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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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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梦。

梦里一片漆黑幽暗,她喘不过气,想坐起来,但完全直不起身,伸出手去,摸到的却是一片粗糙不平。广被吓了一跳,稳了稳心神之后能稍微看清一些了——似乎是石刻。她从上到下一一抚过,石刻断断续续,似乎描绘了某种有着长尾巴的动物。这样的雕刻手法,这样的笔画,是什么?很熟悉……但想起不来了。

突然,画面的左下方,广摸到了一个很短小的图案,根据位置来判断,或许是名字,或许是题印。她摸了许久,依稀感觉是一个人物形象,但始终摸不真切。她放弃了这个画面,转而摸向了另外一边。

“嗯?啊——”

另一边居然没有东西!

她就这么“咕噜噜”地滚了下去,而且前方居然出现了一片刺眼的光亮。

广无法睁眼但又想看清,迷迷糊糊间,她感到似乎有人在摇她的身体,自己似乎快醒了。

“……醒醒,醒醒!……”

“……你是谁?……”

“……我?我是……”

“……已经……你怎么还是……这只是……”

“……我……”

一男一女的声音交替出现,广总觉得自己在哪儿听过。她努力地睁开眼睛,只一眼,就因为折射着强烈光线的碎裂镜片又被迫闭上了。声音越来越远,她想要捕捉,着急地伸出手——

“——醒醒!醒醒啊!”

孙策一把握住了广的手,紧紧抱着。一时吃痛,广终于醒了,半阖着眼,看什么东西都无法聚焦,眼前一时是孙策,一时是她梦中那个奇怪景象,天旋地转。孙策又叫了好几声,她才像有了几分意识。

“孙……策?”

孙策剧烈地喘着气,眼睛通红。广看清后吓了一跳,问他怎么了,孙策只道没事,但广感觉到,孙策的手在抖。

“我、我在外边等你好久了,见你不答应,以为你出事了。”

说着,孙策放开她下了塌,不自然地看向别处,一步一步挪远,绊了几下,可以说是落荒而逃了。

“我去院里等你!”

广还有些晕乎乎的,坐在床上,半天没回神来。

孙策为什么这么大反应?……说起来,梦里那个男声……好像就是孙策?那那个女声是谁?广陵王吗?碎镜又是什么?不对不对,梦里的哪能当真.....不过现在人都穿越了鬼都出现了好像梦里当真也不是不行……

“不是说今天要早些出门吗?还出去吗?要不要休息一下?”

孙策的声音从外边传来,打断了广的思绪。广应了一声,匆忙换上衣服,推开门,孙策已经带好了从早市买的果子。

三月初三,上巳,曲水流觞。

“怎么做噩梦了啊?最近压力很大吗?”

广也很奇怪,但醒了那么久,梦的内容逐渐记不清了,想说也不知道从哪里说起,只得点头。孙策观察了她一阵,见她脸色不是太好,也没上去找她说话,两人一前一后,就这么慢慢走着。

临安城里装不下,城居的青年男女的曲水流觞颇有几分逆城市化的趋势。广之前和孙策讲过自己的想法,孙策直呼有道理,于是约好今日去城外采花和新柳枝条。他今天难得安静,广还有些恍惚,但走了一会儿精神一些了,又开始东张西望。

“真是江南好风景啊——”

孙策偏着头看她——两人之间已经足够默契,这是疑问的意思。

广说这是一句诗,又和孙策讲起了“烟花三月下扬州”、“落花时节又逢君”这些“江南”印象诗。

“你高兴啦?”

“对啊,”广回头,倒着走看他,“我从小就想来看看,尤其是杭州。”

父母相遇在杭州、从小到大的书里也都说着杭州,她自然心向往之。但是18岁之前忙着读书,18岁之后忙着上课,然后就是上班、下工地、作报告。之前出差倒是来过一次,但是第二天一早的飞机就要走,她定了个闹钟准备夜游西湖,结果睡到了飞机起飞。

她以前以为,年少时没有得到的东西,再遇到之后可能会面临梦想幻灭的危机,但结果只需要踏出一点点步伐,就足以让她恨自己没把相机长脑袋上,怎么看都不够。见她好些了,孙策也跟着开心起来。他虽然不能完全听懂她在讲什么,但提到“扬州”、“江南”他还是颇有发言权,于是又讲起了印象里的扬州和杭州。

“那个时候花更多呢,我母亲种了荼靡,一个就有、就有两个拳头那么大!我想给她看,剪了下来,被母亲追了两条街呢!”

“还有海棠!吴郡的海棠长得可高了,每年我们都要摘最高的送给王母——不过我偷偷地给她了,我娘不知道,嘿嘿。”

广一副“没出息”的嫌弃模样,被这份陈久的恋爱熏得有点牙酸,摆摆手,打道回府。

鲜花要保持活性离不开水,两人从店里拿了盆和罐子,加了一点蔗糖。孙策租了船,把编好的花环挂在前两天组装的多枝长竿上,让广扛着。

孙策回头:“坐好了!”

新绿抽条,白粉初露,行云风中,不堪其扰,纷纷旋落。窄河中碧波轻荡,被青竹长蒿拨弄得更为凌乱。

三月三日天气新,长安水边多丽人。

衣着鲜靓的男男女女站在桥上,云鬓触冠,低语轻笑,不经意间转眸时,见桥下一幡花色,一对俊彦淑女挥手朗笑,不由得也跟着回应,招手叫停,取下一二花环,相视一笑,小心给对方戴上。

“他们也戴花环啊。”

孙策收回视线,又目不暇给地往两边看,见别人看他,他也毫不客气地看回去。广本就想多搜集一些资料,边写边画,回复道:“对啊,这个时代簪花风气很盛的——哦,你想说你也戴过。”

“对啊!”孙策骄傲道,“而且是——”

“吴郡最高的海棠,”广好笑地点点头:“好好好,你们厉害。”

有人好奇广手里的本子,广大大方方地展示给他们看。她平日多描摹碑刻、雕塑,炭笔利落,寥寥几笔白描颇有古风,深受郎君娘子的喜欢。鲜花卖得差不多了,广干脆招呼孙策停船,找了个合适的地方,让想画像的人站在桥上。

“这么远,能看得清楚吗?”

“你不懂,这是构图。”

广不住抬头又低头,时而虚起一只眼比划,时而点着脚尖构思。孙策就这么大喇喇地坐在船头,要么换笔,要么看着她发呆。越来越多的人聚集起来,自觉排起了长队;集镇的人也很会做生意,一时风闻,小摊小贩们便三五成群地往这边赶。吆喝、说笑、吟诗、乐曲,周遭声音嘈杂更甚,连水道也拥挤了几分。广笑着和旁边的邻里打招呼,一边给桥上的人画着像。她偶然回眸——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么多人的笑声中,孙策明明也笑着,但……他看的好像不是她,就像隔了一层玻璃、就像她平日隔着玻璃看的文物一样,像在人来人往的博物馆里、中心展柜之外的一尊佛像,无论注目与灯光,她只关心佛、而佛只在意指尖拈起的花朵。

一千年啊,傻不傻啊?

刹那间,似有灵通般,广突然就这么举着笔,大喊道:“孙策!”

孙策抱着的蒿差点掉了,回过神来。直愣愣地看着她。

广问:“你渴不渴?饿不饿?累不累啊?”

[你渴不渴?饿不饿?累不累啊?哎呀理理我嘛……生气啦?真生气啦?]

“哦——原来咱们孙小哥是饿了啊,”妇人在水道旁浣衣,闻言笑道,“唉——谁给端碗银丝冷陶来?”

“来了来了!”

周围人纷纷起哄,油纸包、竹筒全往这边递,孙策接都接不过来,颇有被砸得抱头鼠窜的趋势。游玩的人也笑了起来,掩袖回首,头上的簪花不慎掉落,砸得小将军“嗷呜”一声,再睁眼时,手中是暮春的连枝海棠,船的那头,那个模糊又熟悉的身影笑得灿烂,残阳落下,分不清她身上的衣衫是紫或金。

[如果你不是广陵王,我不是孙策——]

[——那我们就不会遇见了。]

[哎呀,梦里不是还遇见了吗!收回去收回去,收回去嘛……]

[哈,好——我不是广陵王,你不是孙策,那——]

[那我就可以陪着你啦!嗯,我看看,街上的人平时都做什么?归隐山林也不错——唔,去西北?去西南边?还有还有……]

——————

孙策看她的眼神不一样了。

如果说以前因为等待的缘故,孙策还像看着一朵未开的花一样小心,那么现在就过于直白和热烈了。广不禁懊恼于那天的一时冲动,只得反复翻看与老乔和孙策有关的信息,希望能早点找出真相;但是事与愿违,反而扰得她夜不能寐。

自那夜以后,每次睡不好的时候她都会做梦,梦到的都是那个内容,过了好几次她才意识到,自己应该是在棺木里,反而安心了一些。不过醒不来这件事很麻烦——孙策几乎每日都来找她,发现她容易梦魇之后更是说出了“守在房顶”这句话,虽然自己严厉拒绝了他,但是他来了自己也不会知道。

“今天集日?”孙策戳戳她的手,“你不出去?”

广心漏了一拍,下意识反手拍了过去,“啪”的一下,孙策“哼哼”地叫了一声,小声嘟囔说“打我干嘛”。

“你最近有点过界了啊,”广直接戳穿道,“我还什么都没想起来呢。”

“哦。”

孙策已经习惯这句话了,并不放在心里。他又靠近了一点,戳戳她的手臂。

“帮我画一幅画像呗!你画得可好了。”

“别动手动脚的。”

广挪到一边去,对他这种温水煮青蛙的行为表示强烈谴责:“画什么?”

孙策终于老实了:“画——她呗。我怕我忘了、”

广看了他一眼,扁扁嘴,拿起了纸笔:“说吧。”

“嘿嘿,”孙策得逞,竹筒倒豆一样说着,“她眉目更英气一些——但也没有话本里讲张飞那么夸张啊,她笑起来还是很好看的。平日穿王袍,没有公务的时候就随便穿穿,来江东的时候都穿……就画王袍吧!头上、头上束发,有个冠,耳朵边有两个羽毛啊云朵的饰片,还有还有……”

这是记不清?啊?人家发饰是啥样的都记得!痣就不用描述了吧还在这种地方的!

广咬牙切齿,耐着性子修修改改,不住给孙策眼刀。孙策照单全收,说完之后就笑嘻嘻地撑着脸看她,活像一朵再世太阳花。广打好了草稿,但因为改了太多次,又重新拿了张纸誊抄。口头描述即使说得再详细,但到了落笔之处,总会有迟疑的地方;但今日的笔却像有自己的意识一样,每次广想要停下来想一想的时候,脑子里立刻蹦出了下一个指令。就这样,没花多久时间,她还真就画完了。

她把自己的样子按照孙策描述的模样改了改,又加了一些自己的理解。画面上的女子在案边跪坐,长眉如剑,略细些,眼神却不凌冽,看着画面,有望穿之意;双唇微启,有轻笑之态却不轻浮,足够端庄,也足够亲和。唔,身材要再魁梧一点吧?能穿两百斤战甲诶!

广甩了甩手:“好啦——你看看。”

孙策立马接了过去,但只看了一眼,又让她把草稿也给她。

“这样……这样……”

孙策皱着眉头,在草稿上画了几笔,似是不确认,叉掉,又画了几笔。广问有哪里要改吗,孙策说等我一下,广便自己先做事去了。等忙完手里的事孙策还在画,这下她就有点好奇了,跑到孙策背后看他在干什么。

似乎是添了一些背景,广陵王的衣衫也被改得很奇怪,宽袍大袖 ,身后还有什么大型动物,但是又像小猫小狗的。

广冷漠:“这是什么已经灭亡的品种吗?”

“老虎啊!”孙策回头看她,举起来给她看,“不像吗?”

“说实话?”

“哎呀,我知道不像,”孙策也不措气,“那你会画吗?”

“……青铜铭刻和画像石风格的会一点,”广接过来,“但为什么要画这个?”

“嘿嘿,我和她说好啊,”孙策笑道,“我们在王母面前发过誓,她做王母坐下的玄女,我就当猛虎为她护法;如果她是……嗯?怎么了?”

王母,西王母?!那个拓片、老乔的棺材!棺材上的其他图案、广陵王转世、小女孩儿、女官……

繁杂分散的线索丝丝缕缕,广感觉它们逐渐纠缠在了一起、似乎隐隐之间有什么联系。她正欲再问,脑海中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别问。”

广确信,自己从未听过这个声音,但不知为何,她对这个声音本能地感到信任。

孙策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瞬间,单挑着眉毛。广没再听到那个声音,迟疑着道没事。孙策倒是紧张起来了,说着就要伸出手去探她额头。广躲开,手背贴了贴脸颊,心里乱成一团。

“怎么了?还是不舒服吗?”

孙策不明所以,但终于没再靠近。广拼命摇头,深吸一口气,准备把他往外推。

“……委婉一点?”

又出现了,怎么感觉听起来还有点无奈?

孙策看着她举起的手,满脸疑惑。广表情凝滞,缓缓转为讪笑。

“啊……哈哈,没事,”广尽全力瞎编,挠了挠头,“就是、嗯……我今天,今天不太舒服……”

“啊?哪里不舒服啊?”孙策一下站起来,“哪里痛吗?还是头晕?还是……”

“没有没有没有,”广赶紧否认,“我就是、今天想休息一下。”

“哦,那我去关门——”

“等等!”

孙策回头,脸上是从未见过的焦急。广突然有种抛弃狗狗的愧疚感,硬着头皮道:“就是……嗯……你知道……”

孙策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是很痛吗?要不要吃点热的东西?不对不对,是突然来了吗?那你快去!”

万能的大姨妈啊。

总算找到借口,广赶紧回到后院,关上卧房的门,心跳得快扑出来了。

什么情况???广陵王没死??

“死了。”

广吓得发出一声惨叫,正想叫孙策,一回头就看到自己穿着奇装异服坐在对面。

……不对。

广陵王好整以暇地朝她点点头:“别怕,我也是鬼。”

广:?

这是什么安慰人的好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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