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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沙州刺史(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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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府渠水仰仗祁连雪山,冬季干枯夏季充沛。因是雪山融水,水质十分清澈甘甜,养出来的鱼也鲜甜无比。

灶房的安大把新鲜鱼肉片下作鱼生,鱼糜作羹,鱼骨捣烂混合麦粉作饼,这叫一鱼三吃。

美食上桌,色香味俱全。

李思贞夹了一片鱼生,咂口感叹:“我年轻时到洛阳参加春闱,在贡院举子宴中,第一次吃到正宗的“洛阳春雪”,大为惊叹。当届春闱的主事考官,就是令尊。”

李青衡微微笑道:“刺史门户出身,却没想到一次也没去过东都?”

李思贞呵呵一笑,面带一丝羞涩:“不怕少卿见笑,李某家住长安万年县,春闱之前,却是真的一次都没去过洛阳。家父常年在严州任职,家母管教甚严,少时的我们不允许随意出长安城。于是春闱之行,便成了李某人生中第一次身心愉悦的”远足”。”

李青衡似有所触动,夹着鱼生在石蜜里来回裹蘸。

“当时举子们听闻凌员外郎喜爱洛阳城郊小玉溪的银鲢,于是有考生连夜策马至小玉溪捕捞新鲜银鲢送至凌府,结果被凌员外郎当场斥责并上报吏部,取消了这位考生的参试资格。要知道这位考生出自清河崔氏支系,是当朝宰相旁亲。令尊明义清廉、刚正不阿,实乃吾辈人生楷模。”

李青衡心道凌海镇还有这段正直的往事。

他夹起裹满石蜜的鱼片,慢慢品尝:“家父近些年腿脚有风不宜食生,家中饮食都颇为清淡。”

其时他并没有和凌海镇打过交道,是从凌越口中知晓的这件私事。

当然,是真正的司刑少卿,凌越。

李思贞夹鱼动作稍稍一滞,随后打着哈哈笑道:“岁月不饶人。当年不知洛阳春雪为何物的我,现下也已经是不惑之年,在官场混迹十年有余的老油子咯。”

他坐在李青衡对面,鬓边露出几根银发,笑容满面,显得眼角的褶子更深了。

“不急,正值壮年而已。霜羽青兰的案子不就是回洛阳的机会。”李青衡道。

李思贞笑了笑,夹起一片鱼生在空中:“我若是这尾鱼儿,就藏到臭水沟里去,污秽了些,总比被人惦记捉了去好。”

李青衡怔了怔,随即嘴角上扬。

面前这人长着一副读书人的儒雅面相,作风却十分直爽,比京都里那些说话做事绕八百个心眼的官员交往起来要轻松许多。他转头看了看烧得火热的灶屋,感概道:“沙州,也挺好。”

李思贞玩味笑道:“哦?好在哪里?”

李青衡顿了顿,道:“臭水沟。”

二人相视大笑。

待到一餐食完,衙役该搬的物件也都搬完了。李青衡起身欲前往库房查看,李思贞则打量了自己一眼,道:“请少卿先行一步,我去换身衣裳就来。”

李青衡礼貌颔首,带着裴霖先行去往库房。

李、裴二人前脚刚走,后脚里屋就闪现一个身影出来。

“吃这么一会儿饭,确认身份了么?”藏着的这人慢悠悠走出来。

她穿着一身男子素袍,头戴银簪,眉间点一抹简单朱砂。

“朝廷要员说事,你藏在后面,要是被发现怎么办。”李思贞言语喝斥,却还是叫来安大,让他再端点鱼饼出来。

“饿了没?”李思贞无奈。

“原来陛下真的病了,那豆卢军司送上去的奏请岂不是猴年马月才能批示了。”女子便是李思贞的夫人,林晚照。

“此事机密,不可在府中说一字。”李思贞吩咐。

“那是自然。”林晚照面露难色,“这个年轻人真的是凌侍郎公子?他方才问你有无去过东都,不就是试探我们家有无私下结党?”

李思贞微笑着摇摇头:“不要把人心想得那么阴暗。”

林晚照嗔道:“我们被贬沙州,不就是这“人心”害的么。”

“你。。。”李思贞一时语塞,他朝外面望了一眼,缓缓道,“或许这个年轻后生不一样。”

“你早就知道他要来,所以策马赶回城里?”林晚照问。

李思贞叹了口气,手指天上:“为夫要是手眼通天,何至于在关外孤守四年。”

“那你还着急忙慌赶回来?”

“城里发生命案,我身为一州刺史兼领敦煌县衙政务,不要回城看看么。”

“哦,这倒是。”

李思贞扶额。

“对了,刚才听你们谈话,元郎中被他关起来了?我可告诉你,不能在牢狱中对元郎中用私刑,不然我跟你没完。”

“晚儿,我知你感恩元郎中治好你和静娘的病,但这件案子比天大,任何人都不能从中插手。元郎中若是真对元大做了什么,他怕是活不到年节;相反他如果确实跟此事无关,我于情于理都会帮他追到杀害阿耶的真凶。你且放宽心。”

林晚照如释重负:“那就好。我相信他不会做出弑父这种事。你让慕容跟着去问审,不要让人给打杀了。”

李思贞无奈摇了摇头,盛了一碗鱼羹到林晚照面前:“今日怎么到府衙来了?”

林晚照道:“最近来沙州的流民越来越多了,光是孩子就有五十多个,我打算把他们的母亲整合起来,给州府做织娘。这不,趁休沐人少,过来清点下织机数额。”

李思贞有些自责:“辛苦你了。”

林晚照双唇微抿:“都道沙州城富得流油,却不知沙州府衙还在节衣缩食想办法填银钱,说出去别人都不信。”

“沙州城位置太特殊,地处陇右道和西域咽喉处,两边无论哪一边开战,沙州都是军粮负担地和兵源地。”李思贞一边说一边把灶房的安大招呼出来吃饭,“况且沙州地薄,粮食产量有限,桑麻也时常欠收,租调要保障,我不得不帮忙。”

“知道啦知道啦,我们的好刺史。”林晚照会心一笑,“先把这个棘手的朝廷天字号第一要案查清楚再说吧。”

婢女取来一套干净的衣袍,李思贞接过就往里屋走。

“沙州虽然离京师四千里远看似不相干,但北面和南面立着两头“巨兽”,他们离得近,可一直垂涎这几亩绿洲呢。所谓朝廷动一动,西域震三震。。。”

李思贞声音渐行渐远,林晚照却不以为然:“谁知道呢,换个当家的也许更好。。。”

府衙中庭左侧穿过一段走廊,尽头处还有一个小庭院,便是库房所在。

眼下那边正堆着一堆药铺搬过来的杂物,左右下不了脚。

裴霖一边整理书籍和药材,一边挪着步子向前。

“阿郎若是怕凶手捣乱,我多叫几个护卫去协助便是,用得着将元宅搬空么。”

裴霖倒不是嫌物件多,只是心疼主人怕他累着,毕竟他们一行不是正儿八经的司刑人员,不谙探案之道,要从这么多物件里迅速找到霜羽青兰的线索,实在为难。

总结一句话就是:皇帝陛下不安好心。

裴霖当然不敢在明面说出来,只能在心里嘀咕。

李青衡解释道:“其一,南明巷附近巷子多,人员杂,要是凶手出现不一定追到。其二,府衙、药铺两边跑,管理不便。况且把药铺搬空了,想知道里面有无暗道就容易多了。”

他暗自叹了口气,心道如果是凌越过来,他会如何处理?

正在这时,慕容毅领了一班衙役赶到。

“少卿,我带人过来帮忙。”慕容毅拱手道。

“嗯,来得正好。”李青衡吩咐道,“把书卷和药材拣出,分列左右,杂物放廊庑。记住重点找一味药叫霜羽青兰,是一种形似兰草,叶尖一点白的药草。”

“是!”

这帮衙役在慕容毅的带领下,手脚十分利索,一个时辰就把各类物品陈列好。

李思贞也带着州府的赵医工赶到了库房,帮忙辩药材。

李青衡在库房整理出一张案几来,放了灯盏。在他的面前,医书手札、文书、过所堆成了几堆小山。

裴霖累得一屁股坐在旁边的胡凳上,双手支着下巴,双眼无神。

“阿郎准备挑灯夜读?”

“嗯。”李青衡瞥了一眼裴霖,道,“你去角落里休息会儿。”

裴霖手指擦眼睛:“我不困。这比驯马容易,驯马的时候才叫困。。。”话音刚落,这位小郎君就趴在了案几上,昏昏欲睡。

李青衡无奈摇头,表示随他去。

毕竟霜羽青兰这种神奇的药草,跑遍洛阳城这个集帝国所有珍奇异宝于一体的城池都没找到,只有归元药铺这里才有。

这还是太医署翻了几遍药经杂书才找到的线索。

要是找不到药草和背后交易金主,太子殿下这个第一受益人的嫌疑就永远洗刷不了,父亲也会牵扯其中。

十几年前的腥风血雨再次上演,李青衡不愿再看到。

入夜温度骤降,微风吹响窗户和木门。

李思贞吩咐衙役把门窗关好,并给裴霖找来一件披袍。李青衡看在眼里,对其颔首表示感谢。

赵医工顶着哈欠辩药,李青衡和李思贞就坐在案边认真看书卷。

与此同时,在相隔不到两百步的州府地牢,同样有人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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