面，独留他一个人面红耳赤坐在沙发上。

吃瘪的沈寻知又灌了几口水，缓出一口气，基本确定贺言声谈起恋爱走的就是 “不要脸”人设了。

六套衣服说多不多，但也硬生生从早晨拍到了下午。

好不容易熬到最后一套，沈寻知已经困得不行了。

跟人跑了一天，唯一的娱乐就是看人拍照，在布景里忙活的时候手机也不能轻易拿出来，其实真的很无聊。

看他哈欠连天的样子，贺言声不忍心再叫人跟着，最后换衣服的时候把沈寻知摁在休息室不让出去。

贺言声：“这套大衣是外景，风吹日晒也没座位，你就别跟着了，等我拍完回来接你。”

沈寻知确实困，也没坚持硬撑。

他抬眼看着这最后一套，黑色高龄打底，棕褐色长款大衣，还架着一副无镜片的金丝大框眼镜。

贺言声身材很好，肩宽腰细、肌肉紧致流畅不喷张，全身没有一点儿赘肉，关键脸的可塑性也很强。

这身打扮实在是儒雅斯文到了极点，沈寻知一时呆了眼，再被贺言声温暖好闻的信息素一蒸，本就困倦的大脑直接罢了工。

放弃思考的后果就是，想说的话不加修饰就跳了出来，沈寻知安静地看了他一会儿，认真地说：“哥哥，你真好看。”

贺言声眉头轻挑，表情一怔。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沈寻知也愣住了，两人莫名陷入了某种诡异又尴尬的沉默中。

良久，贺言声先笑了一下，俯身轻轻吻住他鼻梁上的那颗小圆痣，算是告别：“小雪花，回家再勾引我，现在哥哥要赚钱。”

见贺言声要走，沈寻知起身把人送到门口，没再跟出去，算是答应了对方“留守此地等人接”的要求。

沈寻知：“拜拜，你去吧。”

工作室的实习生刚布置完外景，这会儿正收拾内景的残局，抬眼看见贺言声离开那一幕，而他身后缓缓关上的门内似有人在。

实习生未惊，抓着身边的同事问：“屋里那个人是谁？”

“啊？”被抓住的人瞥了一眼，不太在意的回复，“贺言声的工作人员吧，你来得晚，下午又在外面布景，估计没看见，这人跟了一整天拍摄呢。别琢磨了，快收拾吧，不然待会又要加班。这么点实习工资把人当牲口使，要不是因为能看见各种艺人我才不来呢！”

被同事召唤的实习生没动，直勾勾盯着那扇关合的门，像是要看穿门板，确认屋内人的身份一样。

颜狗狂喜！

下周可能要出差，会涉及请假，宝宝们记得等我回来，啵啵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