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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初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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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下落,远处瑰丽的彩霞逐渐铺散开来,将天空染成了浓稠的红色,美得异常壮丽。

元白盘腿坐在箭垛上眺望落日,眼睛看得涩了,才抬起手中的酒壶灌了一口。

西城门外一里处是县社稷坛,高四尺,周回各二十四步,再远几里路有一座周回三百步的“小城”,里面林林总总建了不少黑瓦朱梁、古朴简约的宅子,有的已经半荒废。

这小城叫做“孟庙”,埋葬着汉朝太守及几位沙州刺史。

孟庙黄土萧条,外面的官道却十分生机盎然。

两排高大杨树分列道旁,外围则是阡陌纵横小农田,人工挖掘的蓄水坑遍布其中。这样的绿洲一直延续到十里开外,在沙碛遍布的大漠中异常珍贵。

“可惜已经入秋了。唔。。。一天入冬也不是不可能。”

元白将最后一口酒灌完,拧上盖子,翻身跳下箭垛。

箭垛是半倒塌状态,城墙是破旧城墙,高出新城墙五尺,且被新城墙围在西北角。

没人说的清旧城墙是什么时候造的,只知打记忆初始,它便已在这里。

望楼已经十分陈旧了,梁柱的纹路比七老八十的老丈皱纹还深,灰褐色且干燥。堂内大梁被善者捐资修复过,中间杵着好几根撑柱。巨大斗拱飞檐外挑一丈,如大鹏展翅,周身透着锐气。

望楼里斑驳的白墙上,有一处朱墨题记尚可辨认,这是五十年前大将军苏镬出征西域时在此即兴泼墨留下的。

苏大将军横扫西突厥,助大唐疆土扩至天山以西,西域完整回归帝国庇护,边陲百姓得以繁衍生息不再被游寇掠劫,他是帝国的不二功臣。

历届沙州刺史敬仰苏将军,加之有不少出关赴西域的文人墨客会专程到此抒怀纪念,因此这段破旧城墙和望楼被州府衙门保留了下来。

元白嘴里哼着小调,踩着晃晃悠悠的步子,缓缓来到望楼拐角。

这里常年立着一口晨钟,高八尺有余,已通体锈蚀,钟旁散落着碎石木料。

不知是酒水发酵还是心理作祟,元白破天荒地往晨钟那边看了一眼。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这堆废铁的背后,居然露出一只乌靴来。

“啧!”元白揉了揉眉心,“还真见鬼了不成。。。”他杵在原地思考半晌,最后好奇心战胜理智,几步走了过去。

一个昏迷不醒的人倒在晨钟后面。

男的。

这人穿着黛蓝色外袍,领口已解开半敞,露出一点结实的肌肉。衣袍上是连珠鹿兽暗纹,腰间蹀躞带上坠着一枚麒麟玉佩,通体水绿线条精致,麒麟额头恰有一缕白色棉絮状纹路,十分特别,一看就能记住。

他眉头紧巴巴皱着,眉峰似剑、鼻梁高挺,双颊略瘦,双目虽紧闭,却也让人觉得相貌堂堂,是个贵公子。

元白那五分似醉非醉的眸子瞬间化作清亮,开始审视起眼前的人。

“你是。。。”元白正欲拾起玉佩细看,城墙下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一队胡商打扮的人脚步匆忙,在永宁坊墙根处聚集。

其中一个警惕地朝西城门看了看,见城门郎杵在城墙脚下闲聊没有注意这边,慌忙道:“马蹄印分散两边,太狡猾了。”

说话这人看起来年纪不大,身高不高,稍显稚嫩的圆脸上长着高高的鼻梁。他穿着草黄底锦边胡服,一头褐色卷发披至肩膀,标准粟特人长相,说话腔调却夹杂五分洛阳音。

领头的中年男人高鼻深目,满脸虬髯,头戴黑色璞头,穿驼色翻领单袍,脚蹬一双鹿皮靴子,是现下沙州城内最普通不过的行商装扮。只见他左手牵着骆驼,右手不自觉地捋着胡子,似在认真思考。

“还有一个时辰城门就关了。”

圆脸少年有些焦急,不自觉提高了音量,随即又捂住嘴,碧色眼珠直溜溜看向领头男人。

“不急。西门出去就是大沙海,现在走那边去西州的人屈指可数。这二人穿着锦衣,不像是要淌大沙海的。”中年男人道。

“脚印往西就是城门守卫,往北是杂居深巷,人群混杂,可不太好找。”

中年男人顿了顿,忽然朝城墙看过来。

元白身形一闪,瞬间躲到箭垛后屏住呼吸!

“或许这二人真的只是哪家贪耍公子?”中年男人收回目光,捋着胡子道。

“可郎主说过,要是城里来了面生的人,必须追查身份。我们在沙州做的事。。。”圆脸少年朝两边看了看,“我们做的事一定不能让中原生面孔知道。”

中年男人赶忙投去警示的眼神:“唐人古话,谨言慎行。”他又看了看城墙这边,朝身边的人询问道,“你们上去过吗?上面具体是什么?”

其中一个跟班答道:“就是一堆破砖瓦,上面挨着城墙防守道,隔半炷香会有士兵巡查,我们最好不要上去,要被盘查的。”

“这样的话,我们更要上去看看了。”

中年男人侧身招来两个身材魁梧的人。

“你们两个,上去看看。”

两个魁梧大汉领了吩咐,把腰间佩刀解下来,只带了匕首上前。

元白眼神流转,从随身布包里掏出一粒白玉珠子,一指弹到永宁坊内的马厩里。只听马儿一声嘶鸣,昂着脑袋就要往马厩外冲。

这声响动引起了这队胡商的注意。

“坊内有情况!马蹄印是障眼法!”

圆脸少年侧身迈脚,几欲先行。

中年男人朝西城门看去,好在暂时没有惊动城门郎。

他们人数多,待在这里太久了就会引城门郎过来盘查。时间不容浪费。

“入坊,从永宁坊往北巷那边查。”中年男人终于下定决心,召回两个大汉。

元白微微松了口气。

十几人随即鱼贯入坊,伴随着往来的居民陆续散在各街巷之中,仿佛刚刚坊墙下的聚头不曾发生。

元白看了眼背后的人,垂眸思考。

“四千里远,会是他么。。。”

他走到这人身旁,蹲下身来,抬手覆上此人额头。

没烧。

于是他又摸了摸这人手腕脉象。

谁知这位相貌堂堂的贵公子嘴唇微动,突然反手抓住了他的手。

元白来不及多想,左手抽出银针,在触到此人眉心穴时,突然收了手。

“阿。。。娘。。。”

仍是双目紧闭,眉头深皱,却细若游丝的喊出了一句话。他抓着元白的手凑到嘴边,唇轻触到的地方柔软温柔,似带着一丝眷恋。

元白面上闪过一丝惊慌,随即带了些鄙夷,嗤笑一声收了银针,从布包中掏出一个瓷瓶。

我是你爹。

他想。

洛阳城好似总有下不尽的细雨,绵延细长,敲打着窗外的桂花树悉悉沙沙。

李青衡扭动着小小的身体,往阿娘怀里钻了又钻。

阿娘身上总是带着淡淡的冷梅香,她说这是阿耶喜欢的味道。阿娘有一堆讲不完的奇异故事,搅得他老是睡不着觉,心里暗自想着边塞的胡子大叔真的有一头有求必应的驴子吗?

他抬起胖乎乎的小手紧紧地拽住阿娘的手往嘴里亲了又亲,似乎不嫌够,又往脸上蹭了蹭。阿娘却缓缓抽出了手,往他额头覆了覆,温柔的哄道:“再睡会儿吧,睡一觉就好了。。。”

李青衡觉得此刻好像泡在一锅滚水里,身体被烫的快要被蒸发。

他伸手往上想要够到阿娘的脸,却见阿娘的面容逐渐淡去,幻化成云雾。慢慢的,云雾里现出了另一个人的模糊面容,身着白衣,发未束冠,只插着一根木簪。他身形如仙人般清朗,却周身透着股冷淡,让人觉得疏离。

周身血脉像是有千万蚂蚁游离啃食,痛痒难忍,逐渐的,李青衡彻底失去了意识。

醒来已是次日巳时。

日光早已越过窗棂肆无忌惮的洒满案桌,昭示着热烈的主权。窗外桂花被前几日的雨水打得没了气势,垂头丧气,落了叶,将一池清水搅了个混。秋蝉爬上枝头,舒展翅膀吟个不停。

“吱——吱——”

李青衡被这起伏的蝉声叫的心神不定,伸手捡了旁边不知道什么物件就扔了出去。

只听院外传来“哎呀”一声。

一个小郎君正端着一碗莲子羹进来,遇上这茬,手上有吃食,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慌神的功夫就被打了个正着。

他一手托着食盘,一手捡起地上的物件:这是一枚寸长龟形铜符,上书“司刑少卿第二”,中间偏上位阴刻”同“字,是一枚朝廷命官随身鱼符,用于明贵贱,应征召。

“阿郎。。。”

小郎君委屈巴巴进了门,弹指的功夫,额头已凸起了红包。

“大清早的,阿裴也没犯错误啊。”说罢裴霖摸了摸额头,偷瞥一眼,见李青衡并无进一步举动,便规矩的将莲子羹,小食一一摆好,再把鱼符规规矩矩摆在案上。

“昨夜郎中过来查看,说是你和阿阳的毒看着气势凶猛,实则外强中虚,对身体没有造成伤害。不过这两日阿郎需好生休养,饮食要清淡。莲子是我们从洛阳带着过来的,一路用泥沙裹着封瓮,还算新鲜。”

李青衡走到案前坐下,先倒了一碗清水喝。。

“昨日我怎么回来的?”

上了城墙后,他跌跌撞撞藏到晨钟后,之后就晕了过去。

在梦里,他闻到了冷梅香,见到了阿娘,以及一个奇怪的模糊的人影。

“阿阳去西城门求助,没说两句就晕过去了。城门郎去找了郎中,折腾到入夜才把阿阳救醒。我收拾完宅子没有等到你们,正想去沙州衙署找人,走到西大街就碰到城门郎送阿阳过来。”

“阿阳说有人给你们下毒,你躲去北巷了,吓得我们连夜过去搜。好在亥时刚过,城门郎就背着阿郎你过来找我们,说是有位州学学子在旧城墙发现了你,把你送到城门郎那里。”

“州学学子。。。城门郎怎么知道我住这里?”李青衡疑惑。

“是阿郎你自己说的。”裴霖找来把扇子给莲子羹扇热气。

“我?我不是晕了吗?”李青衡问。

“说来也奇怪,阿阳说你们中毒了,但郎中又说你的身体无碍。昨夜那位学子把你送到城门郎处,你半晕半醒嘴里叨念着政教坊。于是他们就把你送到政教坊了。城门郎问我们是否要官府介入帮忙查凶手,我婉拒了。没闹出人命,也没有告冤者,他们也喜清闲就没再过问。”

“那余阳呢?”

“阿阳在厢房休息。郎中说他的身体不如你,他倒是正儿八经像中毒的样子。不过这个毒不致命,郎中开了解药,休息几天就可。”

李青衡点了点头:“州学学子有学籍,这三日官府休沐,官员不在,衙门吏员是要值守的,去衙门查下便知底细。”

“好。”裴霖把凉好的莲子羹递到李青衡面前,“是否要阿裴带人去抄醉仙酒肆?咱们这一路过来都平安无事,怎么反而一到目的地就遇险。看来沙州真的是天高皇帝远,鱼龙混杂,怪不得宫廷重案出自这边。这里离洛阳四千里路,陛下要在这边查案,实在艰难。”

“醉仙酒肆在东西大街,带人围了太过显眼。陛下让我们乔装查案,不到万不得已不得公开身份。这事要查也是让官府出面查,另外安个名头查。”

李青衡顿了顿,又道,“何况我倒是很好奇,这帮胡商如果是案子要犯,为何不直接致我们于死地?如果他们不是案子要犯,为何又要对我们下手?”李青衡端起莲子羹,尝了一口,味道没尝出,脑子里尽挂着这件案子了。

“会不会是沙匪盯上了?毕竟这里是大漠,又是商贾重镇,杀人越货不罕见。”

“不是没可能。”

“那我让十四他们盯紧点,一定保着阿郎周全。只是阿裴觉得奇怪,这么重要的案子,陛下为何派阿郎过来查探?咱们平日在京都低调谨慎,也不曾出过风头,这其中是否有诈?”

裴霖双手撑在下巴底下,微微撅着嘴叨念。他只有十六岁,面相尚青涩,塌鼻秀眉,眼睛明亮,但是一双手掌却布满了茧子。

“陛下自有她的考虑。裴霖。。。”李青衡放下碗,语气加重:“在外慎言。”

“是,阿裴不敢了。”裴霖悻悻然垂下目光,不敢再说一个字。

李青衡抬眼看了看门外灼热的日光,将案边文书递给裴霖,道:“按舆图上的位置,差人把归元药铺隔壁的宅子买下来,就说。。。“

话音未落,院子急匆匆跑来一名近卫禀报:“主人,市井传来消息,归元药铺出事了!”

参《沙州都督府图经》

第2章 初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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